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死威脅 2
他看了眼她赤果果在被子外那隻受傷的右手，護士已經給她清理好包紮過，下脣上的血跡也清理乾淨了，雖然有些發腫，卻已經不那麼觸目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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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無聲的注視如同一束探照燈，讓樓伶覺得渾身不自在，下意識就側過身留給他一道背影。
兩人就這樣誰也不說話一個裝睡一個對着背影沉默，如果不是他存在感太強烈，樓伶幾乎要以爲他已經離開了臥室。
不知過了多久，牀的一側忽然一沉。
她的心也跟着一沉，身子立即綳得緊緊的檉。
莫笙上了牀在她身側躺下，卻並沒有去抱她，雖然他就側着身躺在她身後距離不到兩公分的地方，如果他想抱她，觸手可及。
可他只是學她像個嬰兒一樣把自己蜷起來，他雙手交握在胸口，額抵着她的背，之後就一直維持着這樣的姿勢，許久都沒再動過，也不出聲。
樓伶害怕他會對自己做什麼，所以一直警惕地瞠大眼不敢讓自己睡着，結果她還是睡着了垢。
聽着她若有似無的輕淺呼吸聲，一直沒睡着的莫笙睜開眼，等確定她是睡得很熟了纔敢挪動身子把四肢舒展開來。
怕驚醒她，他沒敢移動她，只把手臂橫過她的腰側輕輕攬住。
寂靜的夜空裏，只聞彼此的呼吸聲，纏纏綿綿。
秦牧海把車開進公寓地下室的停車場，然後搭乘電梯上二十七樓，剛出電梯，就有電話進來。
電顯樓馨，他怔了怔，電顯樓馨，他怔了怔，想起白天樓馨說他們全家要移民離開香港，卻沒告訴他是打算要移民去哪個國家，還警告他以後別去打擾他們。那她現在打電話來是做什麼？
“樓馨？”他詫異的喚了一句，結果樓馨哭得更大聲了，讓他心頭猛地一跳，有種不好的預感。
“樓馨，你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樓馨漸漸止住哭聲，說：“秦大哥，我該怎麼辦？大哥被警察抓走了，姐也不知道被他帶到哪裏去了……我知道我不該找你，可我沒辦法，我一個人求助無門，除了你我不知道還有什麼人可以幫我……”
秦牧海臉色驀地一變：“你說什麼？誰帶走了你姐？”難道……是莫笙？
他念頭剛落，就聽樓馨說：“除了莫笙還能是誰？”
果然是莫笙帶走了樓伶。
秦牧海心裏‘咯噔’了一下，又沉下來。
莫笙對樓家的恨他心知肚明，可他沒想到樓家都已經這樣了，莫笙還是不肯放過他們。
“秦大哥，如果你現在還愛着我姐姐，那你就救救她，別讓她再受那個混蛋的折磨。”
最後那句話刺激到了秦牧海，他腦海裏立即就浮現出樓伶躺在病牀上奄奄一息的樣子。
想着她或許真會被莫笙折騰得沒命，他再也無法冷靜。
樓家出事後他一直把自己視做樓家的罪人，尤其是父親在他住院時瞞着他收購素美的股權迫使素美易主，他就更不敢見她，就怕看到她那雙滿是憎恨的眼睛。
他努力剋制對她的感情，想把她忘掉，可越是剋制，就越是想念得緊。尤其是在知道她承受不住一再的打擊終於崩潰患了嚴重的抑鬱症後，他終於忍不住偷偷的跑去看她，但也只敢靜靜的觀望，像個卑劣的偷窺者。conad2;
上午他去醫院拿自己的複診報告，在停車場看到了樓嘉恆，他猜想一定又是樓伶生病了，果然。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雙腳走去樓伶的病房看她，即使明知道樓馨也在，可他顧不得那麼多了，他迫切的想近距離的看她。
結果她瘦成那樣。
他以前一直不覺得自己懦弱，可在感情上，他卻做了懦夫。
他逃避自己對她的感情，不敢去愛，不敢去爭取，可在聽到樓伶又被莫笙帶走後他終於決定不再逃避，他已經錯失了一次贏得她的機會，不想再錯過第二次。
——
早上莫笙醒來發現自己脖子上竟然抵着一把鋒銳的水果刀，而握着刀柄的樓伶冷眼望着他，眼底除了恨，再沒有其他的東西。
“打電話讓人放了我大哥。”樓伶說話的語氣和眼神一樣冷。
莫笙看看她又看看抵着自己脖子那把水果刀，眉頭微微蹙緊，神情流露出一絲不悅：“你應該知道我最討厭別人威脅。”
