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芳洲到的時候,坤寧宮前階下廣場,已經等候了不少人在。
四周皆有一溜穿着寶藍袍子的小太監垂手侍立。
眾命婦們個個都是大品大妝,繁麗無比,一眼看去只見花團錦簇、絢爛奪目,將五官面容深深淹沒。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在哪兒皆是如此,便是這些命婦們,除了一二親戚至交或者兩家之間有什麼特殊關係的,余者皆是文官系統的跟文官系統的在一起,武官系統又是一處,外戚又是一處,勛貴又是一處,宗親又是一處,三五成群,彼此間頂多一開始打個招呼,隨即便各自站各自的圈子去了。
李賦事先與五軍都督府都指揮同知夫人打了招呼,那位沈夫人便是在宮門口等著連芳洲一塊兒進的宮。
看到這烏壓壓三三兩兩聚攏著小聲說話的人,連芳洲忍不住向沈夫人感激笑道:「若沒有夫人,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呢!芳洲感激不盡!」
沈夫人微微一笑,柔聲道:「多來幾次便習慣了!其實也沒有什麼的。只是你不嫌棄我老婆子一個無趣才好!」
指揮同知是從一品,正是李賦的上司,今年卻已經將近五十歲了。
他的這位夫人也有四十二三了。
在這一大堆婦人中,卻是年紀正相當。當然,除了那些宗親外戚。
而連芳洲這般的年紀,在這文武系統一干誥命中,是年紀最小的一個,有的人的年紀足足比她三倍還多!故而沈夫人有此一說。
連芳洲聽畢忙笑道:「夫人說這話,倒叫我無地自容了!是夫人不嫌棄我無知、肯指點包容才是呢!」
聽得沈夫人大悅,呵呵低笑道:「李夫人真是個有趣的人!也好,既不嫌棄我老婆子,咱們就一處!」
說話間見有相熟的人也來了,便帶着連芳洲過去相見。
漸漸的,太陽從東邊天際升起,金色的光芒穿透晨曦照耀下來。
連芳洲抬頭一看,越發烏壓壓的一片光耀燦爛。
終於人都到齊了,司禮太監從殿中飛奔出來使眼色傳話,眾人忙端肅了神色,整了整衣飾朝冠翠鈿,眾侍立一旁的小太監們以及兩隊從坤寧宮內出來的宮女一起指點安排。
很快,眾命婦們便各就各位,整整齊齊的按著品級排列好,一點兒聲響也不聞。
隨後,便是在司禮太監的引領下,一撥一撥的進坤寧宮向皇后朝拜。
說了幾句話,領了皇后的賞、謝恩,不需赴宴的便依次而出,赴宴的則由宮女引著往坤寧宮偏殿等候。
佳節在即,皇后的賞賜也是應景兒,宮中御膳房御制的月餅是少不了的,還有時新的宮花。
其餘特殊的賞賜之物也只有關係或者身份特殊的才有了。
坤寧宮內金磚鋪地,大紅綉著大朵牡丹花的地毯用了金絲銀線,光彩奪目,錦繡堆帷如霞絢爛,一切御制器物無不金碧輝煌,令人不敢逼視。
一旁半人高的瑞獸立鶴銅爐中不知熏了什麼香,空氣中瀰漫着甜甜的馥雅香味,薰薰欲醉。
那高高的鑲滿寶石、雕飾黃金的鳳座上,身着盛裝、頭戴鳳冠的皇后娘娘端坐在上,秀麗宮娥侍立兩旁,莊嚴肅穆如廟裏的菩薩。
連芳洲走進這宮殿,便覺得彷彿裝進了一隻繁花似錦、絢爛奪目的盒子裏頭,四面八方皆是五彩,正中上頭更是一片金黃燦爛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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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拜在地,連頭也不敢抬。
至於這皇后娘娘長得是圓是扁就更不知道了。
皇后對她倒有幾分興趣,聽得身旁女官輕柔的聲音唱念到「五軍都督府左都指揮僉事連氏」的時候,朝她看了兩眼。
等這一撥人行禮拜后,皇后便含笑道:「哪一位是李賦李將軍的夫人?抬起頭來讓本宮看看。」
連芳洲聽這皇后的聲音端莊賢淑,似乎之前練過一般的公式化,不過並不難聽,反而令人原本緊繃的心暗暗一松。
她忙叩拜自報家門,方慢慢抬起了頭。
皇后要看她,她可不敢看皇后,雖是抬起了頭,也沒敢看向皇后,目視前方,於一片耀眼奪目中放空。
其實來之前她便猜到皇后多半要看她的,換她是皇后她也要看!
物以稀為貴啊!
哪一家的誥命夫人不是名門閨秀,出身望族?獨她一個另類!而且是誤打誤撞撿了個天大的便宜,不看她看誰?
便是再外頭等候時,她已經不知道叫多少人暗暗打量過了,頗有些麻木了。
皇后倒沒有難為她,看了兩眼便點頭微笑道:「李將軍眼光自是不錯的,你很好!」
隨後女官便叫起,眾人謝恩起身,魚貫而退。
之後的宴會如往常一般平靜而順利的進行和結束,並無什麼意外。
只不過,連芳洲始終覺得有兩道視線落在自己身上,至始至終在審視着自己,那種感覺十分的不好。
裝作不在意,隨後猛然回望,終於將那兩道視線捉了個正著,不等那盛裝的女子顯出尷尬,她又不著痕迹的收回了目光。
坐在那個位置上的,似乎是二皇子璃王的王妃朱氏,大理寺卿之女。
連芳洲無謂好笑,這位王妃娘娘倒是有趣,沒事兒盯着她猛看做什麼!她腦袋上又沒長花!
除了月餅和新制的宮花,連芳洲還得了皇后賞賜的一柄和田玉如意、一對金翟銜珠釵、兩匹雲錦,出宮時頗為滿意。
李賦心裏掛記她,在宮門口等了老半響了,害得守宮門的侍衛們挺直腰桿大氣也不敢出。
雖則五軍都督府管不著御林軍,可是,畢竟一個系統的啊,侍衛們心裏多少有點兒敬意害怕。
看到連芳洲和沈夫人出來,李賦方舒了口氣,側過身避了一避,先連芳洲上了馬車。
連芳洲上車時不提防,差點兒叫他嚇了一大跳。
兩人笑鬧一陣,李賦便笑問道:「還好吧?有沒有人欺負你?「
連芳洲笑道:「你家娘子又不是傻子,旁人想欺負便欺負么?再說了,這些人說話七彎八拐慣會打機鋒,又不會動手!酸話、風涼話倒是有幾句的,我只當她們是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