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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佈時間: 2024-07-29 16:2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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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1利益動人心

眼看這邊兩口子都掐起來了,其他人趕緊上來攔著道:「先別鬧了,正事要緊,咱先去看看林二狗到底咋回事了吧。」

「林二狗死不死的關我啥事兒?我家男人都要被他領回來的小娼婦給勾走了,拿著私房錢去給人家買白糖啊——這日子以後可咋過啊——我可不活了啊!」老娘們一屁股坐在地上,拍著大腿哭鬧起來。

其實林二狗的死活,鎮上本來也沒什麼人在意。

他們在意的是林二狗撿回來的女人,林二狗家的兩間半房子,林二狗家的糧食和所有的一切。

在這個偏遠荒涼的地方,連一捧黃泥、一捆稻草都是好東西。

就算林二狗家啥之前的東西都沒有,把那兩間半房子扒了之後,也有不少黃泥可以補一補自家到處漏風的破土坯房呢!

大家心裡都這樣想,但是誰也都不好直白地表示出來。

定陽鎮這裡原本附近是有駐軍的,一些流民慢慢在這裡聚集起來,隨著住下的人越來越多,也不知誰給起了個定陽鎮的名字,於是這個連城牆都沒有的地方,就這樣被叫開了。

所以這裡自然也不會有什麼亭長之類的,大家只能將目光都投向村裡最年長的鄭金老漢身上。

鄭金蹲在樹底下最平整的一塊石板上,哪兒是他的風水寶位,無論他來不來,大家都會把那塊地方給他留著。各家有個什麼事兒,也都會找他幫著說道說道。

此時見大家都看著自己,鄭金老漢吧嗒了兩口煙道:「這樣吧,我跟你們過去看看,不管怎麼說林二狗也是咱定陽鎮的人,不管他怎麼犯渾,至少當初林老大和他媳婦都是好人,大家也都處得挺好,現在老兩口不在了,咱們於情於理也不能不管二狗的死活,你們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鄭金老漢給大家了一個台階,眾人立刻連聲稱是,一個個十分積極都要跟過去看看情況。

於是這一會,呼呼啦啦十幾號人直奔林二狗的住處。

寧慶敏之前把人哄走之後,心裡頭就一直隱隱不安,覺得怕是瞞不下去了。

但是此時逃跑更是死路一條,她如今只能帶著孩子死守在這裡,希望老天垂簾,能夠讓她等到前來搭救的人。

果然不出她所料,就在她努力地加固房門和窗戶,生怕有人衝進來的時候,外面又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聽起來至少得有十幾個人。

一個老娘們的聲音忽然響起:「誰都不許動,那是我家的白糖!」

緊接著就是一陣沉重的腳步聲衝到門口,估計是撿起了門口的白糖。

把自家的白糖拿回來之後,老娘們的心情好了許多,她抱著白糖瞪了自家男人一眼道:「等回去老娘再跟你們算賬!」

鄭金老漢皺了皺眉頭,但是也不願意去招惹那個潑婦一樣的女人,上前拍拍門板,沖屋裡道:「二狗啊,我是你鄭金叔兒,我找你有點事兒,你叫那女人開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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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慶敏一聽就知道來了明白人,不是自己能夠輕易糊弄過去的,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將兒子抱在懷裡,沉默以對。

門外的人見狀更加懷疑,更加用力地拍著門板,並且有人高聲威脅道:「裡頭的人趕緊開門,不然我們可要撞門了啊!」

說完外面當真傳來撞擊的聲音,寧慶敏摟緊被嚇得渾身發抖的兒子,咬牙道:「鄭金叔,諸位鄉親父老,不是我不給你們開門,實在是另有隱情的。」

鄭金老漢問:「不管有什麼隱情,你把門開開咱們大家坐下來好聲說道說道,不然你在裡頭,我們卻在外頭凍著,你覺得這樣合適么?」

寧慶敏道:「鄭金叔,聽說話您是個明白人,也是鎮上說話算數的人,我也就跟您說實話了吧,我真的不敢開門,我怕我開了門,我跟孩子就都要沒命了。」

「雖然咱們這邊地處偏遠,但也是朝廷治下的地方,又不是山賊土匪窩子,怎麼可能隨隨便便就要人命呢!你這是把我們當成什麼了?」鄭金老漢用拐杖使勁兒在地上墩了幾下,「二狗到底怎麼了?你給我句實話。」

