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頭,你不送送你爹嗎?”顧金接過姜嬤嬤遞來的銀票,眉飛色舞的點了一遍,衝顧芳姿咧嘴笑。
“去吧!送他出府。”王氏疲倦的揮揮手。
顧芳姿柔聲答應,怨怨盯了顧金一眼,領着他出去。
時府角門處,顧金又涎着臉跟女兒討要了先前她拿出來的幾塊碎銀子,聲稱自己還沒吃午飯、沒錢僱車回家。瞅着顧芳姿不注意,將她頭上的金釵也拔了下來,強行將腕上的玉鐲也取了,說“時家有的是錢,叫時鳳舉那小子再給你買新的!”
顧芳姿氣得渾身直顫,卻也只能忍着氣看他大搖大擺哼着小調離開。
幸虧她有先見之明,見他之前將值錢的好首飾統統都換下來了。
“這可怎麼辦!這事兒我看也不能再拖了!”王氏皺眉輕嘆。
顧金以前不是沒有來歪纏打秋風過,可是這番話卻是第一次說,不知是他自個開竅了還是受了什麼人的點撥。總而言之就是,他的胃口越來越大了。
以前幾十兩、一百兩便能打發,如今要五百兩,下次指不定是多少。
若不給他,他非要將顧芳姿接走,便是她也無法阻攔!畢竟人家是父女啊!告到官府都是他贏!可若聽之任之,她也不能忍心眼睜睜的看着芳姿回去受苦啊!
“那還不好辦,橫豎表小姐同大少爺是遲早的事,納進門便是了!俗話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婆家沒個白養親家公的道理!他便再鬧,那也有限!”
姜嬤嬤看出王氏心中之意,便陪笑說道。
“可是,”王氏爲難道:“新媳婦才進門不到兩個月呢!婉娘這孩子不錯,說真的我是真有幾分疼她,不想這孩子受委屈,還有桑家,到底是讀書人家,豈能善罷甘休?都是老大的錯!”
王氏哼了一聲,把氣都撒在時鳳舉身上。要不是他一直不滿意同桑家的婚約,這些年變着法的拖着不肯完婚,桑婉早早進門,芳姿不也可以早進門嗎?也就沒有今天的事了!
“以老奴看,這事啊,關鍵在大奶奶身上,”姜嬤嬤笑笑,見王氏傾聽示意繼續,她便接着道:“如果大奶奶做主替大少爺納妾,這是大奶奶賢惠,旁人誰也不能說什麼,便是桑家,也沒法說什麼!”
“瞧你說的,婉娘她能願意嗎!”王氏好笑的白了姜嬤嬤一眼,“除非她是個傻的!”
“呵呵,”姜嬤嬤卻笑道:“這兒媳婦不得聽婆婆的嘛!自古以來不都這樣!”
王氏一怔,臉上微僵。不錯,如果她暗示一二,桑婉絕無反對的可能。
可是一想到桑婉那柔順恬淡的笑容,那溫文爾雅、恭敬賢淑的言行,王氏不由起了幾分不忍,嘆道:“話是這麼說沒錯,可這也太,太委屈婉娘了!我看鳳舉其實也挺喜歡她的,他們夫妻倆感情好,家裡也和和睦睦的,我的日子也過的舒心!若她心裡橫了根刺,將來鬧得夫妻不和,家反宅亂,那不都是我的錯了?”
姜嬤嬤沉默了。
王氏半響不見她吱聲,扭頭笑罵道:“還有什麼說的,還不給我一氣說完呢!”
姜嬤嬤便笑道:“說句不中聽的話,哪家的媳婦不受婆婆的氣呢?有幾個像大夫人您這麼好的度量!大奶奶如今攤上您這樣的婆婆,不用起早請安、不用整日侍奉立規矩、不用下廚操勞什麼都不用做,整日只管舒舒服服的衣來張口、飯來伸手,錦衣繡裳、穿金戴銀,丫鬟婆子伺候、奉承着,想做什麼便做什麼,便是在屋子裡睡一下午也沒人說半個不字!這還叫委屈老奴不知什麼才叫不委屈了!
橫豎表小姐進門這事是鐵定了的,大奶奶心裡想必也有數。您啊,讓大奶奶來做這份人情,將來表小姐定然感激她,兩個人相處豈不是更好?再說了!您若覺着大奶奶受了委屈,您對她多好一點不就行了?若大奶奶一味只顧自個不爲您和大少爺、不爲這個家着想,那也不是真賢良是假賢良了!老奴多嘴,老奴不該編排主子!”
姜嬤嬤說完這番話,忙退後一步,躬身請罪。
“快起來!”王氏笑道:“關起門來咱們什麼話都可說!你說的很對,我看就這麼辦!不過這事還是得鳳舉回來再定,我先同婉娘透個風聲。”
“大夫人想的周全!”姜嬤嬤趕忙又加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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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這時,小丫鬟來稟:莊家來人送帖子來了!