樓伶冷笑：“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你威脅我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也很討厭被別人威脅？”
莫笙揚起半邊眉毛，沒再和她繼續這個話題，而是問她：“如果我說不放你是不是會殺了我？”
他說話的語氣和神情都和平常無異，根本就沒有一絲懼意，彷彿頸動脈上被抵着把刀的人並不是他。
樓伶冷着臉說：“你別以爲我是嚇唬你，我現在什麼都沒有了，你既然不願意放過我們兄妹，那我也不會讓你好過，大不了我殺死你再去自首。conad3;”
“那你動手吧。”莫笙閉上眼。
樓伶沒想到他竟然是這種反應，不由怔住。
莫笙見她沒動靜，冷笑了笑，睜開眼來目光定定的盯着她說：“我知道你根本就下不了手，因爲你還愛着我。”
樓伶臉色一白，握着刀柄的手不自覺抖了一下，剛想反駁，就見莫笙迅速擡手扣住了她握着刀柄的那隻手的手腕，然後用力一折，她吃痛立即鬆了手，水果刀從她手中脫落，莫笙順勢撿起來扔向露臺。
“你倒是膽大，居然敢持刀威脅我。”危險解除，莫笙才真正彰顯出他的怒氣來，捏住樓伶下頜那隻手使的力道彷彿要將她下顎骨捏碎。
“你明知道我對你說的那些並不是和你開玩笑，爲什麼就不能乖一點？你和我鬥只會讓你大哥和你妹妹受更多苦！”
樓伶忍着下頜傳來的劇痛擠出一句：“你真卑鄙！”
他凝着她，也不惱，反鬆了手，又在她發白的脣上親了親，說：“現在這個社會，卑鄙的人才能活得更好更久。”
樓伶氣紅了眼眶，大罵他無恥，又怕他失控後會像昨晚一樣掐得她半死不活或者乾脆把她掐死了，那大哥恐怕就真要在牢裏呆一輩子了。
雖然就算法院判大哥故意傷害罪名成立也不至於要坐一輩子牢，可莫笙要狠起來，什麼事情做不出來？一想到莫笙會陰魂不散的糾纏他們兄妹三人一輩子，她就覺得心灰意冷。
“你到底想怎麼樣？我們樓家已經一無所有，還有什麼值得你糾纏不清的？爲什麼你就是不肯放過我們？”
“我要你一輩子留在我身邊。”
樓伶呆住，恍惚還以爲是自己聽錯了，卻又聽他說：“只要你答應一輩子留在我身邊，我就答應你放過你大哥和你妹妹，以後不再找他們的麻煩。”
這樣的交換條件對於迫切想要維護大哥和妹妹安全的樓伶來說實在太有佑惑力，可她不明白莫笙爲什麼要這麼做，爲什麼他要她一輩子留在他身邊？
“你要我留在你身邊做什麼？”她問了出來，因爲納悶，連眉頭都皺起，然後不等他回答就又說：“我們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你恨我入骨，我也恨不能殺了你，我們根本就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樣相處，你強行留我在你身邊又有什麼用？你就不怕我一想到我們樓家的慘狀就你動殺機？還是你對我這具行屍走肉的軀殼還有興趣？”
莫笙被她最後那句話激怒了，但也只是忍耐的沉了沉臉，然後就笑了，笑得讓樓伶毛骨悚然。
“你以爲我留你在身邊是想和你上牀？你少自作多情了，我可沒對着一具行屍走肉的軀殼間屍的癖好。留你在身邊，不過是覺得折磨你比折磨你大哥和你妹妹更能讓我解恨。”
原來如此。
“你真是變態得無人可及。”她說。
他笑了笑，忽地低頭一口咬在還微微有些腫的下脣上，讓她雪上加霜。
“與其伶牙俐齒和我鬥氣，還不如識時務些，你要知道你大哥和你妹妹的未來就在你一念之間，他們往後能不能安穩度日，就看你怎麼選擇了。”
樓伶再說不出話來。
“叩叩叩。”
門外傳來敲門聲。
莫笙往門口看了一眼，然後下了牀。
門打開，門外站着路遠請來照顧樓伶的傭人陳嫂，見莫笙出來，陳嫂連忙說：“莫先生，有位姓秦的先生來訪。”
姓秦的先生？難道是秦牧海？
他來做什麼？不會是爲了樓伶吧？
“你先備茶招呼，我一會就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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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他關上門，結果一轉身就看見樓伶雙手握着那把原本被他扔在了露臺的水果刀，明晃晃的刀尖正抵着她胸口心臟的位置，而她目光平靜的望着他，在他移動腳下的步伐打算衝過去時說：“如果你再往前一步，我會毫不猶豫刺進去。”
