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擎俯身到她耳邊,一個字一個字,清清楚楚,伴著熱氣吹向她耳垂。“就憑,那一晚!”
林葭驚恐地睜大雙眼。
原來,他一直都知道!
因為恐懼,連日來她一直自我催眠,他不知道那晚的女人是誰!當他一語挑破,噩夢如可怕的浪潮撲面而來,將她卷入恐怖中心。她恐慌,不知所措,簌簌發抖。
輕易洞悉她眼底的恐懼,陸擎嘴角勾起涼涼的笑意,卻絲毫沒有到達眼底。他眼裡,嘴角,盡是邪惡。“想起來了?”
“你、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懂!”她壓根不敢看他的眼睛,轉過頭,臉色慘白。
“在我面前裝聽不懂,有意思嗎?”陸擎覺得她負隅頑抗地樣子可愛極了。他是了解她的,她一旦緊張,就會像鴕鳥一樣把自己藏起來,可是,那根本沒有用,他隻覺得可笑!
正是緊張的時候,傳來敲門聲,打破了這種氣氛。
林葭的心,猛地顫抖了一下,全身發冷。
阮煜南一進門就嗅出氣氛不對勁,林葭背對著他,陸擎站在她面前。臉色無異,眼神瞟向他,卻總有種說不明的挑釁。身為強者的挑釁,而他彷彿處於弱勢的手下敗將。
那種被強者睥睨的感覺……阮煜南不爽得很。
“她三叔,你和林葭在幹什麽?怎麽不開門?”林秀蕪上前拉了林葭兩把,“這孩子,怎麽站著不動?眼睛怎麽紅紅的?哭了?”
“沒有!進了灰!”林葭心亂如麻,本能驅使她立即逃離這個地方。“我回阮家了,您好好照顧自己!”
說完,誰都不敢看一眼,快步逃了。
“行李、行李還沒拿呢!唉!這孩子,怎麽這麽不對勁?”林秀蕪忙提起行李追了出去。
她還真敢!陸擎冷冷睨了阮煜南一眼,大步離開。
“三叔……”阮煜南叫住他,面上帶著狐狸般優雅的微笑,卻略略帶著幾許芒刺。“能解釋一下剛剛你們反鎖在房間發生了什麽事嗎?”
陸擎目光不屑,眼裡盤旋的寒意是對他不自量力的嘲諷。“你在質問我?”
“沒有,只是在外面等了五分鍾,有點好奇罷了……”
陸擎似乎想到了些什麽,回味地笑了笑,笑容神秘,高深莫測,卻絕非善意。低沉的嗓音,輕飄飄的,“你認為什麽,就是什麽!”
阮煜南臉色一僵,皺眉。就像喉嚨裡被什麽東西堵住,吞不下吐不出。
……
跑車風馳電掣,阮煜南一路沒給林葭好臉色。他懶於理她,心裡又堵得慌,忍著忍著……實在忍不住,惱火地問:“你剛剛和陸擎反鎖在房間幹什麽?”
林葭正六神無主,沒聽見他的話。
“我問你話呢!”阮煜南以為她故意不理他,拔高聲音。“林葭,你聾了嗎?”
“你能不能閉嘴,讓我清靜一下?”
“閉嘴?”阮煜南睜大眼睛,“你竟然敢對我說閉嘴!”怒極反笑,譏諷道:“呵呵!也是!你現在有陸擎這座靠山,有什麽不敢做的?真能耐!有種告訴我,你們剛剛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
林葭不勝其煩,“你覺得我和他能做什麽?”
道理雖如此,但阮煜南覺得不只是這樣。更何況林葭的臉色很慌亂,好像故意逃避什麽。方才的情形*得緊,可是有血緣關系的叔侄能乾出什麽事兒?他皺眉,一時也分辨不出。心情煩躁,本能諷刺她。
“這可說不準!找靠山,是要付出代價的!”
阮煜南冷冷地笑。
……
阮家別墅大廳。
阮振邦抽著雪茄,徐徐叮囑:“等會兒林葭回來,別擺臉色給人家瞧!”
“擺臉色?我哪敢啊?”齊菲陰陽怪氣,“她現在都騎到我頭上了,我還能怎麽樣?她是你的心尖肉,我可沒那膽子碰!”
男人最聽不得女人尖酸刻薄地說話,阮振邦皺皺眉。“你非得這麽說話嗎?”
“那我該怎麽說?你要我裝高興,我可裝不出來!”
“林葭這兩年受了那麽多委屈,你這個當婆婆的不多體諒點,還助紂為虐,像話嗎?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那個混帳兒子,成天在外面沾花惹草,桃色新聞滿天飛!林葭一直在忍,這麽好的媳婦,上哪找?”
齊菲聽了來氣,“什麽叫我的混帳兒子?難道那不也是你兒子?當年你明知道他愛的人是陸莞,非逼他娶林葭,現在反倒怪起他來了!他是我親兒子,我當媽的當然向著他。不像你,一心向著外人,不知道你怎麽想的!”
“你怎麽老調重彈?不許再提!”阮振邦擺手,“總之待會兒別擺譜!”
