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桑婉素知王氏既好哄又喜怒無常的xin子,心裡雖爲難,面上卻半點兒遲疑也不敢有,聞言點點頭道:“娘放心,婉娘不會給娘丟臉!”
王氏笑道:“這就好這就好!你們家可是書香門第,娘相信你肯定不會輸給人家的!婉娘啊,這不光是孃的臉面,也是你的臉面。到時候青州城裡不少的上流貴婦小姐們都會到場,見識了你的真才實學,看誰還敢小看你!”
“是,娘!”桑婉心一緊,頓時有點緊張。
“嗯,”王氏笑眯眯點頭:“你明白就好!回去吧!這幾日不必過來請安了,想看什麼書儘管說一聲,府裡沒有的便讓大管家差人買去!”
桑婉聞言哭笑不得差點扶額,做學問豈是一朝一夕可至之事?不過婆婆既然發話了,這兩三****少不得要做做樣子了。便表達了一番感激之情,起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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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這樣的宴會顧芳姿必定隨行的,可被顧金那麼一鬧,鬧得王氏不由得有點心虛起來,且也怕到時候莊夫人嘴臭,故意挑撥桑婉、顧芳姿,便索xin同顧芳姿說了,讓她留在府中。
顧芳姿理所當然把這看做在姨媽面前失寵的預警信號,雖是乖巧大度的理解答應了,心裡卻難免忿忿,既怨恨有個不靠譜的爹非但萬事不能替自己做主,反倒時時添麻煩,又小有埋怨王氏偏心眼。
想着想着,顧芳姿突然覺得,自己有個爹,反倒不如父母雙亡的桑婉!她好歹有個靠譜的哥哥,自己是什麼都沒有!
一時間,不禁更加傷心,暗暗的灑了許多淚。
臨赴宴前一晚,姜嬤嬤親自將新衣裳和配套的首飾送到寧園給桑婉。
米白立領對眉中衣,淺金桃紅二色雞心領繡小朵芙蓉花對襟褙子,領口處佩着梅花形羊脂白玉領口,花心是一顆光潤柔亮的鴿血紅寶石;秋香色五彩花卉紋樣煙紗百褶裙,細如髮絲的金絲銀線細細勾織鑲邊,宮絛、環佩、香囊無一不精。
碧玉菱花雙合長簪、碧玉點珠桃花釵,綴着細如絲的串串流蘇,末端綴着拇指大的石榴紅滴珠,挑心、掩鬢色色齊全,一整套精心打製的首飾以上等的翡翠爲主,配以鏨金、珍珠、寶石,流光溢彩,雍容華貴。
繡衣坊的大裁縫和大掌櫃果然名不虛傳,這一套衣裳和首飾將桑婉的容貌氣質很好的烘托了出來,華貴而不庸俗,富麗中透着婉約淡雅。
柳芽等將衣裳首飾排開,衆人見了無不驚讚,桑婉也很喜歡,忙笑着向姜嬤嬤謝了又謝。
姜嬤嬤半有意半無意的笑道:“大夫人說,大奶奶儘管穿戴了便是!時家遲早是大奶奶當家,好東西多着呢!”又挑起一對鑲金翡翠滴珠墜子向桑婉笑道:“這麼圓潤通透、水頭這麼好的翡翠可不多見,別說青州,滿江南也尋不出第二對來,這一對墜子可是大夫人壓箱底的寶貝呢!那麼疼大小姐,大小姐出嫁的時候大夫人也沒捨得給呢!”
桑婉看那墜子,大如拇指,圓潤可愛,綠瑩瑩的如同一汪椿水沒有絲毫雜質,比自己那對已屬上等的翡翠鐲子更加盈翠通透許多,便知姜嬤嬤說的是實話。
於是笑道:“婉娘何德何能,得娘如此厚待,唯有加倍孝順她老人家!請嬤嬤轉告娘,這麼貴重的禮物婉娘受之有愧,等赴宴回來後,婉娘再還給娘!”
姜嬤嬤暗贊:大奶奶真會說話!分明不敢收大夫人的寶貝,卻說得甚是有理有據,大夫人便是收回去也不會失了面子落個“小氣”。
姜嬤嬤忙笑道:“大奶奶快別這麼說!大夫人可是特意囑咐過老奴的,這些首飾都是給大奶奶的,赴宴回來後大奶奶好好收起來便是!”
桑婉微怔,頓時感到壓力更大。婆婆連壓箱底的寶貝都拿出來了,可見這場宴會上自己只能贏不能輸啊,不然——
“那桑婉謝謝娘!天不早了,嬤嬤請回吧!等赴宴回來再說了!”桑婉笑道。
如果宴會上搞砸了,她當然也沒臉面要這些首飾。
風嬤嬤度忖其意,便也笑着去了。
次日一早,桑婉鄭重穿戴整齊,再三檢查無誤,便帶着李嬤嬤、柳芽並兩名小丫頭過去王氏那裡。
王氏已經等着,見了桑婉眼睛一亮,端詳一番頻頻點頭,笑着道:“我家婉娘果然標緻!你們瞧瞧,這模樣氣度滿青州找得出來第二個不?”