這句話成功止住了莫笙往前邁去的步伐，他知道她並不是在嚇唬她，她已經被他逼得走投無路了，如果他再繼續往前走，她是真的會一刀刺進去結束自己的生命。
正因爲知道她不是在嚇唬他，所以他才又驚又怒又慌，臉色也變了又變，像是佈滿了烏雲的天空，黑沉沉的分外駭人。
兩人互望着對方誰也沒開口，就這樣對峙了彷彿有一個世紀那麼久，莫笙才說：“你一會要殺我一會又鬧自殺，你是不是瘋了？”
樓伶不理會他諷刺的話語，只說：“我要你放過我大哥和小馨。”
莫笙冷笑：“你用自殺來威脅我放過他們？我看你是真的瘋了，你以爲我會在乎你的死活？”
“我知道你不在乎，我也不奢望你會在乎，我只是累了，不想再和你糾纏了，也不想再留在你身邊，你害死我父母，害得素美易主，又毀了我的一切，如果這樣我還和你在一起，那我還是人嗎？可如果我不答應你，那你就會繼續報復樓家……我沒辦法留在你身邊，也不想再看到大哥和小妹的生活不得安寧，那就只有死，只有死了一了百了了纔不會再有顧忌，也不會再被你威脅，更不會再被你玩弄。”
“你寧願死也不願意留在我身邊？”莫笙神色兇狠的瞪着她，那目光刀子似的彷彿要將她千刀萬剮以泄心頭之恨，就連這句話也是一個字一個字的從齒縫裏擠出來，真真的咬牙切齒。
他一直以爲即使是在他那樣對樓家以後，她心裏也一定是還是愛着他的，因爲她是那種對待感情近乎於偏執而且又愛他愛得死心塌地的女人，就算她恨他，可她必定也還是愛他的。
但他沒想到她竟然寧願死也不願意留在他身邊，沒想到原來是自己自作多情。
樓伶捕捉到他眼底流露的彷彿是傷痛的東西，不由怔了怔，不懂他爲什麼會流露出這樣的情緒。
他根本就不在乎她的死活不是麼？那她自殺又有什麼關係？爲什麼他會覺得痛？
當然她不會再以爲是他對自己還有感情，也許他只是痛苦她死後這個世上就少了一個可以被他肆意玩弄和折磨的對象而少了一些樂趣了吧？
恍神間又聽他說：“我雖然不在乎你的死活，但如果你真的死了，我定會讓你大哥和你妹妹陪葬，讓你們兄妹三人在地底下和你父母一起全家團聚。”
雖然早料到他會這樣說，卻還是覺得心痛，忍了許久的眼淚終於沒能忍住，唰地一下就落了下來。
她早知道的，她不該再對他抱任何僥倖的心理，在他那樣對樓家以後，她就應該明白，他根本就不會心軟，因爲他已經不再是她所認識的穆亦。
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她已經看不清楚他臉上的表情，她說：“我從來沒想過仇恨會讓一個善良的天使變成殘忍的惡魔。我曾經那樣掏心掏肺的愛過你，爲了和你在一起我可以放棄一切，甚至不要父母，可我這麼愛你，收穫的卻是家破人亡。即使這樣你卻還是不肯放過我們，還要繼續報復。你嘴上說不想要我們兄妹的命，可你心裏一定希望我們樓家的人全部都死光，你就是這麼狠毒，你根本就不可能會放過我們，你把我們當小丑一樣玩弄於股掌慢慢折磨，看着我們在痛苦中掙扎卻永遠擺脫不了你的掌控，這應該就是你所希望的吧？你已經沒有半點人xin，我明知道這些，可我竟然……我竟然……還是愛着你……”
最後那一句把莫笙震住了，眼睛直勾勾盯着她，臉上震動的神情像是被雷劈過。“我恨你，可我更愛你，我知道我罪不可恕，我也憎恨厭惡自己的自己，可我沒辦法，我控制不了自己不去愛你，我停不下來，除非是我死了。”
只有死了纔不會再感覺到任何痛苦，也不用再自責爲什麼還要愛着這樣的衣冠禽獸。
“如果有來生，我希望不要再遇到你。”
她盈滿淚水的眼中劃過一絲絕決，握着水果刀的雙手手猛地高高舉起，正要狠狠往胸口刺進去，莫笙卻及時開口：“我答應你。”
樓伶本能的頓住了，她見莫笙的臉色不知道爲什麼突然白得不見一絲血色，彷彿生了一場病入膏肓的大病，連身子都不住在顫抖。
“我答應你以後不會再找你們兄妹的麻煩，我們兩清了。”
說完這句話後他一秒都沒停留，轉身就走出了臥室。
樓伶怔怔地望着空蕩蕩的門口，半晌才虛脫般的垂下手，水果刀‘哐當’一聲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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