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上午十半點。阮氏頂樓會議室。
陽光明晃晃地灑落在落地玻璃窗上,整座城市因為耀目的陽光,散發出一種不可思議的活力。太陽**,城市彷彿也蒸得滾燙,每一個角落都充斥著光芒。然而這樣耀眼的陽光,卻照不進會議室。與外面一比,會議室便成了一個陰冷的冰窖。
長形會議桌在一分一秒種靜默著,冷寂。
可以容納數百人的會議室,只有一道纖細的身影坐在會議桌頂端,顯得愈發壓抑,黑幢幢的。
會議演講稿以及資料全部備齊,安靜地放在會議桌上。
林葭的手落在厚厚的資料上,兩雙手十指緊扣,以不自然的弧度彎曲,透露出她的緊張。細長的柳葉眉亦微蹙,忐忑卻又鎮定,眼神堅定、強大。人的強大,往往是被逼出來的,一如此刻。她已經沒有其他選擇,她只能贏,不能輸。
敲門聲響起,有人走了進來,她回頭,卻不是股東,而是秦康。
“總裁,阮少在外面吵鬧,說要見你!”
“千萬不能讓他進來,”林葭當機立斷,“想辦法趕他走!”這個時候,決不能讓他其他股東見到他。
她早就聽說,阮氏內部一直不太平,另外五個大股東時刻虎視眈眈,想盡辦法要將阮振邦從總裁位子上拉下來。他能鎮住他們幾十年,實屬不易。就在半個月前的股東大會上,他們還以阮煜南輸掉百分之十的股份為由,一起討伐阮振邦,費了不少力氣才被壓下來。
那幫老狐狸,野心由來已久,本來就難以對付。這次突然由她暫代總裁,恐怕不會輕易放過她,必定百般刁難。因此為了今天這場股東大會,她熬夜做了準備。
“是!我知道了!”秦康走出會議室,冷冷地對阮煜南道:“總裁說了,你不能進去,請你離開!”
“什麽?讓我走?”阮煜南睜大眼睛,惱羞成怒。“我才是阮氏的正主,她憑什麽讓我走?那個該死的女人,分明是想霸佔阮氏!我不能讓她得逞,你閃開……”
他想衝進去,卻被秦康擋住。“你沒有股份,沒資格參加股東大會!”
“誰說我沒資格,整個阮氏都是我阮煜南的,我沒資格?”他大叫大嚷,一邊往裡面擠。
“總裁親自交代,阮氏交給林小姐,沒你的份!”秦康用力推了他一把。他在部隊就是由阮振邦一手提拔,後來也一直跟著他,把他當自己生父,一直忠心耿耿。都是因為阮煜南,總裁才會出事,他早就恨透了這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
“沒我的份?”阮煜南氣壞了,用手指著他的眼睛,囂張地叫罵。“你不過就是我爸的一條看門狗,竟敢這麽跟我說話?”他涼涼地笑起來,“我知道你是什麽意思,看我出事故意落井下石,討好那個女人是嗎?但你別搞錯了,她不過是我爸一時糊塗拿來氣我的利用工具,我爸根本不可能把公司交給她。阮氏最後的主人,是我!我勸你最好認清自己的主子是誰,否則我當上總裁,第一個就開除你!”
秦康根本就不屑於和這樣的人爭吵,滿眼鄙夷與壓抑的怒火。若不是看在他和總裁有血緣關系,他早就要了他的命。他不屑地翻了個白眼。“等你當上總裁再說吧!現在,離開這裡,別逼我動手!”
“你以為我怕你嗎?”阮煜南剛揚起拳頭,身後傳來一聲冷笑。
“一來就看到這場好戲,真是有意思!”
燕都洛!
這聲音令阮煜南恨得咬牙切齒,就算他化成灰燼,他也忘不了那惡魔的聲音。他像怒獸一樣掄著拳頭轉頭,朝燕都洛衝過去。但燕都洛反應迅速,一扭頭就躲開了。反倒輕松拎起阮煜南的衣領,湊到他耳邊幽幽低語。“還想要我的東西,就給我老實點……惹火了我,有你受苦的份!”
“你——”阮煜南的血ye都凍結了,充斥著彌天恨意。他拚盡全力隱忍,才不至於失控當場和燕都洛同歸於盡。眼眶,氣得通紅,染上了血色。
殊不知他越怒,燕都洛的心情就愈好,他愜意地享受著他的痛苦帶給自己的樂趣。就像殘忍的劊子手舔舐著刀刃上的鮮血,由眼角到眉梢,都流轉著詭異與殘酷。他已經不是一個血肉的存在,而是由恨與陰謀組成的魔鬼。唯一能讓他感到快樂的,就是其他人的痛苦。
可惜,阮煜南不是阮家的種。否則,他願意停下腳步,好好享受折磨他的塊感。
保鏢推開阮煜南,護著自己的主子往前走。
秦康守在門口,看燕都洛的眼神,好像恨不得將他扒皮拆骨,五馬分屍。
燕都洛懶洋洋地朝他笑了笑,“天底下恨我的人很多,阮家也很多,但輪不到你這只看門狗……不過,衷心的看門狗,我很欣賞,不如過來幫我的忙?阮振邦給你多少,我十倍!”
