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晚宴
晚上八點,首都帝星酒店花園,慈善晚宴在徐徐拉開帷幕,觥籌交錯,衣香鬢影。男人們西裝革履,舉止紳士,女人拖曳著優雅的晚禮服,手持高脚杯,氣質卓然,言笑晏晏。
原衍之走進來,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即便年近五十,他看上去仍舊年輕,且xin格沉穩嚴肅,甚少微笑,總是給人一種難以親近之感。
這倒是和寇響有點异曲同工的相似。
所以徐嘉茂總是開玩笑說,其實咱們boss才是你親爸吧,寇響淡淡睨他一眼,懶得跟他多費唇舌。徐嘉茂又道:「你這些年,還真是變了不少,相比於現在的冰山臉寇響,我還是喜歡過去那張火山臉,好歹還有點情緒對不對,現在的你啊,就跟個沒感情的機器人似的。」
寇響將酒杯裡的香檳一飲而盡,沒說話,徐嘉茂手肘戳了戳他:「哎,今天我媳婦也來了。」
順著徐嘉茂的模樣望去,只見宋茉穿著一襲墜地的深藍色星空長裙,正在幾位西裝革履的男人間交談說話,嘴角勾起璀璨的微笑,美得讓人挪不開眼。
「我媳婦兒漂亮吧。」
「你漂亮媳婦正在跟別的男人風花雪月暢聊人生,你跟我秀什麼。」
「正常交際懂不懂,換你媳婦兒是明星,免不了的。」
寇響想說我媳婦乖得很,不會跟那幫油膩的男人多費唇舌,然而話都到嘴邊了,還是生生讓他咬住。
這時候,有輕緩悠揚的鋼琴曲,從花園一角的琴台傳來。琴台圓形設計,周圍有白色的花欄,上面爬滿了綠植藤蔓和不知名的白花,圓台正中間擺放著一架潔白的鋼琴。
而臺上的女孩安靜地坐在白色鋼琴邊,淡杏色晚禮裙勾勒著她曼妙的輪廓,扇面的抹胸托著她渾圓豐滿的胸部,傲人的身姿散發著令無數女人艷羨,令男人瘋狂的成熟氣息。
優美的旋律從她的指尖漫出來,是一曲《玫瑰色人生》。
周遭的男人們目光總是有意無意地落到鋼琴邊,忍不住要多看她幾眼。然而他們中大多人今夜的目的便是社交,結識人脉,所以也無暇停下來欣賞音樂。
優美的音樂如同賞心悅目的美人,只是這場華麗絢爛的晚宴陪襯,幷不是主角。
女人們也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相互誇贊,含笑的言語間綿裡藏針相互攀比著。
只有一個人,點墨一般漆黑深邃的目光從始至終沒有從她的身上移開。
就像無數次在電視廣告或者雜志封面上看到的她一樣,無論她的妝容風格如何改變,她依舊是他印像中的那個散發青澀稚嫩朝氣,總穿寬鬆校服,時而靦腆時而使壞的小女孩。
他的右手握緊了拳頭,沒有什麽東西是時間無法改變的,三年光陰,容顔已然褪去了當年的青澀莽撞,多了成熟與穩重,而他的心,也同樣變得更加堅毅。
而時間無法改變的或許,只有他掌心顔色依舊深沉的兩個字母。
那是他的初心,是他此生不渝的摯愛。
**
鋼琴聲戛然而止,楊吱似心有所感,抬頭朝著花園人群望去,衣香鬢影流動之間,幷沒有見到什麽熟悉的身影,中斷的鋼琴曲迅速接續。
她微微蹙眉,總感覺剛剛有人在看她。
心裡那種熟悉的、澀澀的滋味。
已經很多年不曾有過了。
楊吱重新開始投入演奏,鋼琴是她大學的必修科目,基地班教學嚴格,幾乎每天都要進行樂器訓練,而楊吱極有音樂天賦又分外刻苦,潜心學習幾年來,也能登臺演奏,比起那些從小進行鋼琴訓練的同學,也絲毫不差。
她一貫認為,音樂都是相通的,她一邊學習流行樂,一邊跟著虎山老師學說唱,到現在這個程度,楊吱發現其實兩者也有相輔相成的地方。
鋼琴演奏完畢,她起身謝禮,周遭掌聲不絕,男人們開始注意到她,目光多了些許意味。
這裡的男人多是成功人士,不會年輕,其中更有閱女無數之輩,眼睛自然也是毒辣,縱使如此,却還是被楊吱渾身上下散發出來的清雅氣質所吸引了。