衆人都笑道:“不光模樣氣度,這身穿戴打扮滿青州也找不出第二個來!”
王氏大悅,命人將那珍藏的天水碧帕子拿了來,換下了桑婉手中的水紅絲帕。
桑婉笑着接過道謝,突然想到了人形木偶。
她比木偶還不如,木偶可以不用思想,她今日可是去打硬仗的。
婆媳倆光鮮亮麗的出府,帶着一衆丫鬟婆子乘車趕往城南的莊家大院。
莊家也是青州數得上的富貴人家,屋宇裝飾排場自不必說了。這日莊夫人在花園裡的雨花閣設宴。捲棚長形的精巧閣樓坐落一片奼紫嫣紅、扶疏花木之間,一面臨水,水邊搭建着戲臺。閣中設宴作樂時,即可欣賞如畫美景,又有臨水清音隨風徐來,不可謂不花了巧妙心思。
桑婉和王氏到的時候,莊家花園中已經來了不少的貴婦人和小姐們了,但見衣香鬢影、珠光寶氣、環佩清泠、說笑不絕,空氣中瀰漫着淡淡的優雅的花香粉香,好不熱鬧。
“喲,時家姐姐來了!”莊夫人笑款款的上前招呼,見了桑婉眼睛一亮,不由攜着桑婉的手細細打量,口內笑道:“這是婉娘吧?呵呵,果然佛要金裝人要衣裝!這麼一打扮我差點認不出來了!”說着又向衆人笑着道:“你們瞧瞧時家姐姐這新媳婦標緻不標緻?乍一看不比那養在深閨的千金小姐差!”
衆人都愛看熱鬧的,且要說不嫉妒時家那是不可能,有了這個機會哪兒不湊趣?紛紛笑着說“果然不錯!”。
王氏氣得臉色微變,一口氣堵在胸口上上不來下下不去,想要搶白莊夫人卻急得沒話說只能乾瞪眼。
桑婉柔柔一笑,不動聲色將自己的手抽回,向衆人微微屈膝福了一禮,扶着王氏靦腆一笑,向莊夫人道:“夫人謬讚婉娘愧不敢當!桑家耕讀之家,不比夫人家富貴。承蒙老太爺厚愛,婆婆做主,婉娘幸得入時家門戶,實乃婉娘福氣。婆婆仁慈,待婉娘如同親生閨女一般,衣食住行無一不精,婉娘其實真心受之有愧!唯有更加用心侍奉、孝順婆婆,方能報答婆婆厚愛之萬一!”
一番話不但解了自己的圍,更將王氏好好的誇讚了一番。
王氏喜得心花怒放,鬱氣一掃而空,輕輕拍了拍桑婉的手,傲然笑道:“進了我們時家的門便是時家的人,時家的也是你的!婉娘你知書達理又賢淑孝順,氣質氣度本就高於常人,也難怪莊家妹子要大驚小怪了!”說畢呵呵笑了起來。
衆人一想也是,不管桑婉從前如何,如今她可是時家的嫡長媳,時家的一切可不就是她的?這門長輩定下的親事可謂是板上釘釘,只要不犯大忌,時家絕無休妻的可能!將來大傢伙打交道的時候還多着呢,好好的得罪她做什麼?倒不如趁機主動搞好關係,還能博得一份人情!
於是紛紛趕上來說笑着將事情糊弄過去,大大的誇讚起來。
莊夫人好生無趣,便也一笑收口,招呼衆人入閣落座。
貴夫人們聚會少不得先用飯,然後才賞花聽戲作樂。
一時宴席排開,衆夫人小姐們落座,王氏作爲青州首富之家女眷,理所當然坐了主桌,便將桑婉一一介紹給在座的各位夫人。青州知州夫人李夫人及小姐、夏記錢莊老闆的夫人夏夫人極其媳婦、大地主李家家主的夫人小姐以及莊夫人的孃家嫂子姜氏、姜氏的外甥女唐玉貞——也就是莊夫人口中的才女等等。
桑婉下意識偷眼細看了唐玉貞幾眼,年紀跟自己差不多,鵝蛋臉,削肩膀,肌膚白膩,五官清妹,穿一身松花色的繡花衣裙,婉約不俗,矜持有度,書卷氣甚濃,想來果然是個飽讀詩書的。
敏銳的察覺到桑婉的目光,唐玉貞柳眉輕擡朝她友好一笑,桑婉一滯有些不大好意思,便也回以一笑。
唐玉貞的笑容矜持清貴中帶着涵養大度,無形中流露出一種高高在上卻又恬和平靜的姿態,若非真才實學,何來如此甚高的自視?
桑婉心裡有些忐忑起來,只盼着莊夫人會改了xin子不再弄出什麼幺蛾子,顯然連她自己也信有這個可能。
飯桌上佳餚豐盛,奢華講究自不必說,衆夫人小姐們平素挑剔慣了的,也不由讚不絕口。獨桑婉食不知味,只顧尋思着等會即將發生的事。
用過飯後,丫鬟僕役們將飯桌擡了出去,焚起名香,斟上清茶,衆夫人小姐們漱了口之後便坐在廳中品茗閒話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