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偏愛
岑寧幾乎沒有出過遠門,但是這趟去西藏,她沒有告訴魏品芳。
如果說攝影師是魏品芳的死穴,那西藏便是她心中的禁地。
因為曾經,她的父親就是死在那裡的。
岑寧心中沒有那麼多禁地,甚至因為父親的緣故,她對那個地方更加的嚮往。她想知道,到底是什麼的一個地方,才能讓父親那麼義無反顧。
出發前,岑寧做了很多準備和攻略,而且也跟著團隊的人去醫院做了身體測試。
臨行前的那一天,她幾乎整夜不能睡覺,說不出緣由,就是心跳加速,彷彿有什麼在等待著她。
人這一生中,一定要去的地方就是拉薩。
有人說,拉薩是一個只能親身感受,無法靠照片或者圖畫來想像的地方。那裡有你這一生都未見過的天空和陽光,還有讓你心靈瞬間淨化的宮殿和群山……
這些話都是沒錯的,當然,前提是你沒有一到那地方就頭暈目眩,呼吸困難。
岑寧一行七人,是Eternal Camera Club選擇西藏作業的小分支。達到預定的客棧時,一行人有四人都感覺到不同程度的不適,但奇妙的是,岑寧竟不屬於這四人中的一人。
「岑寧。」放下行李在房間休息了會,有人來敲了她的門。
岑寧打開門後,見是大北和團隊裡的另一個男生肖盛。
大北:「你沒事吧?」
岑寧搖搖頭:「我沒感覺,就是希希她們兩個不舒服,還在休息。」
「嗯,那讓她們先休息吧,對了,我們倆現在要去外面看看,你要不要一塊?」
岑寧巴不得出去走走,不過剛才大家都沒行動她也不好意思掉隊:「好啊,我去拿個相機。」
「嗯。」
三人拿上相機後就出發了,他們也沒有目的地,只是隨意在街上走著,感受著這個地方的味道。看到中意的景致時,就拿出相機拍幾張。
岑寧和大北他們背著各自的長。槍短炮,穿著牛仔褲白襯衫等現代味極濃的衣物,他們一腳踏入了這個古樸莊重的地方,彷彿來到了另外一個世界。
後來三人走進了八廓街,黃昏時節,金閃閃的光線落在席地而坐的僧尼身上,照耀出一種安靜古老的韻味來。
岑寧抬手,經不住按下了快門鍵。
拍完幾張後回看之前的照片,劃過某一張的時候,岑寧微微頓了頓。圖像裡,幾個女尼紅袍加身,搖轉經筒,閉目哼歌。
圖像是無聲的,可那一眼看去,竟似乎能聽到他們哼著遙遠的神曲。
岑寧心中莫名觸動,收起相機,站著看了很久。
「嘖,讓你買個東西去那麼久,原來是偷偷抽煙!」
「我沒耽誤時間,我就順便買了一包。」
「你啊……誒小心!」
街上來往遊客漸漸多了起來,岑寧正拿著相機發呆,突然被人撞了一下。
一個踉蹌,差點跌倒,好在那人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
「抱歉,沒事吧?」
岑寧嚇了一跳,抬眸看向拉著她的人。
一個年輕的男人,穿著衝鋒衣,扣著帽子,露出來的肌膚曬的有點黑。
岑寧估計他也是遊客,因為他也與周邊格格不入。
「沒事。」街上人多,她又站在中央,也不能怪別人不小心撞到。
「嗯,那就好,姑娘小心啊。」年輕男人不太好意思地說道。
岑寧點點頭。
「行了快走吧。」邊上另一個人拉了拉他。
年輕男人又對岑寧抱歉的笑笑,然後跟著朋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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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寧下意識地朝兩人看去,只見兩人迎著夕陽,並肩而去。
「他們在前面等著呢,慢吞吞的,小心言哥等會削你。」
「嘶,你等會可別說我抽煙啊。」
「喔你還知道怕啊。」
……
岑寧站在原地,瞳孔微微一縮。可那兩人已經走遠了,聲音再也聽不見了。
言哥?