“你休想!”
“好!很有骨氣!”燕都洛笑著拍拍他的肩膀,“那你就好好睜大眼睛看著,阮氏是怎麽垮掉!到時候,你再考慮清楚出路也不遲!”他往他懷裡塞了張名片,被秦康甩開,名片掉在地上,他用力踩了幾腳,留下了幾個汙濁的鞋印,正好踩在燕都洛三個字上。
他皺皺眉,似乎替秦康的錯誤選擇感到惋惜。本人倒是絲毫沒有生氣,推門進去。剛一進門,就感到了兩道強烈的恨意,幾乎要把他給射穿了。他依舊是那副慵懶且漫不經心的嘴臉,抬著眉梢望去。林葭雙拳緊握,一臉怒容,瞬間激起了他的塊感。
這種憤恨的眼神,過去十年燕都洛見過太多。多到令他懷疑,是否全世界的人都恨他。但只有阮家人的恨意,才能真正讓他快樂。他所有的付出以及隱忍,都是為了報仇。這一天,很快就到了。
想到這,他止不住有些激動起來,血ye在身體裡迅速沸騰,化作嘴角一個燦爛得可惡的笑容。“林小姐,別來無恙。哦……或許我現在該換個稱呼,林總!”
“二十歲出頭的年紀,就當上總裁,可謂我們金融界的奇跡,實在讓人佩服!不過能守住這個位子多久,就不知道了。說不準,現在你還在總裁位子上,十分鍾後,就要易主!”
“你做夢!”林葭對燕都洛的恨,早已滲入骨髓。一看到他,她就恨不能一刀插進他心臟,手刃仇人,吃他的肉喝他的血,替阮振邦報仇。她握緊拳頭,全身止不住冷顫,臉色發青發白,恨意濃烈。“你肮髒的手,休想染指阮氏一分!”
“是麽?可我現在擁有阮氏百分之十的股份,你不想我染指,我也染指了。要不,我今天怎麽會出現在這麽重要的股東大會上?”燕都洛長相陰沉狠毒,就連笑,都帶著殘酷與陰冷,令人不寒而栗。他上前一步,居高臨下,笑笑地睥睨林葭的怒容,“別這麽生氣,女人生氣,很容易老。尤其是你這麽漂亮的女人,我心疼……”
他伸手探向她的下巴,卻被林葭狠狠拍開。“別用你的髒手碰我!”她咬牙,“人在做天在看,你卑鄙的行為,一定會遭到懲罰!你這種人,一定會下地獄。”
“哦?”燕都洛挑眉,笑笑地望了望拇指與食指婆娑。轉頭對上她,笑容瞬間一沉,透出一股濃烈的恨意。“如果老天真像你說的那麽公平,那麽阮振東早就該死一千次一萬次。他,連下地獄都不配!你別怪我狠心,要怪,就怪他。今天這一切,都是你們阮家咎由自取!阮氏,活該跟著陪葬!”
“有我在,阮氏絕不會毀在你手裡!”
“是麽?口氣倒是挺大!說到底,還是你像阮振邦,不愧是父女……骨子裡,都那麽倔強!”燕都洛拉了張椅子,一屁股坐下,長腿架在會議桌上,“不過……就怕你沒那麽本事!”他揚了揚手指,保鏢遞過來一根雪茄,替他點燃。
“你不配!”林葭衝上去,搶過他的雪茄,狠狠掐滅。就好像把那根雪茄當做他本人,想徒手捏個粉碎。
燕都洛也就任她作為,滿不在乎地聳聳肩。“沒關系!反正十分鍾後,整個阮氏都是我的。到時候我想怎麽抽就怎麽抽,也不急於一時!”
“這裡,永遠屬於阮家!”
“世界上,哪有永遠的事情?”燕都洛嘲弄她的稚嫩,搖搖手指,“讓我來告訴你,商場最殘酷也是最有趣就在於,變化太快。今天站在金字塔頂端的人,很可能明天在最肮髒的垃圾場發現他的屍體。就像你……這一秒,你還能站在我面前,警告我不要妄圖染指阮氏。下一秒,阮氏的主人就變成我!”
“就算我死,也不會讓阮氏落進你這種卑鄙小人手裡!”
