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大雪蓋了來時路,銀裝素裹,滿地花白。
蘇梨華起身穿衣,牀上的人便也跟著睜開了眼。
他撿起扔在地毯上的衣服:「吵醒你了?」
林東山搖頭,下意識地伸手去揉眼睛,可當見到光赤果果的手臂,就又鑽回了被子:「幾點了?」
聲音有點乾,微微沙啞,漸漸地,她露在外面的皮膚透出一層薄薄的緋色。
蘇梨華把衣服套上,又把昨晚倉促扔在地上的手錶撿起來:「快七點半了。」
她抓著被子,坐起來。
蘇梨華坐回牀上,扶她躺下:「你再睡會兒。」
昨晚,車上之後,他帶她回了家,他放縱,她也由著他亂來,現在七點半,她睡了不到六個小時。
她躺下後,被子有些往下滑,她便把被子扯上來,蓋到臉上,只露出鼻子以上:「我要去送穀雨上學。」
「我去送。」蘇梨華邊穿衣服,「請個假吧,今天別去上班了。」
她沒說好還是不好,看著他後背那個指甲印,有些失神。
「我叫了餐,九點送過來。」他把黑色的毛衣套上,轉過頭去看她,「你再睡兩個小時。」
林東山蓋在被子下面的臉越來越熱:「嗯。」
他又把她的衣服都撿起來,疊了兩下,但疊得不太整齊,放在牀頭的櫃子上:「我們昨天沒有避孕。」
林東山愣了一下。
他稍稍俯身,一只手撐在她身側,很自然的親昵:「我不希望你吃藥,不過選擇權給你。」
昨天他問過她,可不可以。
她什麼都不顧,胡亂點頭。
之後,就失控了。
她聲音很小,思考之後說:「晚點我去買葯。」縱使是在最情濃的時候,他也沒說過歡喜她的話。
蘇梨華微微蹙眉,還是尊重她的決定:「對不起,下次我會注意。」
下次……
林東山羞得已經不敢看他。
他倒自在,面向她把衣服一件一件穿好:「新的毛巾和牙刷在了浴室的櫃子裡。」
「嗯。」
他起身:「家裡的鑰匙我放在了茶幾上,你走的時候帶上。」
家裡的鑰匙。
她臉藏在被子裡,笑意從眼睛裡跑出來:「嗯。」
蘇梨華把手錶戴上,掀開被子的一個角,彎著腰在她臉上輕吻了一下:「那我走了。」
林東山紅著臉點頭:「路面滑,車開慢一點。」
「好。」
他替她掖好被角,把房間留給她,去樓下洗漱。
門關上後,林東山卻沒有睡意,看著屋頂白色的天花板,笑了,她好喜歡好喜歡他啊……
昨晚就像一場荒唐的夢,是她偷來的,不要叫她,她不打算醒了。
七點五十,蘇梨華到了林東山的住處。
是陳香台開的門:「你好,蘇先生。」
「你好。」他禮貌問候,神情總有些淡,有距離卻不會讓人不舒服,他說,「我來接穀雨。」
陳香台抿嘴笑,回頭喊:「穀雨,好了嗎?」
蘇穀雨背著書包從房間出來:「好了。」
校服穿在了棉襖的外面,他戴了紅領巾,穿得多,走起路像只乖巧的企鵝。
除了眼睛,他像他媽媽更多一點。
蘇梨華問他:「有沒有口罩?」
「有。」
「去拿來戴上。」外面零下好幾度了,很冷。
「哦。」
蘇穀雨去房間拿了口罩戴上。出門之前,陳香台給他手裡塞了一個熱乎的土雞蛋,還有一盒純牛奶,讓他在路上吃。
蘇梨華帶他下樓,剛出門口,他把手伸過去,並且解釋了一句:「路滑。」
蘇穀雨猶豫了一下下,抓住了他的手。
「我媽媽呢?」
蘇梨華牽著他。
小孩的手剛剛拿了熱雞蛋,很暖。
蘇梨華思考了一下該怎麼回答:「在我家。」他回答得很籠統,剩下的沒法解釋。
「蘇叔叔,」半大的孩子歪著頭,懵懂又認真的樣子,「你以後會和我媽媽結婚嗎?」
媽媽說,她和蘇叔叔沒有結過婚。
蘇梨華似乎有些訝異他會這麼問,反應了片刻之後回答:「會。」一定會。
「那你要對我媽媽好一點,」小孩說,「我媽媽為了養我,吃過很多苦。」
林東山是孤兒,無親無故。
十八歲的時候,很不幸,她被人販子賣到了國外;很幸運,她遇到蘇梨華;很不幸,她被蘇卿侯遣送回了國;可還是很幸運,她有了穀雨。
蘇梨華點頭,向小孩承諾:「以後不會讓你媽媽吃苦了。」
小孩笑,攤開手掌心:「雞蛋給你吃。」
「你吃吧。」
他說好吧,又說:「可我不吃蛋黃。」
蘇梨華也不吃蛋黃:「蛋黃給我吃。」
「好~」
穀雨吃東西的習慣,像爸爸。
除了在聾啞學校,蘇梨華還在京大任教,他教的是哲學,缺課有一段時間了,積了一些事情,他去了一趟學校。
林東山早飯之後,回了醫院上班,到的時候,已經過九點了,她來之前就向護士長請了假,可還是免不了一頓調侃。
「還是第一次見你遲到,快說,昨晚幹什麼去了?」
林東山被看得不好意思,背過身去,回答說:「有點感冒,早上爬不起來。」沒撒謊,她真有點感冒。
護士長不打趣她了:「我抽屜裡有感冒藥。」
林東山想了想:「不吃了。」
「怎麼了?」護士長是已婚人士,「不是懷孕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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