徐嘉茂在自助食物台邊找到了寇響:「原總準備把你介紹給他的生意夥伴,你倒好,一轉眼就沒了影兒,快跟我過去。」
寇響放下酒杯,和徐嘉茂一起過去。
不遠處的廊台邊,原衍之正和幾個男人聊著什麽,見寇響過來,他伸手攬住他的肩膀,向生意夥伴鄭重地介紹他。
能和原衍之說得上話來的男人,哪一個不是重量級的人物,都是寇響將來管理公司可能會打交道的對象,也是非常重要的人脉。
衆人見原衍之言辭間似乎頗爲器重這位年輕人,一時間也鬧不明白是怎麽回事,不過生意場上向來如此,不需要知道原因,只需要明白的是,這位年輕人的份量肯定不低,這就够了。
於是他們也遞上了自己的名片,與寇響交談起來。
原衍之則站在邊上,靜默地看觀察著他。
寇響從始至終保持著謙和有禮的微笑,不卑不亢,不會因爲他們是前輩甚至是老總,就對他們流露出任何阿諛妹態,對他們的問題應答如流,同時恰到好處,穩重成熟且談吐不凡。
過去原衍之也曾有過想要提拔的新人,然而他們的表現都不盡如人意,若是家裡條件較好的,時常眼高手低,而家裡條件不怎麽好的,倒是吃苦耐勞,可有時候總是難以避免的要去奉承人家,這就讓原衍之覺得有些沒面子了。
笨拙的扶不起來,聰明的又過了頭。
唯獨寇響,這段時間接觸下來,甚得他的心意,他也不得不感慨,寇琛那種沒腦子的傢夥,竟然也能養出這樣優秀又妥帖的兒子呢?
幾分鐘後,又有一首鋼琴曲緩緩入耳,寇響手中的酒杯驀然被捏緊。
他整個人就像一台死機的電腦,正在說的話也斷了片兒。
怔住了。
原衍之見寇響狀況不對勁,立刻過來打了圓場,輕而易舉便將局面帶了過去。
徐嘉茂聽著那鋼琴曲旋律,突然間仿似想起什麽似的,望向寇響:「這這不就是那首」
《初心》
這是寇響寫給楊吱在New star總决賽的那首歌《初心》的鋼琴曲旋律。
那些深埋於泥土之下的回憶,一點點蘇醒,一點點將他帶回到過往那些熱血燃情的青葱歲月。不忘初心,此生不渝。
這是他曾許諾她的誓言。
寇響每一寸的呼吸都在疼痛著,放下了手裡的酒杯,悶聲說:「我去趟洗手間。」
說完也不等徐嘉茂反應,他朝著洗手間徑直走去。
楊吱演奏完這一首《初心》,便需要休息一會兒,宋茉見她下臺,立刻端著高脚紅酒杯朝她走了過來,言笑晏晏:「《初心》啊。」
她話音似乎意味深長:「怎麼突然想要彈這首,不會是以為某個人」
「剛剛突然有一下子,那種熟悉的感覺又回來,好像他在看著我。」楊吱毫不掩飾地說:「這麼多年,那種感覺依舊沒有變。」
於是有感而發,她彈了《初心》。
「茉茉。」不遠處有人在叫宋茉,宋茉連聲應道:「來了。」
然而就在她路過楊吱身邊的時候,手裡的紅酒杯突然傾灑,幸而楊吱早有防備,往後推了推,於是嫣紅的酒汁沾濕了她的衣角。
「啊呀,真是抱歉抱歉,把你的衣服弄壞了。」宋茉掩嘴驚呼,特別誇張:「怎麼辦,怎麼辦才好。」
楊吱一臉無語地看著她,裝什麽裝,這麽明顯故意的做法,以爲她看不出來還是怎麽樣的。
「你在鬧什麼。」楊吱無奈地問她:「又犯老毛病了嗎。」
宋茉特別無辜:「吱兒你又誤會我,我真的是不小心。」
楊吱自覺這些年和宋茉相處還算愉快,畢竟兩個人都已經長大了,不會再像小時候那樣幼稚不成熟,而且自從宋茉和徐嘉茂在一起之後,楊吱和宋茉之間更加不存在什麼仇怨。
兩個人一起在娛樂圈打拼,有的時候還會相互幫扶一把,畢竟在這個圈子裡,多一個勢均力敵的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要好。
楊吱也鬧不准宋茉到底在整什麽麽蛾子。
潔白的裙角邊沾染了幾滴猩紅的酒汁,格外明顯,顯然她不能再繼續彈奏了,必須將將裙角處理一下。
「我去一下洗手間,出來的時候你最好給我一個滿意的交代。」她說完便朝著盥洗室走去。
待楊吱離開以後,徐嘉茂來到宋茉身邊,宋茉嗔怪地看他一眼:「她又得誤會了。」
