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當你的第九任女朋友嗎?」
女孩子又羞又怯,紅著臉,像抹了胭脂。
「你你你……」他「你」了半天,才結結巴巴地憋出一句,「你知道什麼是女朋友嗎?」
他堂堂校霸,什麼場面沒見過,居然被女孩子一句話搞得魂飛魄散、六神無主、舌頭打結了。
反倒是人家女孩子還鎮鎮定定的:「知道,我媽媽嫁給我爸爸之前,就是他的女朋友。」
她看著他說的,乾乾淨淨的眼眸裡黑白分明,直白而純粹。
薛勇敢都不敢看她了:「你才十三歲。」
「十三歲不可以嗎?我爸爸喜歡我媽媽的時候,我媽媽十四歲。」她終歸是年紀小,還懵懵懂懂,便問他,「那等我到了十四歲可以嗎?」
「不可以。」他臉燒得一塌糊塗,腦子也是熱的,自個兒都不知道自個兒在說什麼。
祈安眼眶潮了,鬆開拉著他袖子的手:「你不喜歡我嗎?」
她眼一紅,他就慌了,打翻了手邊的碗:「噠噠,雞總哥哥不是好東西,你得找個好的男孩子交往。」
不是這樣的,他是很好很好的人。
她生下來身體就不好,因為是早產,抵抗力差,有時即便是一個小感冒,也要在醫院治很久。
小時候,總是薛勇敢哄她吃藥。
小小的男孩子還要踮著腳才能夠到病牀:「噠噠妹妹,喝葯葯。」
她把頭扭開,奶聲奶氣地說:「不喝,葯葯苦。」
男孩兒捧著顆膠囊,趴在病牀上,千般百般地哄著妹妹:「喝了葯葯雞總哥哥給你吃糖。」
「好~」
後來,他們一起上了幼兒園,她在小班,他在大班。
有一次,她助聽器掉了,幼兒園裡都是三四五歲的孩子,還不知道助聽器是什麼,只知道噠噠聽不到,噠噠耳朵有問題。
小孩們都不喜歡和他們不一樣的小孩。
「我們不跟噠噠玩兒。」
「噠噠聽不到。」
「噠噠是聾子。」
薛勇敢抄著他的文具盒就過來了,把那些不跟她玩的小朋友全部給打了。
「噠噠。」他剛打完架,頭髮被草莓班的小胖抓得都豎起來了,臉上還有芒果班的小川撓的指甲印。
「雞總哥哥,」小小的她眼淚汪汪,「噠噠不是聾子……」
「當然不是。」五歲的他信誓旦旦地說,「我們噠噠是天使。」
六歲的時候,薛勇敢很皮很皮,被他爸爸抽了之後,一心想就離家出走,出走之前,他把她帶到房間裡說悄悄話。
「噠噠,雞總哥哥要離家出走了,你要不要跟雞總哥哥一起走?」
她穿著粉色的小裙子,披著烏黑的頭髮,像個精緻的洋娃娃:「雞總哥哥,你為什麼要離家出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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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雞總哥哥是從垃圾桶裡撿來的,雞總哥哥現在要去找親生父母。」這是他老子親口說的!
哼,怪不得薛寶怡那個狗賊總是打他!