“我怎麽擺譜了,你說,我怎麽擺譜了?”
“你……”
林葭還沒進門,遠遠就聽到他們在吵。不用問,一定是因為她。本來亂糟糟的心情,就更差了。
“爸!我回來了!”阮煜南一把林葭領進屋,就跟完成任務似地,迫不及待要脫身。“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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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什麽走?林葭剛回來,多陪陪她!”
“她這麽大個人了,哪需要人陪?”阮煜南不耐煩地瞥了她一眼,嫌她麻煩。“公司還有事!”
“你真這麽賣力,公司也不會被你搞得烏煙瘴氣!今晚哪都不許去!”
“爸……”
阮振邦不理他,和顏悅色地衝林葭笑笑,“好久沒一起吃晚飯了,我讓阮嫂準備了你喜歡的紅燒排骨!阿南,幫林葭拎行李上去,等會兒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晚餐。席間,阮煜南沒胃口,有一下沒一下地用筷子撥飯,每隔幾秒就歎氣。阮振邦看了惱火,“不想吃就別吃,擺臉色給誰看!”
阮煜南立刻放下筷子,要離席。“哦!那我上樓了!”
“你可以不吃飯,但必須坐在這,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說!”阮振邦望向林葭,“畢業了?實習期結束了吧?有什麽打算?”
“暫時沒有!應該會繼續留在‘合逸’!”
“有沒有考慮過到阮氏上班?”阮振邦雖用的是“考慮”這個詞,但已有不可推脫的意思。
阮煜南一聽,趕緊跳出來反對,“這怎麽行!我娶她已經夠痛苦了,連上班都要對著,想折磨死我嗎?”
“我在問林葭,沒你說話的份!”
“可我是阮氏總裁!”
“我現在就能讓總裁之位易主,你要不要試試?”
一句話,阮煜南不吭聲了。
他突然這麽問,林葭也沒心理準備,唯有先推脫。“爸,謝謝你的好意!但我在‘合逸’工作的挺好,再考慮考慮吧!”
“阮氏雖然比不上‘君臨天下’,但和‘合逸’實力相當。更何況,你在那只是個實習生,但一進阮氏,就直接擔任設計總監,你的能力能得到更大的提升!”
“總監?荒唐!”齊菲反對,“阮氏是阮家幾代人辛辛苦苦打下的,怎麽可以這麽胡來!讓一個畢業生擔任總監,這樣怎麽服眾?煜南還有沒有權威了?”
“阮氏的用人制度一向是有能者居之,而不是論資排輩。上次‘天鶴’的項目足夠說明林葭的能力勝於現在這個設計總監!阿南剛接手公司,更需要林葭輔助!否則就他現在這樣,能成什麽氣候!”
“我才不要她輔佐!”
“我沒問你們母子的意見,我問的是林葭!葭葭,你是我們阮家的媳婦,以後事事都得以阮家為中心。留在阮氏發展,宜早不宜遲!你若是擔心不好向老爺子交代,我親自和他談,你看怎麽樣?”
阮振邦既然已經當著阮煜南和齊菲的面問,說明是勢在必行了,拒絕的話,林葭說不出口。更何況,他說得確實在理。若不是被許佳陌的事攪亂心情,她也計劃轉入阮氏工作。
況且眼下,還有一個更大的麻煩——陸擎。
離開“合逸”,暫避風頭也好。
思前想後,林葭點點頭。“那就按您說的辦!”
……
這是林葭印象中,阮煜南為數不多和她同房過夜。上一次還是一年前,阮振邦去美國的前*。她打完電話回房,阮煜南已經穿戴整齊,準備出門。
“爸說了,今晚你必須留在家裡!”
“少拿爸的命令來壓我,我不吃那套!”阮煜南翻了個白眼,冷嗤。
以林葭此刻的心情,根本無心在乎他是否留下,只是客觀淡淡提醒一句。“爸在客廳,你走不了!”
“今天我能出也得出,不能出也得出!”
“那你自便!”
手機響了,阮煜南掃了眼號碼,故意提高嗓門。“寶貝佳陌,你到了?我現在過來接你!好!再等我半個小,我很快就能擺脫她!”
林葭皺眉,“你去找許佳陌?不準去!”
“你說不準就不準?憑什麽?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
“其他女人都行,就是許佳陌不行!”
“閃開!”
“不準走!”
兩人拉扯了幾下,阮煜南不耐煩,一把推開她。“你找揍嗎?閃開!”他走到窗口,推開窗子,一跳長腿蹬上窗口。
林葭又氣又無語。這就是他“能出也得出,不能出也得出”的法子?敢再幼稚一點嗎?當時腦子裡真閃過一道念頭,摔死他一了百了。腳步卻控制不住,幾步上前拉住他。“你瘋了,這裡是三樓!”
“說了不要你管!”阮煜南又推了她一把,瞪她的眼神,既有小孩子發脾氣賭氣的意味,又帶著幾分憎惡。“就算摔斷腿,總比和你同處一室受折磨強!”
見他不聽勸阻,林葭也惱了,衝下樓去。
阮煜南攀著牆壁,慢慢往下爬。他最喜歡的運動之一就是攀岩,因此爬牆對他來說並非難事。
如果不是身後突然炸響一聲,“混帳東西,給我下來!”