「林二狗已經死了。」寧慶敏說完這話,外面頓時一片嘩然,她語速飛快地繼續道,「前天下午林二狗非要喝酒,我拗不過他,只好去雜貨店給他賒了一壺酒,當時雜貨店的老闆娘還說林二狗賒賬太多,不肯在賒給我。我說若是賒不到酒回去林二狗肯定會打死我的,後來老闆娘看我可憐,才賒了一壺酒給我……」

跟著過來看熱鬧的雜貨店老闆娘聞言點點頭道:「那天是有這麼回事兒。」

「林二狗晚上把一壺酒都喝了,就微微有些醉意,晚上想要下地方便的時候,就把自己腿傷了的事兒給忘了,一下子頭朝下從炕上摔下去,當時就摔斷脖子沒氣兒了。」寧慶敏說著開始小聲抽泣起來。

她哭的聲音柔柔弱弱的,聽得外面的男人們骨頭都快酥了。

鄭金老漢問:「那你當時咋不跟大家說,偏要藏著掖著呢?」

寧慶敏哽咽道:「鄭金叔,您說,我一個來歷不明的女人,還帶著一個孩子,遇到這樣的事兒,我就是有一萬張嘴也說不清楚啊!」

這話倒也是實話,外頭的人頓時也陷入了沉默。

鄭金老漢對寧慶敏的話半信半疑,皺眉道:「那你現在打算咋辦?就算你跟二狗沒有正式成親,到底是他救了你們母子,總要給他入土為安才是吧?」

「鄭金叔,我這兩天也尋思了這件事兒,給林二狗入土為安是必須的,他沒有子嗣,我願意讓我兒子給他披麻戴孝,頂喪架靈。」寧慶敏為了盡量穩住外面的人,繼續道,「我一個人帶著孩子,也沒地方可去,若是鎮上有不嫌棄我們娘倆的,麻煩您幫我尋個人家,只要能吃飽穿暖,別對我兒子不好就行……」

她話音未落,村裡的老光棍立刻嚷道:「我不嫌棄,我不嫌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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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老光棍是樂意了,其他人卻多有不滿。

按照習俗,若是讓她兒子給林二狗披麻戴孝了,那林二狗的財產就都歸他繼承了,到時候跟著這女人一併帶進老光棍家裡,還有其他人什麼事兒啊!

還不等外面為了這件事鬧騰起來的時候,寧慶敏突然又說:「鄭金叔,還有一件事,大家想必也知道,林二狗一窮二白,家裡什麼銀錢都沒有,稍微值點錢的也就是家裡的糧食和農具了,我是個外來的人,我也不貪圖這些,但是林二狗在雜貨鋪的確賒了不少賬,我覺得應該先把這部分提前扣除,還給雜貨鋪的老闆娘,人家在這個地方,做點小本生意也不容易,總不能叫人家白白背了這個損失。

若是還上賒賬還有剩餘的話,我也不貪圖,鎮上大家平均分一分也就是了。」

這話一出,雜貨店老闆娘頓時高興起來,連聲道:「還是這個大妹子說話講道理,難怪我看著你就覺得舒服順眼呢!真是個明事理的人。」

林二狗子在她店裡賒的錢,沒有一吊錢也有八百了,若是能先把她的錢還上,她自然是了的高興了。

畢竟誰的錢都不是大風刮來的,就像寧慶敏說得那樣,在這麼個偏遠的地方開雜貨鋪,光是進貨就很費勁了,一年到頭也賺不到多少錢,不過是勉強維持罷了。

其他人都不願意得罪雜貨店老闆娘,畢竟鎮子上買東西,除非走兩天的路去最近的集市,否則就只能在雜貨鋪買,得罪了她對誰都沒有好處。

而且若是剩下的東西能給大家平分,大家似乎也都能接受得了,總歸是白得來的,不要白不要。

但是此時卻突然有人揚聲問:「你說林二狗是自己摔的就是自己摔死的了?你到現在都不肯開門,誰知道你說得是真是假!要我說,咱們就該把門撞開,把這個女人抓出來,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這人的兄弟聞言也揚聲道:「就是,依我看,這女人怕不是山上的精魅化身,專門下山來吸男人的精血來了吧?」