他決定了,再也不「認賊作父」了:「噠噠,你要不要跟雞總哥哥走?」
她很困惑:「雞總哥哥為什麼要帶噠噠一起走?噠噠也是垃圾桶裡撿的嗎?噠噠也要去找親生父母嗎?」
「不是,噠噠是雞總哥哥的行李,雞總哥哥要把你帶走。」
她還是不懂,傻傻地點了頭,去拿她的小書包,跟他一起走了。
除了五塊錢和她,他什麼都沒帶。
大概走了……很久很久吧。
「雞總哥哥,我餓了。」
他把五塊錢掏出來:「噠噠想吃什麼?」
「小雪人。」
小雪人是她愛吃的一個冰激凌。
他就帶她去買冰激凌了,商場裡人好多,放冰激凌的櫃子很大,他一個手夠不著,就鬆開了她的手,然後踮著腳趴在冰櫃上去拿。他伸手夠了很久,才拿到冰激凌,一回頭,她不見了。
那時他才六歲,嚇壞了,抱著個冰激凌,在商場裡跑著找妹妹。
「噠噠。」
「噠噠。」
「噠噠。」
一樓到四樓全找了,冰激凌化了,他也要哭了。
「阿姨。」
他哭著拉住了收銀員阿姨的袖子,哭得鼻涕出來了:「阿姨,我妹妹丟了……」
售貨員阿姨問他記不記得爸爸媽媽的電話,他哭著報了號碼,然後他爸爸媽媽來了。
最後,他們在公園裡找到了她。
她縮在公園的椅子下面,小小的一只,耳朵上的助聽器掉了,手也受傷了,被找到後,她哭著問雞總哥哥怎麼才來。
雞總哥哥沒時間回答他,被他爸按在椅子上打。
他沒哭,她在哭:「寶怡叔叔,助聽器是別人擠壞的,手是我自己摔的,你別打雞總哥哥了。」
薛勇敢哇的一聲,哭得撕心裂肺。
打那之後,他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都不自己吃、不自己玩,全留著給她。
「噠噠,雞總哥哥的變形金剛都給你。」
「噠噠,雞總哥哥的車也給你。」
「噠噠,要不要吃糖?」
「噠噠,我媽媽在國外給我買了好多巧克力,我都帶來了,全部送給你。」
「噠噠,我存了好多錢,等你長大了,雞總哥哥給你買高跟鞋穿。」七八歲的小男孩捧著個比他頭還大的存錢罐,笑得很憨很傻,「雞總哥哥還給你買口紅跟包包。」
小學三四年級的時候,他迷上了遊戲。
狐朋狗友一到周末就會來邀他:「雞總,去網吧玩嗎?」
「不去了,我妹妹病了,我要去醫院陪她。」
她當時肺炎,已經住院一個多月了。
「雞總哥哥,我想回家。」
他那是在換牙,說話有點漏風:「等噠噠好了就可以回家了。」
「那我什麼能好?」
「明天,明天就能好了。」
可是到了明天,她還是要住院,不能出去玩,不能去放風箏。
那個季節,公園裡好多放風箏的大孩子小孩子們。
「噠噠。」
「噠噠。」
他的聲音從窗外傳進來。
她從病牀上起來,走到窗前。
住院部的後面就是花園,缺了兩顆牙的男孩在下面奔跑,他仰著頭,滿頭大汗:「雞總哥哥的風箏飛得高不高?」
她笑了:「很高很高。」
天上風箏在飛,地下男孩在跑。
初中之後,薛勇敢很叛逆,誰的管教也不聽,在外面胡搞瞎搞。他晚上不睡覺,偷摸出去上網,白天不上課,趴在課桌上睡覺。他染頭髮開機車、泡妞逃課,怎麼惹毛老師和家長就怎麼來。
那時候,他也就聽一點她的話。
他開黑的時候——
「雞總哥哥,你別玩遊戲了,快去做作業。」
他關電腦:「哦。」
他躲在陽台吞雲吐霧的時候——
「雞總哥哥,你不要抽煙。」
他趕緊煙掐了:「沒抽,點著玩兒的。」
他大晚上跟一群狐朋狗友喝嗨的時候——
