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第七十章
過了兩日,李家用納妾之禮,正式讓劉鶯過門。納妾的禮儀比娶妻簡略許多,也沒有大肆操辦,只是讓劉鶯端茶認親。郭敏一反常態,對劉鶯十分親切,還特意送了她一對金鐲子。儀式之後,李昶便陪劉鶯去了新的住處。
管家走到堂屋裡,恭敬地說道:“相公,剛剛舒王府派人來,請夫人和三位娘子後日去馥園參加宴會。這是請帖。”他將手裡拿的東西呈給李絳閱覽。
李絳翻開請帖隨意看了看,鄭氏坐在他旁邊問道:“我也去?”她有些意外,舒王妃可從來不把她放在眼裡,大大小小的宴會從來沒邀她參加過。其實不止是舒王妃,都城裡大凡人家有應酬,都只會請王慧蘭,鄭氏這個主母就如同擺設一樣。她出身不高,手中又沒有實權,生的兒子又不怎麼爭氣,自然沒有人願意跟她結交。
管家回道:“聽那人的意思,夫人的確也在邀請之列。”
“哦?那人可有說舒王妃為何舉辦宴會?”李絳合上請帖,問道。
“似乎是舒王妃為了給長平郡主踐行。她一向喜歡熱鬧,每年都要在馥園舉辦好幾場宴會,這也不是什麼稀奇事情了。長平郡主一向深得皇室的厚愛,舒王妃特意為她辦了這次的宴會,都城中有頭有臉的人家都受到了邀請。”管家據實已告。
李絳點了點頭,讓管家下去了。以舒王如今的權勢,這宴會估計無人敢不去。
他看向身旁的鄭氏,皺眉說道:“你甚少參加這樣的宴會,多跟大娘子學些宴席上的禮儀,不要失禮於人前。”
鄭氏低聲應是,她早就想在人前露露臉,否則整個長安都只知道有一位宰相夫人,卻無人把她放在眼裡。今日終於等到這樣的機會,當做見見世面也好。恰好李絳一直嫌她小家子氣,這回可是她翻身的好機會。
李曄看到母親的樣子,就能猜到她在想什麼。其實若是可以,他倒希望母親和嘉柔都不去赴宴,舒王妃是個難纏的角色,她背地裡為舒王做了許多見不得光的事,手段陰狠毒辣,絕不是良善之輩。可管家說的也沒有錯,舒王妃經常在馥園設宴,也極愛熱鬧,從前宴會上也沒聽說有何不妥之處。
反而若是拂了她的顏面,倒落人口實了。這宴會又非去不可。
劉鶯過門,李絳了結了一樁心事,命眾人各自回去,只把李暄單獨留下。這次隨廣陵王出征的將領名單裡,也有李暄的名字,他有些話要私下交代。
回去的路上,嘉柔一直在想事情。
她原本以為郭敏答應納妾,是有別的目的。可今日坐在堂屋之上,郭敏的表現一派淡然,好像真心地接受了劉鶯,偶爾兩個人的眼神相撞,似乎還有幾分默契。嘉柔有點搞不明白,這兩人到底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另外舒王妃的宴會,牽扯到長平,總讓她有種不安的感覺。那日在東市上,她因被順娘連累,被迫與長平發生了衝突。長平若是去查她的底細,或者有好事之徒在長平面前說了什麼,那麼這一場很可能就是鴻門宴了。
她的那位姨母舒王妃,不像是良善之輩,本來也應該避開。可請帖裡點名邀請了她們四個,其它三人都去,她若藉故不去,恐怕會被解讀成不給舒王府臉面。她自己倒也沒什麼好怕的,李曄卻要參加選官了,舒王若想在背後動手腳實在是太容易。這個節骨眼上,不能得罪他們。
她不能僅憑自己的懷疑和猜測,就不去參加宴會。嫁到李家,以後少不得這樣的應酬,總不能每回都躲開。也許真的只是個普通的宴會罷了,一切都是她想多了。
李曄看她一直不說話,問道:“昭昭,你怎麼心事重重的模樣?”
嘉柔回過神,說道:“沒什麼,我還未去過馥園,想象不出那是個什麼樣的地方。據說它占了長安四景,有關中第一園的美譽。你去過嗎?”