「你就當幫幫忙做個好人。」徐嘉茂安撫道:「待會兒她就會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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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茉高傲地轉身離開:「就當是彌補過去年輕不懂事犯下的錯,不過不會再有第二次了。」
**
盥洗室外面的公共水台邊,楊吱正用水潤濕自己的衣角,將酒漬拭去,幸而沾染的時間不長,量也不多,用水稀釋以後便不是特別明顯了。
邊上洗手間有人走了出來,步履沉穩而輕緩。
楊吱的餘光瞥見一抹熟悉的身影,恍然抬起頭來,鏡面倒映的背後,男人以背影對她,却也停住了脚步。
那幾秒的時間,於楊吱而言彷彿過了幾個世紀般漫長。
她從來沒有想過,再次相見會是這樣的境遇,她甚至從來都沒有幻想過真的會有相見的一天,只要不保持期待,就不會失望。
這些年來,她將自己過成了歲月靜好的模樣,似乎高三的那一場失戀,無論是家人還是朋友,都看不出對她有什麽打擊,甚至他們還在慶幸
終究是小孩子,小孩子的戀愛,時間一長也就慢慢淡了,忘了。
只有楊吱自己知道,無數個漫長黑夜裡她是怎樣徹夜輾轉著思念一個人。雖然那段無疾而終的戀愛,的確可能只是年少衝動的戀情,但是那樣莽撞的衝動,這輩子或許都不會再有了。
楊吱手忙脚亂地用紙巾弄了弄衣角的污迹,便準備離開了,路過寇響身邊的時候,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溫熱的觸感從皮膚表層細細密密地導入心間,兩個人身體都是同時敏銳地一顫,然後同時觸電般地分開了。
相距約莫半米的距離,楊吱感覺周遭呼吸都燥熱了起來。這麽些年,他眉宇間早已經褪去了年少輕狂的鋒利棱角,顯得更加成熟穩重,唯獨那內勾外挑的丹鳳眼,依舊閃動著熟悉的神采。
眼角下,那道傷疤似有淺淡了許多。
當年分別之時,倆人都是青澀的藍白校服,而此刻重逢,一個西裝筆挺,另一個禮裙優雅,兩人遙遙相望。
楊吱先對他禮貌地笑笑:「響哥,好久不見了。」
這聲稱呼,的確是好久沒聽過了。
寇響垂斂了眸子,掩住目光裡涌動的波瀾:「真的很久沒見了。」
「你也來參加這個晚會,宋茉都沒有跟我提過。」
「徐嘉茂也沒有跟我提到,你會來。」
楊吱忽而間想起方才宋茉怪异的舉動,忽而間似乎明白了什麽。
「如果知道我會來,你還會」楊吱本來想讓氣氛輕鬆一下,可這話說了一半,又生生咽了下去,暗駡自己蠢,兩個人這多年沒見,早已經不復過往那般隨意,她來不來,與他來不來有何關係,她沒那麽重要。
今晚腦子裝麻辣燙了嗎?
看著楊吱微微泛紅的臉頰,寇響無傷大雅地笑了笑:「如果知道你會來,我還會再好好打扮一下。」
他伸手理了理自己的領帶,輕而易舉便化解了她的尷尬。
楊吱也笑了笑,儘管這個笑容含著苦澀。
「叔叔好些了嗎?」她問。
寇琛甦醒過來是在一年前,然後一直處於休養的狀態。
「好多了,能吃能喝,能說能笑,還會拿皮條抽人。」
所以他的情緒也輕鬆了很多。
「那就好。」
就在這時候,寇響突然走近了她,她眼睜睜地看著他細長的指尖,落到了她耳畔髮絲的位置,輕輕地捋了捋。
她甚至能夠感受到他溫熱的指尖,碰到自己耳廓邊緣。
他神情溫柔,幽深的眼底閃著悸動,爲她將一縷垂散的淩亂髮絲挽在耳後,這是下意識的本能動作,一如當年無數次這般溫柔和寵愛地爲她挽起髮絲。
楊吱打了一個激靈,却見他伸手拍了拍她的腦門,輕鬆地笑道:「時間過得真快,你都長這麽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