猝不及防,嚇了一跳,腳下一踏空,整個人摔下去。
“嘭——”地一聲,同時響起一聲慘叫。
阮振邦上前一步,但硬生生忍住了。
“煜南……”林葭忙衝上前檢查,“你怎麽樣?有沒有受傷?”雖然中間有樹乾遮擋,緩和了衝力,但這麽高,很難不出事。
阮煜南臉色慘白,一手抱著腿,滿頭冷汗。明明痛得直抽冷氣,還抗拒地推林葭,咆哮,“給我滾!”
“自己做錯事還怪林葭,我怎麽會有你這麽沒出息的不孝子!”
“全世界就她好!全都是我的錯!你疼她就夠了,還管我這個不孝子做什麽?滾開!”阮煜南用力把林葭推倒在地,咬緊牙關,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一條腿顫抖得厲害,汗如雨下。
“煜南……”
“煜南……”林葭想扶他又不敢,只能在一旁乾著急。
勉強咬牙往前挪了幾步,阮煜南終於支撐不住,搖晃了幾下,跌倒在地。
阮振邦隻好讓司機和傭人把他強行架往醫院。
……
這麽鬧騰了一整夜,才把阮煜南在醫院安頓好。第二天一早林葭照常去上班,余森通知她去董事長辦公室。進門前她做足了心理準備,一旦他提起那晚的事,她就堅持三不原則:不記得、不害怕、不認帳。
敲了敲門進去,陸擎坐在辦公桌後看合同。銳利的雙眸緊盯合同上的每一個字,似乎任何細枝末節都逃不過他的法眼。
她吸了吸氣,鎮定地向他匯報工作。而陸擎的態度也與之前無異,冷峻、專注於工作,似乎兩人只是再普通不過的上下屬關系。
然而林葭絲毫沒有因此松一口氣,腦子裡浮現一句話:暴風雨前的寧靜。
“‘天鶴’的項目,這個星期就能完成!我的試用期也差不多時間結束,感謝董事長一直以來的照顧!”
她說得很婉轉,也很明確,陸擎挑了挑眉。“接下來有什麽打算?”嗓音冷清,聽不出情緒。
“暫時還不清楚!”
“是否考慮‘君臨天下’?”
坦白說,身為總裁的他親自邀請,是任何畢業生的榮幸。若非兩人關系複雜,她一定樂得蹦高三尺。但眼下,林葭認為還是敬而遠之為妙。“謝謝董事長,但‘君臨天下’人才濟濟,我還不夠資格!”
“是不夠資格,還是阮氏更適合你?”
他一語挑破,直接得令林葭心悸。果然他並非善類,早就將她的心思看得清清楚楚。想是再解釋,也不過是欲蓋彌彰,索xin不掩飾。“阮氏是業界翹楚,確實是不錯的選擇!”
“為了阮煜南?”
“這不重要!”
“你確定不重要?”他目光灼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憑林葭對他的了解,這笑絕非好征兆。
“你剛剛代‘合逸’出戰,擊敗了阮氏,轉頭卻投入阮氏的懷抱,確定不會影響你在設計界的名譽?”
林葭回答得謙遜客氣,“我一個新人,哪有什麽名譽可言?董事長多慮了!”
“再來,良禽擇木而棲。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沒有永恆的敵人,只有永恆的利益。這些道理,您再清楚不過!”
陸擎往皮椅上一仰,眯起眼睛睥睨她。那姿態,十足十的狼,優雅危險。難以預測他會什麽時候突然撲上來,一口咬斷獵物的脖子。“如果是為了利益,沒有任何公司能比得上‘君臨天下’。阮氏出多少,我十倍!”
“金錢不是唯一衡量利益的標準!”
“說到底,你看中的不過是阮煜南。”陸擎笑得冷,一絲絲嘲弄。“和他朝夕相處,每天看著他和其他女人鬼混。眼巴巴盼著他哪天心情好,逗你兩下,這就是所謂你的‘利益’?搖尾乞憐的生活,就這麽適合你?”
在他陰霾重重,諷刺如芒的眼裡,林葭似乎看到了自己悲慘的未來。
他就像一隻狡猾的狼,一步步將他逼入絕境。他甚至不需要亮出他的利爪,已足夠將她逼到角落,嘗到恐懼的滋味。但她不甘心,仍負隅頑抗。“那是我和阮煜南的事,與你無關!”
“是嗎?那就來談談我們的事……”陸擎遠遠望著她,慵懶地衝她笑。“你說,我該不該告訴阮煜南?”
林葭猛一激靈,慌亂再次襲來,令她齒寒。“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不知道?”陸擎逗弄她的興致愈發濃了,冷峻褪去幾分,取而代之的是狩獵時那種危險,那種高深莫測。“‘皇宮’私人會所,1106!”
“……那晚,我和阮煜南在一起!你認錯人了,和你發生關系的不是我!”
陸擎深深笑了,眉宇間一股抓住重要證據的得意。神情極盡邪惡地反問:“我沒說,你怎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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