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婆子都有一把好力氣,決定要瞞下此事後,就用了一張牀單把已經死透的順子一裹,抬到花園一處鮮少有人去的隱秘角落,挖坑埋了起來。
回去後,兩人清理完現場,還要安撫一直縮在牀頭的程瑤:“二姑娘,那順子歷來是個不安分的,慣會糊弄大姑娘小媳婦,只是沒想到竟敢把主意打到您頭上來。他既然死了,那也是報應,您別往心裡去,就忘了這事吧。”
程瑤唇色慘白,惶恐不安:“可是——”
一個婆子接過話來:“二姑娘別怕,老奴們把順子往園子裡一埋,沒人知道的。就算順子他爹發現兒子不見了,四處去尋,也尋不到後院來,您就把心放回肚子裡去吧。”
程瑤一張巴掌大的小臉還是蒼白的:“可我真的好怕,我,我不是故意的。他忽然翻窗進來,我就是胡亂把簪子揮出去,沒想到就刺中了他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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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姑娘做得好,您是貴女,要真被那下踐胚子得了便宜才是罪過。所以順子就是罪有應得,您可別往心裡去。”
“真的?”程瑤臉色似乎緩和了許多。
兩個婆子唯恐哪日二夫人過來這位膽小柔弱的二姑娘露出破綻來,連連安慰著。
程瑤一雙眸子水潤,閃著不安的光:“那兩位媽媽能給我端一杯熱水來麽,我覺得從內到外都是冷的。”
兩個婆子對視一眼,其中一個就轉身去了外邊,不多時端了一杯熱水進來:“二姑娘受了驚嚇,是該喝點熱水暖和暖和。”
見程瑤手捧著杯子慢慢喝起來,兩個婆子乏意上湧。回屋去睡回籠覺。
程瑤捧著熱乎乎的杯子,望著猶在晃動的簾子笑了笑。
已經快到夏日了,往年每逢換季的時候,伯府雖不富裕,姑娘家的衣裳首飾,還有閨房的帷帳門簾都是要換成應景的,可她屋子裡的簾子。還是幾個月前的。
程瑤面上閃過悲憤痛苦。很快又低了頭,緊緊攥住了手中的杯子。
這水可真暖,自打被韓氏關起來。除了三天兩頭洗冰水澡,連喝的水都是冷的,她已經想不起來上一杯熱水是什麽時候喝的了。
似是想到了什麽,程瑤一仰頭把熱水喝乾。覺得渾身有了幾分力氣,俯身拉開牀頭櫃子。把那紙包取了出來。
重新打開紙包,她隻挑出雞蛋和蠍子草,然後走到牆角花架旁,把剩下的東西埋進了花盆裡。
直到包裹東西的紙包都化作了灰燼。程瑤才松了一口氣,坐在牀邊,垂頭笑了起來。
要問她恨順子麽。當然是恨的,所以剛剛那一簪子下去連半點猶豫都沒有。
找準了位置。她要的就是一擊致命。她怎麽允許一個身份卑踐卻澱汙了她身子的人活在世上!
不過,她還是慶幸順子的意外出現的。
被軟禁在自己的院子裡,日日受著折磨,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有那麽幾日她都絕望了,一直強撐著只是不甘心而已。
而順子的出現,總算給她帶來了轉機,讓她沒有白熬。
程瑤珍而重之的摸了摸帕子裡包裹的蠍子草,心想,她果然是命不該絕的。
什麽當歸茯苓,她就算拿到手,難道那兩個婆子會給她熬著吃嗎?她真正想要的從來只是蠍子草而已。
還好,順子替她帶過來了。
想到順子那張尚算英俊的臉,程瑤沒有什麽惡心的感覺,更多的是憤怒,憤怒她沒了清白後,一些計劃要徹底改變了。
不過,再怎麽樣也比就這麽悄無聲息的死去要強!
程瑤笑了笑,終於睡了這些日子以來第一個安穩覺。
程微卻睡得不安穩。
昨日裡她哄騙二哥,二哥看起來是信了,可對她就是和以前不一樣了。
而這種不同,短時間內她無力改變。
這種挫敗感讓她天蒙蒙亮就起來,乾脆拿了牛角弓去練箭。
要知道明日就要去德昭長公主府了,以後也沒有太多的時間讓她想東想西。
感覺有什麽東西在拽她裙角,程微低頭,不由笑了:“胖魚,你還挺勤快的啊,一大早就要跟我去?”
這幾日下午練箭,胖魚都是跟著去看熱鬧的。
也不知胖魚有沒有聽懂,它只是喵了幾聲,然後墜在了程微腳踝上。
程微隻得把它抱了起來:“那好吧,記得不要亂跑,雖然是鈍頭箭,真的被射中了還是會疼的。”
“喵——”胖魚拿尾巴掃了掃程微手臂,一副嫌她囉嗦的樣子。
程微抽抽嘴角,帶上歡顏去了老地方。
伯府沒有練武場,想練箭是很不方便的,還好她找的這個地方比較偏僻,罕有人來,再加上特意用了鈍頭箭,不必太擔心會弄出人命來。
程微猶不放心地叮囑歡顏:“我射箭時,你抱著胖魚站在我後面,別亂跑。”
這話每次過來主子都要囑咐一遍,歡顏不以為意地點點頭:“姑娘放心, 婢子一定看好胖魚。”
程微也只是照例囑咐一句,之後便全神貫注開始練箭。
一壺箭不知不覺就射完了,她掏出帕子拭汗,歡顏則放下胖魚去撿箭。
胖魚得了自由撒丫子跑起來,不多時轉回來,口中叼著一支箭。
“胖魚,你還會撿東西?”程微大為驚喜。
要知道前幾日胖魚可只是懶懶地看著。
聽了程微的話,胖魚用一種“爾等凡人竟敢藐視本喵”的眼神掃了她一眼,轉身又跑了,沒多久又叼回一支箭來。
到最後,歡顏乾脆也不撿箭了,站在一旁看稀奇。
比起程微驚訝的眼神,歡顏就直接多了,一邊拍手一邊喊著胖魚的名字,給它鼓勁。
胖魚似乎頗為享受這種鼓勁,再一次跑出去沒找到散落的箭,不甘心空嘴而回,居然叼回去一隻鞋。
歡顏捂著嘴笑起來:“胖魚,你怎麽什麽都往回叼,還不快放下,不嫌臭啊?”
程微卻沒有笑,隻盯著胖魚放下的那隻鞋看。
那是一隻男鞋,雖然因為沾上了土而有些髒,可看起來還是八成新的。
後花園裡,怎麽會有這樣一隻男鞋呢?
她盯著那鞋底的一抹暗褐色,眼神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