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澄泓一言不發的聽完,非常失望,看來孩子不是他的。
不過,他很快就想到了另一層,孩子的母親在小東西出生之前,就已經死在手術檯上,那麼也就是說,他也不是宋恩琦的孩子。
不管孩子的親生母親是誰,只要不是恩琦的,他和她,就還有一線希望不是嗎?
只要他足夠努力,恩琦會離開方旭,和他在一起吧?
就在這時,病房的門突然被人一腳踹開,方旭怒不可遏的衝了進來,保鏢們怎麼攔都攔不住他,他衝到黎澄泓的病牀前,咬牙切齒道:“黎澄泓,黎總,你收養過霏霏,就可以對她任意驅使,不顧她的死活嗎?如果她有個三長兩短,我一定會要你抵命!”
黎澄泓大吃一驚:“恩琦怎麼了?”
“你就那麼缺一個做飯的傭人嗎?既然想吃家常菜,那就重金僱傭一個如意的廚子一日三餐伺候你好了,爲什麼非要讓霏霏親自動手給你做?你忘了她中午也纔剛剛受過傷,僅僅只是比你和顧清傷得輕而已?她現在應該臥牀靜養,好好輸水消炎養傷,而不是疲於奔命爲你做吃的喝的。”方旭一拳過去,打得阻攔他的保鏢踉蹌倒退出去十幾步。
黎澄泓臉色一沉,喝退保鏢,厲聲問道:“恩琦究竟出什麼事了?方總,你就算來興師問罪,也該說明情況。”
方旭平時是很冷靜理智的人,此刻完全是被宋恩琦的慘狀嚇壞了,心疼得不行,才失去控制。
他胸膛急劇起伏着,好一會,才強行鎮定下來,冷厲的目光狠狠看向黎澄泓:“黎總,你沒有忘記霏霏額頭撞傷並不輕,手腕動脈處中午纔剛剛縫合過好幾針吧,你就這麼迫不及待讓她爲你服務?她在炒菜時,眩暈不支,撞到了液化氣竈,氣罐也被帶翻了,她身上被熱油燙傷,幸好你派給她的兩個貼身保鏢見機得快,及時衝進去將她搶救出來,否則氣罐那麼劇烈的爆炸,她不死也得重殘毀容。”
黎澄泓心臟驟然一陣緊縮,幾乎窒息,他顧不得還在輸水,一把扯掉手背上的針頭,下牀急切的問:“她在哪裏急救?”
方旭一把握住他的肩膀,阻止道:“不用慌張,你也不用過去看她,我告訴你這件事,只是想提醒你,不要再指使她爲你做這做那,希望你能心疼她一點,等她康復了再爲你賣力也不遲。她剛剛出了急救室,正在病房裏趴着輸水,沒有大礙。”
黎澄泓右邊肩膀骨折嚴重,身上也是多處撞傷和窗玻璃碎片的扎傷,站立着都很艱難,不過,他還是心急如焚的想去親眼看一下宋恩琦的情形。
方旭拗不過他,只好帶他去她的病房。
只見她趴在牀上,整個後背和脖頸都落露出來,塗滿了藥膏,滾油煎得起了密密麻麻無數大大小小的血泡,有些地方整片的皮肉都被燙的翻卷着,還有液化氣竈火苗的燒傷,焦灼的一大片。
更觸目驚心的是左肩到腰側一尺來長的一道深深血口,想必是被炒鍋鋒利的邊沿處砸到割傷的,足足縫合了好幾十針。
因爲怕感染惡化,傷口上塗抹着厚厚一層油乎乎的藥膏,並沒有用紗布包裹起來。
黎澄泓只看得心如刀絞,雙膝一軟,他的心腹保鏢趕緊將他攙扶住:“黎總,你別這樣憂心。”
宋恩琦正疼得難受,聞言一驚,艱難的微微擡起頭扭向這邊看着黎澄泓,她臉色驟然慘白,想要抓取牀上的涼被遮掩自己身上醜陋可怕的傷,可是,她哪裏動得了?
稍微用一下力氣,整個後背和脖頸肩膀都痛徹骨髓,她忍不住呻銀出聲。
黎澄泓慌忙上前,俯身在牀邊,聲音止不住的發顫哽咽:“恩琦,你想做什麼?告訴我,我幫你。”
“我……”宋恩琦忍着疼痛艱難的說:“我現在醜死了,我不想讓小爸你看到我身上這樣醜陋的傷,你幫我把涼被搭在我身上好嗎?”
方旭不敢置信的看向宋恩琦,她在黎澄泓面前,怎麼會這樣在乎自己的美醜?