「雞總哥哥,你怎麼還不回來?已經好晚了。」
他讓狐朋狗友都閉嘴,隔著手機還下意識把煙掐了:「你在我家?」
「嗯,我媽媽帶我來了。」
「你等我會兒,我馬上回去。」
他掛了電話就拿外套,有人。
才九點就走,狐朋狗友覺得不可思議:「這就不玩了?」
「我妹在家等我。」
就是從那時候起,狐朋狗友都知道了,校霸薛勇敢有個把他吃得死死的妹妹,校霸在外面打架了,都不敢回家。
他怕她說他。
「你怎麼又打架了?」
他正是年少輕狂恨不得把天都捅破的年紀:「那個兔崽子找揍。」
他總是打架,所以她包包裡總會放著葯和創可貼,她讓他低點。
桀驁難馴得恨不得把下巴抬上天的少年在她面前乖乖低下了頭。
她動作輕柔地替他擦藥:「以後不打架了好不好?」
他說:「盡量吧。」
後來她才知道,被他揍的那個人私下裡罵她是殘疾。
再後來,他一個女朋友接著一個女朋友地換。
有次周末,有女孩子找上門了,當時是她開的門。
「你誰啊?薛勇敢呢?」
來的那個女孩子燙了頭,穿了很多耳洞,打扮得很洋氣。
薛勇敢聽見聲兒也過來了:「怎麼說話的,這是我妹。」他一局遊戲還沒打完,手機在手裡,沒時間應付找上門來的女孩子,態度敷衍又不耐煩,「你來幹嘛?」
女孩子說:「找你玩啊。」
「誰要跟你玩。」
他不想理,繼續打她的遊戲。
女孩子也不生氣,很熱情地上前打招呼:「薛妹妹你好,我是葛樂樂,你哥的女朋友。」
薛妹妹?
她不喜歡被這樣稱呼:「我不姓薛。」
她回房間了。
女孩子向來比男孩兒敏感:「你妹妹好像生氣了。」
薛勇敢沒心情打遊戲了,很不爽:「還不是你惹的。」
說完他就摔上了門。
這套學區房是薛家給他置辦的,陸薑糖偶爾也會在這邊住,房子離學校只有一兩分鐘的路程,周末保姆不在,他去敲臥室的門。
「噠噠。」
那間房陽光最好,一直是她住。
她在屋裡說:「我睡了。」
大白天的睡什麼覺?
「你哪兒不舒服?」
「沒有哪不舒服,你別進來——」
他已經進來了,走到牀邊,摸摸她的頭:「沒發燒啊。」
她哪有睡意,坐起來:「剛剛那個女孩子真的是你女朋友嗎?」
「你不喜歡她?」他立馬大方地說,「那我換一個。」
「……」
她不是不喜歡那個女孩,是不喜歡那女孩當他的女朋友。
時間回到薛勇敢被她表白的那天,一整天,他都魂不守舍的。
「薛哥,」狐朋狗友吆喝,「來一局。」
他趴在課桌上,沒精打采:「沒心情。」
另一狐朋狗友坐到他旁邊的位置:「怎了這是?」
薛勇敢不耐煩,很暴躁,一腳踹過去:「起開,別煩老子。」
煩?
浪天浪地的校霸居然也有煩的時候。
「薛哥。」
薛勇敢沒理。
是他的小弟之一,剛才教室外面回來,隨便拉了把椅子坐在最後一排:「我剛剛看到你家祈安妹妹了。」
一聽到祈安,沒魂的傢夥立馬來了精神頭:「她怎麼了?」
「是交男朋友了吧,我看她跟個男的挺親密的。」
艸!
薛勇敢猛地站起來,震得桌子抖了好幾抖,他氣得眼都紅了:「哪個小畜生?!」他非弄死他不可。
他殺氣騰騰地去找小畜生了。
狐朋狗友甲:「那喬祈安真是他妹妹?」
狐朋狗友乙:「他不是獨生子嗎?」
狐朋狗友丙:「我看是他情妹妹吧。」
狐朋狗友丁:「對頭。」
初一和初三隔了四棟樓,薛勇敢從六號教學樓的五樓一口氣跑到了二號教學樓的三樓,三分鐘都沒用到。
他還在教室門口,就看見一男的坐在祈安旁邊的位子上,裝模作樣地在那裝講題,戴副眼鏡,人模狗樣!