「岑寧,你怎麼還在這呢,找你半天。」大北他們原路返回,總算看到了呆滯地站在路上的岑寧,「你看什麼呢?」
岑寧回神:「沒,這裡很奇特,我多看了會。」
「那再往前走嗎?」
「嗯,走。」
岑寧跟著大北他們往前走去,走了幾步,她又回頭看了一眼。此時,那兩個年輕男人的背影都看不見了。
岑寧忽而笑了一下,有些自嘲地搖了搖頭。
她在想什麼,聽到一個像他的名字就覺得是他?
可他又怎麼可能出現在這。
***
接下來的兩天,岑寧跟著團隊去了西藏另外幾個地方。後來因為各自有各自的想法和主題,第三天他們兵分兩路。
岑寧、大北、肖盛、希希一車,團隊另外三人一車。
岑寧他們開著車往西走,沒有特別的目的地,只是沿路開,沿路停。
這裡好像完全斷離了和外界的聯繫,他們前面是一望無際的路途,邊上是壯麗宏大的高原雪山,頭上是藍得彷彿顏料塗上的天空。穿越無人區時,偶爾還能看到野生的藏羚羊和黃羊成群而過。
空空蕩蕩,好像什麼都沒有,又好像什麼都有了。
十五個小時開開停停,他們這幾個攝影愛好者都被震撼的無以復加。
但在最後一次下車攝影采風之後,再上車時車子竟然啟動不了了。
「大北,怎麼回事啊?」四人中的男孩肖盛詢問道。
大北四周打量了一番:「奇了怪了,發動機怎麼出了問題,這租車公司有沒有檢查的。」
「啊?開不了了嗎。」
大北也著急,他定位看了看,距離前面一個鄉鎮還有一個小時的路程,而這周邊空蕩蕩的,除了馬路就是一望無際的荒野,真是求助無門。
大北:「這條線我都開過三回了,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問題。」
岑寧:「那我們打電話求救嗎。」
大北:「你試試。」
「好。」岑寧拿出手機,剛想打電話的時候卻發現這的信號極差,「你們也試試,我的撥不出去。」
「糟糕,正好停在一個信號弱點了。」
後來,四人又是找信號又是檢查車子。可是折騰了一個小時,愣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大北:「在這乾等著也不是辦法啊,這裡的行車太少了。要不這樣,我們分兩路,兩個人留在這,兩個人走去前面的普蘭縣……」
另一個女孩希希為難道:「這哪行啊,車都要開一個小時多,我們得走多久。」
「那你還有什麼好辦法?」
「我……」
僵持之際,四人都愁容滿面。
天色也不早了,如果他們在天黑之前還趕不到下一個落腳點,那他們一車四人在這荒郊野嶺,真是又危險又恐怖。
「怎麼辦呀。」希希話裡都帶了哭腔。
岑寧道:「既然如此我們就按大北說的做吧,兩人去前面求救,兩人原地等著。」
大北:「也只能這樣了,那我們誰——」
「誒等會!有車!有車過來了啊。」突然,肖盛眼睛一亮,指著不遠處一個黑點驚喜道。
大北:「……真的假的。」
三人都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他們來的那個方向,有一輛越野慢慢靠近。
「攔住攔住!!」
四人彷彿在黑暗中看到了一個光點,連忙跑到路邊揮手示意。
此時的越野車內,坐在副駕駛的男人瞇著眸,拍了拍駕駛座上的人:「誒,前面有人啊。」
「我看的到。」
「什麼情況,車出問題了?」
「估計是。」
「那怎麼辦。」
問了這個問題後,主駕駛和副駕駛上的人都很一致地看向了後座上的人。
副駕駛:「言哥,要停車嗎?」
此時在後座上擦拭槍械的,正是出任務中的言行之,他聞聲抬起眸,看了眼不遠處的幾個人影。
不過隨意一瞥,他便又低下眸:「停。」
「是。」
他們本次的目的地是阿里地區普蘭縣的巴噶鄉,那是一座三國交界的邊境縣城,也是西藏自治區邊境口岸之一。
唐崢所在的大部隊已經潛入,言行之因為要與外界聯繫,所以遲了一天過來。
他們自然是趕時間的,但是遇到有困難的人,以他們的身份也不可能視若無睹。
車子停下,言行之頭也沒抬道:「問問怎麼回事,速戰速決。」
「好的。」
副駕駛的人下去了,言行之低著頭繼續,但因為窗戶大開,外面交談的聲音他也完全聽得清楚。