黎澄泓也被她這不合時宜的想法鎮住,又心疼又生氣:“恩琦,你什麼時候變傻了?你覺得我只是在乎你是否完美,不關心你的安危嗎?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在我心裏,你永遠都是你,無可替代的你。”
“是嗎?”宋恩琦噙着淚看他:“我怕這些傷會留下很可怕的大片疤痕,到那時候我會變得從裏到外,都讓人噁心……”
“你放心吧,如果你的皮膚不能自我痊癒,我會請最好的專家,爲你多做幾次植皮手術,一定將它恢復到你最初最好的狀態。”黎澄泓擡起沒有骨折的左臂,想要輕撫一下她傷痕累累的脊背,又怕碰疼了她,最後,只是握住她緊緊攥着的手:“你不要胡思亂想,安心養傷。”
“如果我不能好呢?你肯定會嫌棄我,我……”
“聽着,別亂想,我不管你變成什麼樣,你永遠都是我心裏最美好最緊要的人,我能在美國堅持活下來,就是因爲心裏對你的執念,我纔沒有在車禍裏死掉。恩琦,我們分開的那五年,是我爲母親報仇討回公道的五年,而以後,我的餘生,你是我活着的唯一信仰,我回國後要做的一切,都只想爲你。”
“你發生車禍了嗎?是不是很嚴重,是黎逾梵蓄意謀害你的對不對?”宋恩琦不由想起在他頭上發現的難以磨滅修復的疤痕和凹陷,心疼不已,他這五年的經歷,她一無所知,她什麼都幫不了他,哪怕是說一句貼心的安慰話語。
“那次車禍沒什麼,恩琦,什麼都別問,也別多想,好好養傷,我以後再也不會要你爲我做飯菜,永遠不會。”
“小爸,是我沒用,做個飯都能發生這種災情,我保證這是唯一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不小心。”
方旭嘆口氣,實在待不下去,無法繼續去看他倆互相自責、脈脈含情的傾訴和目光。
他轉身出去,掩上病房的門。
宋恩琦整個後背都疼得火燒火燎,身體一動不能動,稍一移動就會痛不欲生,她扭着頭和他說話非常吃力和難受,最後,只能換了一個姿勢,將臉轉向另一邊,後腦勺對着
他:“小爸,你回去躺着吧,你那麼多工作,得快點養好傷,處理事情纔不會那麼辛苦。我沒事,除了醜不拉幾,別的也沒什麼感覺,你不用陪我,不用擔心。”
“好。”他好一會,纔回答了這個字,倉促的起身離去,不想讓自己失控的表情落在她眼裏。
宋恩琦面朝牀裏邊,沒能看到他眼睛一片通紅,愧疚心疼的眼淚蓄滿眼眶。
他黎澄泓長這麼大,凡事追求完美,從來都很相信自己的能力,他從來沒有爲任何人任何事情掉過一滴眼淚。
不管是小時候父親對母親的冷落冷戰,還是母親一次次的自殺,甚至就是得到母親確切的死訊,他也理智冷靜得如萬年不變的石像。
可是今天,對着傷痕累累、一而再出事的宋恩琦,他卻難受得不能自已,不願意讓自己這樣情緒化的一面給她發現,他只能匆匆離開她。
直到他和保鏢的腳步聲遠去,再也聽不到,宋恩琦才悵然若失的鬆懈下來,一顆心空落落的難受。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他可以留下來陪陪她,就算什麼都不說,只要能感覺到他離她很近,近在咫尺,一擡眼就能看到,她便滿足了。
可是不行啊,他身上也有傷,並不比她輕多少,他還得帶傷處理那些永遠都處理不完的工作。
再說,她也不想讓自己這樣難看的樣子,一直落在他眼底,他此刻離開也好。
她渴盼在他眼裏和心裏,她能一直留有最美好的一面,將所有的污濁和醜陋都隱藏起來。
到了後半夜,顧清終於甦醒,睜開眼睛的第一句話,就是問宋恩琦的情形。
方旭告訴她宋恩琦已經被救出來,沒有什麼事,正在病房休息,叫他不用擔心。
顧清執意要去看一眼她,方旭怎麼勸都勸不住他,無可奈何之下,只得說:“顧清,你還記得當年霏霏跳樓後,在醫院裏接受脊椎手術前,曾經先打掉腹中的胎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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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得宋恩琦跳樓那件事,顧清一直都很後悔,他臉色一白:“旭哥,你提這個幹嘛?是不是你對她日久生情,喜歡上她了,不想讓我再靠近她?”
顧清和黎澄泓對宋恩琦都太迷戀,方旭中午的時候,就已經打定主意,深埋自己對她的心思,不和顧清爭搶。
所以他搖頭道:“沒有,我對恩琦,還是當初的態度,不願意好好一個女孩子,被你毀了,我怎麼會對她有那種心思?顧清,我提這件事,是想告訴你,宋恩琦心心念唸的那個人也回來了,就住在你的隔壁病房。當年都懷的孩子,肯定就是這個人的。昨天中午他也爲了救她,差點死於非命,他們兩個人互相深愛對方,只是因爲種種不得已的原因,才遲遲沒有在一起,你要麼趁早對她死心,要麼就得做好求而不得的心理準備。”
“什麼?她喜歡過的人也出現了?”顧清眼神瞬間清明凌厲起來:“那又怎樣?如果他們有緣分,哪裏會有機會給我遇上她?既然我遇到她了,我就一定要盡我一切力量將她留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