此言一出,原本還都圍在大門口的男人們瞬間都往後退了幾步,把鄭金老漢一個人甩在門口。

抱著白糖的老娘們見狀又怒了,把白糖往身邊兒子的懷裡一塞,撲上去就對自己爺們又撓又掐的。

「你個不要臉的,你往後退幾步幹啥?你是讓她吸了還是你吸了她了?你們這些個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看到個長得好看的女人就挪不動步,你給我老實說,你是不是跟她有一腿了?不然你為啥要送她白糖?」

合著繞來繞去,最後還是著落在白糖上了。

男人狼狽地躲躲閃閃,卻根本不是瘋癲起來的女人的對手。

其他人的媳婦見狀,也都將狐疑的目光轉向自家男人。

一個男人忍不住叫屈道:「她天天被林二狗看得那麼緊,連出來砍柴或是買東西都是急匆匆去,急匆匆回,上哪兒去有這一腿?」

「合著你的意思,若是有機會你就想跟她有一腿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

門外頓時亂作一團,能在這個地方生存下來的女人,絕對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

一幫老爺們被媳婦教訓得鼻青臉腫,服服帖帖的。

其實也並不是打不過,但是在定陽鎮,女人可是格外金貴的,能娶到媳婦也是很不容易的事兒,若是把媳婦氣跑了,自己豈不是要打光棍到死了?

外面鬧騰的時候,寧慶敏懷裡摟著兒子,跪在林二狗家一個有些破舊的佛龕面前,默默地祈禱著這次也能夠逢凶化吉。

她離再見到大兒子已經只有一步之遙了,只要能再見他一面,把小兒子交給他,自己就是立刻死了也心甘情願。

外面的男人們被女人們制服之後,全都蹲在外圍不敢再參與任何意見。

女人們對寧慶敏可以說是積怨已久,別以為她們沒看到,每次她從大樹旁邊路過的時候,所有男人的視線就都被她勾了過去,上下地掃個不停,恨不得用目光就能把她剝個精光看個痛快。

買白糖家的老娘們是鎮上最虎的一個,她振臂一呼道:「姐妹們,來,咱們把門撞開,把人抓出來看看,究竟是個什麼騷狐狸,發到都發到咱們這兒來了!」

林二狗家的房子雖然有些破,但是當年他爹娘蓋房的時候還是下了幾分工夫的,土坯都是摻了乾草摔打之後晾乾的,土牆裡頭還打了幾個木樁子做柱腳。

雖說如今風吹雨淋的有些地方都開裂了,但是整體卻還是很結實的,以幾個女人的力氣,根本是推不動的。

老娘們被氣得夠嗆,轉身跑回家拿出一把斧頭,準備把林二狗家的門板砍了,但是卻被雜貨店老闆娘一把攔住道:「哎呦,柱子娘,你可小心點兒,林二狗可是還欠著我的錢呢,若是他家的糧食不夠還,那就得賣房子還我,你都給砍壞了怎麼行!」

若是擱在平時,她都出來說話了,柱子娘肯定也就算了,但是今天她本來就為那一斤白糖憋了一肚子火,剛才私下想跟老闆娘商量一下,看能不能給退了,卻也被拒絕了,所以這會兒氣不打一處來道:「你給老娘躲開,不然老娘連你一起砍了!」

她說著空揮了一下斧子。

「啊——」老闆娘嚇得尖叫一聲趕緊躲開,嘴裡一個勁兒地說,「瘋了,這人是瘋了!」

鄭金老漢呵斥道:「柱子娘,你這是幹什麼,我還在這兒站著呢,你是不是要連我一起劈了?」

柱子娘梗著脖子道:「鄭金叔,難不成你也被這個騷狐狸精迷了心竅?林二狗都被她害死了,你們這些男人們,無論老少都還一個兩個地護著她,該不會是打著什麼自己的小九九吧?」

鄭金老漢的兒媳婦死了五年了,兒子到現在都還沒再娶。

柱子娘這話頓時引起了老光棍的不滿,揚聲道:「鄭金叔,大家都把你當個明白人,一直都敬重你,你可不能偏心眼啊!你兒子雖然死了媳婦,但到底還是娶過媳婦還有個孩子的,我四十多了可還沒開過葷呢!」

鄭金老漢此時的臉色已經很難看了,但卻並不是因為老光棍的指責,而是他看出了屋裡女人的意圖,她在故意挑起外面眾人的紛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