一聽“莊家”兩個字王夫人慌忙凝神正色,聽得是下人送帖子,不是莊夫人親自來,她這才鬆了口氣,輕輕拍了拍胸口道:“這死丫頭,一驚一乍的!還好還好!”她還以爲是莊夫人得知顧金上門糾纏特地趕來取笑她的呢!轉念想莊夫人的消息哪兒可能這麼靈通?可見是自己嚇唬自己了,不禁失笑。
來人拜見之後遞了帖子,是莊夫人於三日後設宴,邀請她赴宴一事,王氏想也沒想就痛快的答應了。
“聽說莊夫人的孃家嫂子帶來了一位孃家嫂子的孃家什麼什麼親戚的女兒來了,聽說是個才女,是不是啊?”王氏將帖子一撂,閒閒問道。
“好像是。”姜嬤嬤點點頭,又不以爲然道:“不知拐了多少道彎的親戚,聽說那莊夫人還一口一個外甥女的叫人家呢!我看八成是想說給莊家大郎!切,什麼才女!我看啊,準定不如咱們家大奶奶!”
“我看也是!”王氏頓時鬥志昂揚,便道:“叫人去請婉娘來!”這個媳婦到底有沒有真才實學,相信很快便可見分曉了。如果她輸給了莊家那破親戚,自己再提顧芳姿入門的事也更多兩分底氣;如果她贏了,好言誇讚撫慰,對她更好些便是了!
王氏打定了主意,便同姜嬤嬤道:“剛纔我們商量的事你先別給大奶奶說,等赴宴回來再說!”
姜嬤嬤心裡好笑,嘴上也笑,忙道:“主子的事老奴哪兒敢多嘴吶?除了您誰有那資格敢說吶!”
王氏一想也是,一笑點頭。
恰好這日二房兩位姨娘鬥法,鬧得一院子烏煙瘴氣,依着時二夫人的脾xin,處置此事後氣尤未消定會拿時二奶奶撒氣。時二奶奶便腳底抹油悄悄的先溜了,跑到桑婉這裡避避風頭。妯娌兩個正討論指揮着大丫頭們在炕上描花樣子,一邊嗑瓜子吃零食說着閒話。
聽說王氏要見自己,桑婉便拍拍衣襟起身,抓了一大把的瓜子糖給來人,問來人道:“可是有客人來訪?”
來人忙接過謝了,陪笑道:“不是,是莊家的人遞了封帖子似乎是請大夫人赴宴,大夫人便叫奴婢來請大奶奶過去。”
“我知道了!”桑婉一笑點頭,“我換身衣裳就來!”
王氏喜歡看人打扮得光鮮體面,這家常的松花色素衫有些太素淨,還是換一身的好。
桑婉便朝時二奶奶看過去,時二奶奶忙笑道:“既是大伯母有請,大嫂您忙去。我在這兒看幾個丫頭描完這兩幅花草便回去!”
雖說主人不在,客人就該識趣告辭。可是時二奶奶實在不想回去趟那攤子渾水,起碼得躲過時二夫人盛怒再回去,便涎着臉說道。
她既這麼說了桑婉也不便明着趕人,便笑着請她隨意,見紅葉等早招呼那來傳話的丫頭旁邊坐小杌子上喝茶吃零食低聲說笑,便喚了柳芽入內更衣。
不一會,桑婉換了一套櫻草四君子紋樣撒花水紅緞面對襟窄袖褙子、桃紅印花長裙出來,髮髻也稍稍修飾過,簪着點翠嵌珍珠歲寒三友頭花,凝脂般的皓腕上套着水頭極好綠汪汪的翡翠鐲子,喚了李嬤嬤,並兩個小丫鬟跟着,叫上那領路的丫鬟一道去了。
王氏今日特別的熱情,見了她眉開眼笑的,以至於桑婉暗暗稱奇、狐疑不止。
三日後赴宴莊家之事桑婉自然沒法說不,含笑柔聲點頭,索xin笑着虛心請教:“不怕娘笑話,媳婦從未參加過這樣的宴會,不知該如何着裝打扮,還請娘您指點一二呢!”
王氏聽她這麼說十分高興,遂笑道:“別擔心!我已想到這個了,等晚一點兒咱們繡衣坊最好的裁縫便會上門,有兩三日的時間足夠趕製出最時新的衣裳了!還有配套的首飾,繡衣坊的女掌櫃也會幫着配好,到時得了我叫人給你送過去便是!”
桑婉放了心,忙笑着道:“那再好不過!還是娘想得周全細緻,媳婦自愧不如!”
王氏笑着擺擺手,又道:“我們時家有的是錢,這不值什麼!婉娘啊,娘可是聽說莊夫人那七彎八拐的外甥女可是個才女呢!到時候婉娘你可得給娘爭口氣,把那女人比下去!叫大夥知道什麼纔是真正的才女!”
壓力好大!桑婉暗暗叫苦,雖她自認博覽羣書,可天下之大人才輩出,對方既然有才女的名聲可見並非閒閒之輩。不說別的,以莊夫人同自家婆婆鬥得不亦樂乎的熱乎勁兒,若非那女子沒有真才實學,莊夫人也斷斷不會炫耀、不會設宴下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