“我若真想要阮氏,你死又有什麽用?”燕都洛勾勾嘴角,笑容尋味。“當然,我舍不得你死。你是為數不多,敢跟我叫板,我卻偏偏不討厭,反倒很感興趣的女人!如果你想通了,用十次換百分之十股份的協議還有效。”
他的目光中飽含濃烈且不加掩飾的yu望,就像x光線一般銳利,彷彿要將林葭直勾勾看穿。她很不喜歡他的眼神,渾身惡心得起雞皮疙瘩,恨不得戳瞎他的眼睛。嘴角磨出兩個字,“人渣!”
“人渣就人渣,我從來也沒說過自己是正人君子!反正,不外乎一個稱呼。你怎麽看我,根本不會影響我的決定。已經十點半了,你可以開始你那些廢話演講了!”
“還有其他股東!”
“其他股東?”燕都洛樂了,“哪有其他股東,整個阮氏的股東,不就我們兩個?你不會還那麽天真,等著那幫老狐狸吧!會議已經開始半個小時,他們不會來了!昨天,你逐個約他們,但他們都沒空,因為他們一整天都和我在一起……”他掃了眼腕表,嘴角飛揚。“現在這個時候,他們應該在簽股份轉讓書。”
林葭抽緊手指,“不可能!”她知道燕都洛一定會在背後搞鬼,但那些人不是阮煜南,絕不會輕易交出股份。
“他們缺席,就是最好的證明!阮家總共有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阮煜南的百分之十在我手裡,你手中只有百分之四十一。另外五個股東,總共持有百分之四十九的股份。他們轉給我,我手裡的股份,就變成百分之五十九,比你還多出百分之十八。我,才是阮氏最大的股東!五分鍾後,阮氏就要改名為燕都氏!”
林葭失了鎮定,霍地站了起來,目光懾人。“燕都洛,你究竟想怎麽樣?”
“還不夠明顯嗎?我要阮家,家破人亡,我要阮氏陪葬!現在只是開始,你手裡那百分之四十一的股份,很快也將是我的!”
“你別妄想!”
“是不是妄想,你很快就知道了!”相對她的失措,燕都洛異常平靜,一副穩操勝券的姿態。
會議室裡,劍拔弩張,空氣裡彌漫著硝煙味。林葭站得筆直,雙手緊緊扶住會議桌,渾身顫栗。燕都洛則氣定神閑地把雙腿架在會議桌上,全然勝利者的姿態。
時間,靜默!
一陣腳步聲由遠而近。
燕都洛得意地勾勾嘴角,“看來,是你有人把股份轉讓協議送來了!”一副讓林葭等著看好戲的眼神。
但當會議室門被推開,那個尊貴威嚴的男人以王者姿態強勢挺入他視線時,燕都洛篤定的笑容僵在唇角,由不可置信變為不甘、惱怒,並透出一絲絲恐懼。
燕都氏能重振,全憑他一己之力,憑他手段夠狠。這一路往上爬,踩著無數大大小小公司的“屍體”,得罪的大鱷也不少。但有一個人他從來不敢招惹,那就是陸擎。無論他如何強硬狠毒地對付其他對手,但都會繞過陸擎的勢力范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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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是燕都氏的勢力與“君臨天下”實力還有一段差距,二是陸擎其人令他畏懼。身為“君臨天下”的帝王,他的手段只會比自己卓絕,絕不會遜色,他不想樹立這麽強大的低手。
若非忌憚背後有陸擎撐腰,阮氏,早就已經是他的囊中之物。
他出現在這裡,顯然對他很不利。
然而陸擎的出現,對林葭是一劑鎮定劑。他甚至一句話也不需要說,局面就已經完全逆轉。
他給了林葭一抹安心的笑容,坐到燕都洛正對面,與他呈對立狀態,完全鎮住了他的氣場。燕都洛的強大氣勢來源於他的陰沉狠毒,讓人害怕。而陸擎是來自於他與生俱來的王者的尊貴,以及他無人能及的強勢與手段,是一種光明磊落,讓人心悅誠服,頂禮膜拜的氣場,而非懼怕。
在他面前,就連燕都洛都必須小心謹慎,步步為營。
陸擎一貫倨傲,也不多話,直截了當。“股東都到齊了,開會!”
燕都洛原本就有不好的預感,這會兒,就不免更多了一絲忐忑。但面上還是維持著狐狸一般陰冷的笑容,“沒想到陸總也會對阮氏這樣的小蝦米感興趣,不知陸總手裡有多少阮氏股份?”