哼,間夫**!
「喬祈安!」
他大喊了一句,炸毛的樣子像極了逮到妻子紅杏出牆的丈夫。
他走過去,一腳把那人模狗樣的傢夥踹開。
「人模狗樣」屁股著地了,又氣又羞,面紅耳赤地吼了一句:「你誰啊你!」
教室裡安靜了。
「人模狗樣」認不出來,但後排那幾個混混差生可都認得薛校霸。
薛校霸人狠話不多,一腳踢翻了課桌,然後上前,把「人模狗樣」摁在桌子上,他掄起拳頭就要揍——
「不要打人。」
祈安聲音很小,手在後面拉他的袖子。
她還護著他!
薛勇敢要氣炸了,泄憤似的,一把把「人模狗樣」推開,兇巴巴地對祈安說:「你跟我出來!」
祈安向人道了歉,才跟著出了教室。
薛勇敢把她領到了頂樓的樓梯間,板著個俊臉,氣沖沖地質問:「你跟他交往了?」
祈安短暫地錯愕了一下,然後點了頭。
她居然承認了?!
好氣啊!薛勇敢咬牙切齒:「是不是那狗東西勾飲你的?」
肯定是!
他家祈安這麼乖巧老實,從來又沒做過任何出格的事,如果不是那狗東西勾飲她,她怎麼可能早戀!
狗東西,死去吧!
祈安說:「沒有。」
她越替那狗東西辯解,薛勇敢越氣急敗壞,頭頂都要冒煙了:「你還幫他說話!」他像個恨鐵不成鋼的老父親,心痛啊,「喬祈安,你才多大你就交男朋友!」
祈安留著學生頭,白白凈凈、瘦瘦小小的一只,她模樣乖巧地問他:「雞總哥哥,你交第一個女朋友的時候多大?」
五歲還是六歲?
他沒理了,就耍賴:「總之就是不行。」祈安怎麼能給他比,他可以渣,她不行。
「為什麼不行?」
為什麼?
薛勇敢答不上來,總之,他就是覺得她現在不可以談戀愛,至少要等到二十歲……不,三十歲。
三十歲也不行……
她這麼乖巧,她男朋友欺負她怎麼辦?
乖巧的祈安說:「不是你說的嗎?讓我找個好的男孩子交往。」她文文靜靜的,漆黑的眸子像小鹿的眼睛,無害又無辜的樣子。
呵呵。
真聽話啊。
「我又沒讓你現在找。」他不想吼她的,沒忍住,「而且那人模狗樣的男的長得賊眉鼠眼的,一看就是個衣冠禽獸,哪裡好了!」
人模狗樣、賊眉鼠眼、衣冠禽獸……要是薛勇敢的語文老師聽到了,估計要頗感欣慰了,畢竟薛勇敢這貨語文從來沒破過六。
還有——
薛勇敢扭扭捏捏地哼哼,好不服氣,好不甘心,好不生氣:「你、你早上還說喜歡我!」
剛好,上課鈴響了。
祈安說:「我去上課了。」
她轉身後,便笑彎了眉眼,雞總哥哥好憨啊。
薛勇敢回了自個兒的教室,臉上是一臉天塌下來了的表情。
狐朋狗友瞅著不對勁啊:「薛哥——」
「滾開。」薛勇敢推開狐朋狗友,往桌子上一趴,像顆霜打的茄子,蔫了吧唧的。
前面的狐朋狗友跟後面的狐朋狗友交換了個眼神。
吃炮仗了他這是?
吃癟了吧。
「喂,」某人目光閃躲,「問你們個問題。」
狐朋狗友圍過來,給校霸出謀劃策。
薛校霸表情別彆扭扭,頗不自然:「一女孩兒,她剛表白完就跟別的人交往了,這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