李曄搖了搖頭,目光落在遠處:“馥園的原身是延光長公主的私邸,作為陪嫁送給了太子妃蕭氏。後來長公主和太子妃相繼出事,馥園也收歸工部管理,幾經周轉到了舒王的手裡,變成他的私人園林,較之長公主的時候風光更盛。我久聞馥園之名,卻沒去過。”
“那我就代你去看一看,回來說給你聽。”嘉柔笑道。阿耶常說,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重生一世,越來越謹小慎微,現在連原本的膽色都沒有了。她可是雲南王之女,屈屈一個宴會有何可懼?上輩子跟長平打交道那麼多年,沒理由會栽在她的手裡。
晚上,嘉柔躺在牀上,等李曄等得有些困了。李曄還在東隔間裡秉燈夜讀,近來他睡得都很晚,想必要多讀點書,應付吏部的選官。李曄要她先睡,她的眼皮一直往下掉,最後實在撐不住,就睡了過去。
李曄聽到牀上沒有翻身的動靜,知道她睡著了,便走到窗邊,吹哨子喚來一隻鴿子,然後將紙條綁在它的腿上,再放飛出去。
鴿子振翅,漸漸消失在濃黑的夜色中。
他雖然擔心嘉柔的安全,也猜不到舒王妃此番設宴的意圖,可宴會當日多派點人手盯著,總是能護她周全。
到了赴宴這一日,鄭氏等人都精心打扮,盡量挑選出自己最華美的衣裳,盡量呈現出最好的一面。這種女人齊聚的地方,少不得攀比和暗自的較量。誰家得勢,自然是珠翠滿身,生怕別人不知。就算是不得勢的人家,面子上也要裝得過去。這些勛貴之家,不外乎皆是如此。
嘉柔提前到了鄭氏的住處,就看到她濃妝艷抹,幾乎將所有的金飾都戴在了身上,有些過於厚重。玉壺沒忍住,側頭低笑,嘉柔愣愣地說道:“大家,您這是……”
鄭氏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著:“怎麼,這樣不行麼?我問過大娘子,她說越隆重越好。”
嘉柔搖了搖頭:“可您這樣……還是我來幫您吧。”她說不出恰當的話,索xin將鄭氏輕輕推進內室,把她頭上多餘的金簪和寶釵都取下來,重新讓蘇娘輓了個得體的高髻,只選一個繁重的赤金步搖和幾枚簡單的花簪,再加一隻鑲嵌寶石的象牙篦。
重新梳妝之後,蘇娘說道:“您別說,經過郡主這麼一收拾,夫人像變了個人一樣。”
鄭氏看著銅鏡中淡掃峨眉的婦人,妝容素雅,眉梢眼尾上挑,又有一絲威嚴之感。嘉柔說道:“大家只需撿一到兩樣得體的首飾就可以顯示出分量。化繁為簡,反而更耐看一些。在人前,越是威嚴,說的話越少,越讓人猜不透您在想什麼。”
她盡量說得委婉,鄭氏也明白她的意思。若不是她提前來住處,自己那樣出去,恐怕要丟人了。她心中有些羞愧,但到底婆母的身份擺在那裡,也沒明說什麼感謝的話。
整日裡拘在內宅,她又從哪裡知道這些。
王慧蘭和郭敏等在府門前,王慧蘭正打算看鄭氏到底打扮成什麼模樣,見到嘉柔扶出來的婦人,暗暗吃了一驚。鄭氏哪有半點昔日在府中唯唯諾諾的模樣,華服美飾,打扮得體,反而像是正經的主母,氣質高貴。果然是人靠衣裝。
她原以為鄭氏聽了自己的話,一定會打扮得珠光寶氣,到時她再說幾句,幫鄭氏在馬車上整理妝容,鄭氏心中一定會感激。她不動聲色就收買了人心。可居然被木嘉柔搶了先。
郭敏見到王慧蘭挫敗不甘的樣子,心中覺得好笑。反正她今日就是跟著去看熱鬧的,也許更精彩的好戲還在後頭。
鄭氏走到兩人面前說道:“走吧。”
她跟嘉柔乘一輛馬車,王慧蘭和郭敏乘一輛馬車,另外帶著各自的婢女和僕婦,還有隨行保護的家丁隨從,浩浩蕩蕩地向馥園行去。
今日馥園之外車水馬龍,貴婦人三三兩兩的從自家的馬車上下來,陸續進入園中。舒王府的下人在門口迎客,每個人都自報家門,然後被領到相應的席位上。
都城中別處的梅花都開始凋零了,偏此處園中的梅花依舊開得旺盛,如雲霞一樣,綿延不見盡頭。聽說是從山上移栽了晚開的梅樹回來,才能見到如此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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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一行人抵達馥園,陸續下馬車,周圍的目光都被吸引過來。都城裡頭,如今最顯赫的就算李家了。一門有三位朝官不說,三個娘子的身份一個比一個顯赫,而且皆相貌出眾。就連出身不高,鮮少在人前露面的宰相夫人,也沒有傳聞中的那般不堪。在三個出眾的兒媳襯托下,她也顯得高貴不可褻瀆起來。
嘉柔原本可以名正言順地走在鄭氏的身側,但還是把位置讓給了王慧蘭。李家注重長幼有序,她身份最高,但輩分最小。人前還是讓了王慧蘭幾分。
下人帶著她們到設宴的廳堂入座,不少貴婦人都過來寒暄,王慧蘭也一直在盡職盡責地提點鄭氏。畢竟到了外頭,鄭氏就是李家的主母,若有行差踏錯的地方,她們幾個臉上也跟著無光。
嘉柔坐在案後,發現身旁竟然坐著盧氏和崔雨容,十分高興。
崔雨容側身過來,偷偷跟嘉柔說道:“你們家這陣仗可真不小啊,幾乎全部都出來了。”
嘉柔小聲問道:“舒王府請帖裡把我們都請了。怎麼,崔家只請了你跟舅母嗎?”
崔雨容點了點頭,環顧四周:“你看看,不止是我們家,別人家裡嫡子多的,也只請了一兩個。就你家的席面是最多的,果然是宰相府第,不同凡響。”
這情形看著像是恭維李家得勢,可是細想想,卻是要針對李家一樣。否則唯獨他們全家女眷出席,連從不邀請的鄭氏也在列,又是什麼道理?
嘉柔心頭的預感更加不好,聽得前面有人說:“舒王妃,長平郡主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