陸擎神情冷漠,商人味以及男人味雜糅一體,形成了一種強大的牢不可破氣勢。他將無份文件扔到他面前,打開一看,其中有百分之四十的股份都轉到了陸擎名下,另外百分之九,無償給了林葭。
眼下的局勢,林葭擁有百分之五十的股份,陸擎佔百分之四十。而他,僅有阮煜南的百分之十,完全處於劣勢。
燕都洛眉角抽搐,眼裡透出一股陰毒的戾氣。手指,一根根掐進文件裡。
“五位股東讓我轉達,感謝你‘照顧’他們的家人。他們現在已經團聚,正在飛往國外度假的飛機上。”
林葭立即明白過來,燕都洛是拿那幾隻老狐狸的家人作為威脅,逼他們把股份轉讓給他。好在陸擎及時將他們解救出來,股份才沒落入他手裡。
燕都洛沒想到自己布置得這麽周密,還是會被陸擎找到,臨時橫插一杠,壞了他的好事。他不甘心,卻又無計可施。冷冷地笑起來。“不愧是金融帝王,陸總的厲害,真是讓我大開眼界,終生難忘!看來,阮氏,我今天是拿不下了!”
“不止今天……”陸擎言下之意。以後,他也休想得到阮氏半點股份。
“這可未必!”被臨門一腳壞了好事,燕都洛吃了癟,臉色很不爽。“我倒佩服陸總,為了一個女人,不惜出高價收購阮氏股份。虧的,可不僅僅是幾百億!”
陸擎氣定神閑,嘴角一扯。“一旦‘君臨天下’和阮氏簽訂合作協議,那麽,阮氏的股份將成倍增長。是虧還是贏,你心知肚明!”
燕都洛眼神一厲,一手掐斷鋼筆,霍地起身離席。“陸總,我欽佩你的能力,但這阮氏,我勢在必得。咱們走著瞧!”說罷,他陰森地掃了眼林葭,拂袖而去。
他的離去,帶走了會議室的陰森冰冷。陽光重新照入,驅散了陰霾,整間會議室亮堂堂的,也驅散了林葭的不安。緊繃成一根弦的身體放松下來,她重重松了口氣,一手扶在會議桌上,嘴角露出了一抹劫後的微笑。
她感激地望向陸擎,陽光照在他臉上,形成了一道迷人的暗影,將他原本就無比出色的五官襯得愈發鮮明,英俊得不可思議。彷彿神一般的存在,周身散發出強大得不可直視的光芒。
心跳,加速。
呼吸,漸漸變得急促。
此刻的他是那樣地令她心動,每一根神經,每一滴血ye都充滿了崇拜。女人對男人的喜愛,往往是由崇拜開始。女人喜歡成功人士,並非他擁有多少財富,而是財富賦予他的閃光點,男xin魅力,睿智以及卓絕的手腕,讓她心悅誠服,完完全全為他傾倒。
陸擎也望了過來,與她四目相對。一抹淡淡的笑容,浮現在他堪稱完美的臉上。似乎天大的災難於他而言,也不過如肩上的灰塵,輕輕彈走便是。沒有任何事,能造成他的困擾。
她以一種迷戀而崇拜的目光望著他走向自己,血ye裡流淌著一股說不出的悸動。有點興奮,有點緊張,有點雀躍。一下子好像回到了十六七歲,崇拜偶像的年紀,心頭小鹿亂撞,手指都緊張得蜷曲起來。
他停在她身前,長臂一伸,揉了揉她的腦袋。“在想什麽?臉這麽紅!”
“嗯?沒、沒什麽!”卻緊張得連說話都在顫抖,“剛才,謝謝你!如果不是你及時出現,我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在這個世界上,連陰狠如燕都洛都能製服的,唯有他陸擎一人。
“那本來就該是男人之間的戰爭,怎麽能讓你一個小女人來承受?”陸擎說得理所應當,且漫不經心。衝她好看地笑著,溺*而強大,彷彿將整個世界都捧到了她面前。“你只要躲在我身後,就夠了!”
“可是……我不想成為依附你的藤蔓,我想要成為……和你並肩作戰的女人!”她的語氣有些不自信,神情有些羞澀。然而卻是堅定的,眼中閃動著希冀的光芒。盡管她現在並不強大,但是她會朝那個方向努力,擁有站在他身邊的資格。
這是他第一次從她口中聽到,她要成為他的女人。他和她,出現在同一句話裡,彷彿已密不可分。那令陸擎感覺,即便付出再多,也在所不惜。為了她,他寧願傾其所有,也不會皺一皺眉頭。
心,滿了,蕩漾著一股暖意。
她的發絲在他手指間婆娑,泛起淡淡的熱力,一絲一絲,滲入了他心底。
他笑了,眼角眉梢,皆洋溢著笑意,眼裡像閃爍著水洗過的星星那般明亮。“傻丫頭,強大,是為了你自己,而不是為了我。不管你變成什麽樣,我身邊的位子,永遠屬於你。”
大掌,扶住她後腦。在金色的陽光中,他的吻落在她眉心,伴著他鄭重而強大的承諾。“你將是與我並肩的,唯一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