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黎人低著頭往前走了十來米,蔣一誠並沒有如他所說的那樣在車上等,而是等在綠化帶中一棵不小心長得太過頭的榕樹枝乾下。
看見他,方黎人抬抬嘴角:“走吧,去給小南慶祝生日。”她抬起胳膊點開手機屏幕,熒熒亮光照著面色說不上很好的小臉,“現在應該還來得及。”
“小黎,小南顯然不是今天生日,哪有那麽巧的事情?”蔣一誠聳了聳肩。方黎人迷惑地歪了下頭,其實她哪怕再脫線,也多少猜到了:“那你為什麽……”
蔣一誠看著她,同樣把頭歪了下:“我想幫你,找個借口從陸浮的車上下來。”方黎人一愣,又聽他玩味地說,“還是,你其實不需要我的幫忙?”
方黎人回想到包廂裡那一幕。當時陸浮讓她坐到他身邊去,而她卻表現出了萬分的抗拒——難怪,蔣一誠應該是受到了當時的影響,覺得她是被迫呆在陸浮身邊的。
頓時,她覺得蔣一誠做出這麽詭異的行為,貌似其實也怪不到他頭上。誰能想到,她的心境會在這麽短的時間內產生變化?連她自己也想不到。
或者,她應該感謝他嗎?
她一下不知道該說什麽好,而蔣一誠饒有興趣地問:“該不會,陸浮就是你那個‘死了’的前男友吧?”他怎舌,“那你可真不幸。”
方黎人臉上淡淡疑惑,不知這個評價從何說起,他很了解陸浮嗎?蔣一誠笑道:“我聽過很多關於他的傳言,今天卻百聞不如一見。總算知道,為什麽那麽多人都恨他入骨。”
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他臉上有些面無表情。方黎人不想聽了,轉身要走,蔣一誠在背後叫她名字:“你不願意和他離得太近,是個明智的抉擇。”
方黎人忍不住回過頭:“蔣一誠,你根本不了解他吧。”蔣一誠卻淡淡道:“可我是個記仇的人。”他幾步追上了快走的方黎人,拉住她的胳膊:“我送你回去呀。”
“不用了,”方黎人無精打采地甩開他,“我現在不想跟你說話,我覺得你們都有病。”蔣一誠笑了兩聲:“那我明天早上照常去‘大牢’裡撈你?”
方黎人沒回頭,朝後面揮了揮手。
回到住處後,方黎人翻來覆去沒睡著,一開始她以為空調太冷,關掉冷氣後再把窗戶大開著。過了一會兒又覺得熱,熱得她心煩氣躁。
腦子裡打轉著陸浮最後那句話——再也不會主動來找你!
不找就不找唄,那我還燒高香了呢!方黎人對著天花板“哼”了一聲。然而還是不爽,他以為自己是誰啊,擺出那麽高傲的樣子給誰看?以為誰稀罕他找嗎?
“你愛找不找!愛找不找!愛找不找!”
方黎人翻出那一隻走到哪兒帶到哪兒的豆熊包,哐哐揍了幾拳之後,不解氣地拋到半空用力踢出一腳。誰曾想,豆熊包以一條圓潤的弧線徑直飛到大開的窗戶外面去了。
“我的熊!”她撲到窗台前,胳膊徒勞地伸直了往下探,沒想到,看見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陸浮靠在窗口那一棵高大的芭蕉樹乾上,手指上還夾著燃著紅星的煙,疑惑地拎著那一隻剛才突然從天而降,砸到他腦袋上的玩具熊。聽見方黎人的呼喚聲,他猛地抬起頭,目露凶光。
他舉起手一指,口型是咬牙切齒的:“打擊報復?給我等著!”方黎人嚇得倒退兩步,她想起那個殺人犯數樓層的恐怖故事,一時不知道該躲到哪裡,隻好先把窗戶合起來上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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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這個動作後,她雙手合十在胸前念經,然而菩薩沒有保佑她,窗外樹葉沙沙作響,陸浮那個非人類居然很輕松地就通過芭蕉樹爬到了和她窗台同一高度的位置。
他身上甚至穿的,還是赴宴那一套根本不利於運動的昂貴西裝——這身體素質,不去當特種兵簡直屈才!
靠外邊的窗沿只有細細的一條,甚至沒有半個手掌寬,然而陸浮輕巧一躍,很容易地站穩了。他沒有一句廢話,脫下外套墊在玻璃上,冷著臉抬拳一擊,可憐的窗戶登時碎裂一地。
聲音吸引來了紅姨,跑過來問隔著門問:“裡面怎麽了?”“別開門!”情急之下方黎人先說這一句,她怕紅姨被氣頭上的陸浮掏出槍打死。
緩和了下語氣,又說,“沒事,我水杯不小心掉地上摔碎了。”紅姨聽她好端端地在裡面沒作妖,便也沒多想:“哦,放著吧,明天我讓阿姨進來打掃。”
她走開,留方黎人在屋裡,眼睜睜地看著陸浮寬大的肩上披著一道月光的銀邊,而臉和身體都裹藏在黑色的陰影中,正一步一步,沉穩地向自己走來。
她在陸浮距離還剩三十厘米的時候,終於承受不住恐懼,很慫地蹲下來抱住頭:“別殺我!嗚嗚!”陸浮沒好氣地把熊扔到她身上:“要我親自動手殺人的價格,把十個你賣了都不夠!”
“起來!”看不過去她這麽害怕,好像他是什麽變種哥斯拉,陸浮彎下腰拉著她的胳膊把人提起,鼻子對著鼻子,提高聲音,嘲諷地說,“不是去幫那什麽朋友慶生了嗎,又被人耍了?”
說完甩開手,走到她的牀邊,大剌剌地展開兩條長腿坐下。方黎人放下舉起的手臂,撅了撅嘴巴,小聲說:“不是再也不主動來找我了嗎,這是不認識路了?”
陸浮肩膀一僵,轉過頭凶狠地瞪她一眼——企圖用威懾力讓她忘記這一茬。畢竟,把自己親口說過的話當屁放,對他這個當慣了“領導”的人而言,也是一種新鮮且憋屈的體驗。
方黎人眨了眨眼睛,慢慢轉過身,看著月光下猶帶著三分火氣,且撇過頭去不看她的那張俊臉,張了張嘴,有一個問題很想問:“你,那個……在下面站了多久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