整個聽下來也所料不差,無外乎就是車子拋錨了,希望搭乘他們的車去前面的巴噶鄉求救援車。
本來都是很尋常的,直到言行之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他愣了一下,有些匪夷所思,又有些難以置信。
大北正在和車上下來的人交涉,岑寧見此也上前交待了兩句他們的身份,希望對方能好心幫個忙。
下車的男人聽完後點點頭道:「等會啊,我回去問下我的同伴。」
「嗯,行。」
男人剛回身走去,車後座的人就已經自己走下來了。
在場的人皆朝他看去,只一眼,大北等人就知道最先應該徵求的是這個人的同意。而岑寧,在看到車上那人下來時,整個人都被驚得忘了反應。
下車的人穿著一身尋常的衣服,黑褲,黑t,還有一件深色系的夾克外套。他的眸光微冷,看上去冷酷又威嚴,在這樣空蕩的無人區,他的眼神驀然讓人心生懼意。
大北等人對視了一眼,眼裡的猶豫和警惕不言而喻。
「言哥,他們的車拋錨了,問我們能不能搭一程。」原先坐副駕駛的男人道,「我們車還可以上兩個,要不就帶兩個去鄉里吧。」
出乎意料,言行之沒有立刻答話。
他的目光在四人身上掃了一眼,最後落到了岑寧身上。接著,眾人便聽他冷颼颼地道,「拍照都拍到這來了。」
岑寧:「……」
眾人:「???」
「上車吧。」言行之只簡單說了兩句便一言不發地回去了。
岑寧莫名心驚膽戰,心裡想著,他是不是還在因為前段時間的事生氣?
副駕駛男人道:「我們言哥同意了就ok,你們誰上車?」
岑寧想都沒想就道:「我。」
團隊裡的希希趕忙拉住了她:「寧寧,那什麼……會不會不安全啊?」
這話是有些不禮貌的,可跟前那男人竟一點也不生氣:「姑娘你放心吧,我們這次去巴嘎鄉是有點正事要辦,哥幾個可都是正經中國公民啊。你看,咱們都是偶遇,又是你們求救在先,怎麼想我們都不是壞人。」
岑寧看了說話那人一眼,明白他不願意透露真實身份。因為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拿出他們是軍人的證明,希希絕對放一百二十個心,可他卻沒有。
這說明,他們是有必要隱藏身份。
岑寧回頭安慰道:「沒事的希希,他們不像壞人,再說了,我們現在真的需要他們幫助,沒有他們我們才危險。放心吧,我會盡快回來的。」
「可——」
「岑寧,我跟你一塊去。」肖盛道,「咱們倆也有個伴。」
岑寧點頭:「好,那大北,你們倆就原地等了。」
「行,」大北深知著是最好的辦法了,「那你們倆早去早回。」
「嗯。」
***
路途無阻,車子行的很快。肖盛坐在岑寧的左側,而她的右側,是言行之。
「車子修完後立馬走。」言行之撇了岑寧一眼,「以後不要來這麼危險的地方。」
岑寧:「……不危險吶。」
「現在身體沒感覺不適是你運氣好,萬一什麼時候突然不舒服,這附近可沒什麼醫院救你。」
岑寧低著腦袋,低低應了聲。
駕駛位上的男人朝後視鏡看了眼,心裡暗暗腹誹,今兒言哥怎麼這麼貼心了。
「那你們來這是為了什麼?」岑寧問道。
言行之還未作答,副駕駛座上的男人回頭道:「生意上的事,要不然這麼偏遠的地方誰來啊,是吧。」
前排那兩人不知道岑寧和言行之認識,所以到現在還在說謊,倒是言行之突然道:「不方便多說。」
岑寧從他的話中明白估計又是機密,她點點頭,不多言了。
只是過了一會,她偷偷伸手揪了揪言行之的衣袖。
言行之本看著窗外,被邊上的小姑娘的動靜打擾後,側眸看了一眼。後者見他目光轉來,伸手拍了拍她腿上的攝影包。
「你的。」岑寧用嘴形無聲道。
言行之目光微微一凝,又看了她一眼,只見邊上這人眼神半抱歉半委屈地道:「上次,對不起。」
她的手指還揪著他的袖子,纖白的手指細細的,偷偷摸摸的卻一直沒放手。
天高雲淡,一路風吹。
言行之心口不知怎麼的就軟了一大片。
他想,他怎麼總是見不得她這可憐兮兮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