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田四註定在心煩意亂中煎熬而過,第二天起來的時候臉色頗為憔悴,頂着大大的黑眼圈。
想到今天還要去見王老闆,他勉強打起了精神,梳洗乾淨,換了一套乾淨的衣裳出了門。
田四的心情是忐忑不安緊張的,不想王老闆聽了他的話之後先是一怔,然後哈哈大笑起來,一拍桌子爽快應道:「不就是兩千兩銀子嗎!這不值得什麼!這個錢我可以出!你儘管應下便是!」
王老闆認定連芳洲是想挽留田四故意出難題刁難,她怎麼可能不知道田四無論如何都拿不出兩千兩銀子呢?
可她偏偏就是這麼說了!這就說明她是想讓田四知難而退!
哼,他就偏偏不讓她如意!
她要價越高,不就越說明了田四的價值嗎?
也不知她用了什麼法子,竟把那些人一個一個籠絡得穩穩噹噹,他可是費了老大的功夫才說動了一個田四,豈能輕易放棄?
再說了,兩千兩銀子雖然也不算少,可是一牀棉被兩三百兩銀子都有人願意買的,只要多做幾牀不就都賺回來了?
田四沒想到王老闆會這麼痛快的就答應了,驚訝之餘他感動得眼眶都紅了,當即慨然道:「王老闆!您真是、真是個痛快人!您既然看得起我,小人肝腦塗地在所不惜!」
王老闆嘴角暗暗抽了抽心裏好笑,這個人可不是個聰明的,難道他一點也沒想到他所擁有的手藝有多值錢嗎?
區區兩千兩就把他給嚇成了這樣,果然是個奴才!
王老闆呵呵的笑了笑,謙虛了幾句,又順便安慰鼓勵了田四一番,笑道:「銀子我給你沒有問題!但在商言商,我也有條件的,拿了銀子,這合約你可得給我簽了。當然,我是信得過你的,但規矩總不能壞,形式還是要的,你說是不是?」
「那是當然!那是當然!」田四連連點頭。
王老闆便笑銀銀的從身上拿出一張契約,笑眯眯的遞給田四,笑道:「你大可拿去叫人念來聽了,我在這裏等著,等你聽清楚明白了,簽了這契約,我立刻便把銀子交給你!」
田四微微一怔,他以為王老闆會先給他銀子去贖身,然後再說這契約的事兒的,沒想到他會這麼說。
看來,他也不是如他所言那般信任我啊……
這個念頭在田四心中一閃而過,很快他便釋然了:兩千兩銀子可不是小數目呢,人家王老闆是個生意人,當然不會白給了!這是形式上的、規矩而已!
為了表示自己的誠意,田四也沒有去找別人念了,直接將契約又遞還給王老闆,陪笑道:「王老闆真是太見外了,您念給我聽不是一樣嗎?勞煩您了!」
王老闆看了他一眼,點頭笑笑:「也好!咱們將來合作的日子還長著呢,我不是那等陰險卑鄙的小人!」
心中難免又把田四鄙視一番:果然是個天生的奴才命,心裏半點兒成算也沒有!不過,這樣的人正好拿捏,不是嗎!
王老闆便一條一條的念給田四聽了,田四也有聽懂的,也有勉強懂得一半的,以他的腦子當然找不出什麼問題,便當場按了手印,收了王老闆的二千兩銀票!
蘇子季收到銀票后,當着田四的面不緊不慢的點了一遍,確認無誤後點點頭,將賣身契交給田四,笑道:「好了,你可以走了!你的東西,姑娘准許你都帶走!」
田四原本還有些惴惴,生怕蘇子季會盤問他銀票的由來。畢竟誰都知道,他自己一下子不可能存得下這麼多銀子的。
蘇子季一句都沒有多問,田四鬆了口氣的同時又隱隱的感覺到有點兒失落,心裏彷彿空了一塊。
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可是,這張賣身契卻是真實握在他手裏的。
「你還不走嗎?既然拿了賣身契,就趕緊離開吧,不要再逗留了!連家雖然比不得城裏的大戶人家,可也是有規矩的地方!」蘇子季睨了他一眼,面色微沉。
「是、是,奴才這就走,這就走!」田四猛然回神,忙陪笑告別蘇子季,轉過身,腳步有些飄忽的離開了。
蘇子季沖着他的背影微微的搖了搖頭,暗自嘆息。
真正是個糊塗人,被那王老闆的花言巧語給迷惑住了,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偏偏願意上王老闆的賊船!
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連姑娘,是多好的主子。她從來都不會虧待人。只可惜這份好,不是所有人都有福氣享的。
蘇子季搖搖頭,算了,理他呢!還是算算賬把銀子分下去是正經!
所有人都沾了光發了一筆意外之財,想必都會感激他的吧?
蘇子季不由促狹的笑了。
連芳洲聽說了此事也沒多話,收好自己的一千兩銀票,讓蘇子季按照先前說的分派剩下一千兩,日子照舊。
少一個田四,並不能影響到她什麼。
然而連芳洲沒有想到的是,田四這邊前腳剛走,後腳流霞又說要走。
蘇錦來見連芳洲、跟她說此事的時候一臉的尷尬和氣憤。
她不是沒有勸過流霞,然而流霞是鐵了心的一定要走,蘇錦無奈,只好來見連芳洲。
作為流霞等人的「大姐」,她又是這樣的xin子,面對連芳洲時可想而知她心裏有多難堪。
連芳洲反倒很看得開,安慰了蘇錦幾句,卻又挑了挑眉笑道:「流霞姐姐有這種想法原本也不是什麼怪事!畢竟人各不同嘛,許是她思念家鄉想回去了也不一定。只是,田四前腳剛走她又這麼說,就有點兒太巧合了些!呵呵,不瞞蘇姐姐說,太巧合的事兒我是不信的!」
蘇錦一怔,臉上頓時一陣紅一陣白,結結巴巴道:「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呢!不會的、她應該不會的!」
倘若真是如此,那麼只能說明流霞的人品實在是太糟糕了,別說作為大姐頭的蘇錦,就是翠霓等人都要面上無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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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芳洲看出她的尷尬淺淺一笑:「倘若真是如此,那也是流霞一個人的事兒,與蘇姐姐你們有何干係?我方才也說過,人各有樣,誰也不是誰肚子裏的蟲子,怎能看得透徹旁人的心思呢?況且人心是會變的,看得透一時也不可能看得透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