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向南幾人趕到的時候,傅時寒正單手挾持著李湛的脖頸,膝蓋扣在他的腹部,疼他齜牙裂嘴,出口儘是不堪入耳的污穢之言。
傅時寒的動作顯然是練過的,部隊上格鬥的標準身法,不會致傷,但是絕對不好受。
向南和沈遇然眼見不妙,連忙趕過來,一人扣手,一人抱腰,拉住了情緒激動的傅時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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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話好說!」
「衝動是魔鬼!」
傅時寒並不想輕易放過李湛,奈何沈遇然也是豁出去了,下大力氣死命抱著他的腰,不讓他再上前半步。
幾人都沒想到,素來老成持重的傅時寒竟然會生這麼大的氣,看他這青筋暴起的憤怒模樣,今天是要把李湛給扒下一層皮啊。
沈遇然:「怎麼了這是……有什麼話好好談,別動手啊。」
許明意站在邊上佛系地喃了聲:「本人提供送醫服務,二十塊一人。」
向南緊扣著傅時寒的手,沉聲道:「老四,到底怎麼回事。」
傅時寒面無表情,指著李湛,聲音極其低沉冷淡:「我進來的時候,看到他動手打女生。」
在場的女生,只有霍煙和洛以南,洛以南皮膚很白,穿著低領的毛衣,白皙的頸邊赫然一道紅印,看得向南太陽穴猛地一跳。
「你媽的!」
向南突然暴起,衝上前就是一拳,狠狠揍在李湛的臉上,打得他嘴角都出血了,整個人踉蹌著後退,重重摔在地上。
「哎哎哎!你又發什麼瘋!」沈遇然沒成想好不容易制住一個,另一個居然又動起手來。
「老二,你看什麼看,趕快拉住他呀!」
許明意「噢」了一聲,走過來溫和地勸向南:「君子動口不動手。」
向南抓起李湛的衣領,完全沒理會邊上斯文規勸的許明意。
「得饒人處且饒人,打架是非常不文明的行為,會被記過的喲。」
「你看,拳頭落在他的身上,你的手也會疼是不是,年輕人嘛,不要逞一時意氣。」
沈遇然翻了個白眼。
傅時寒掙開沈遇然,走過去一把將向南的手拉住:「夠了。」
向南手臂爆著青筋,喘著粗氣,握緊的拳頭止不住地顫抖著,看起來似乎真的氣壞了。
沈遇然低聲對許明意說:「你看向哥平時不溫不火,別說,關鍵時候還真挺有血xin,看不慣這傢伙欺負女孩子,剛剛那出拳,多猛啊。」
許明意一副勘破紅塵得道高人的模樣,睨了睨沈遇然,高深地說:「事出古怪必有妖。」
看他這脹紅的臉,眼裡的血絲,出手這利落,哪能是見義勇為啊,這他媽根本就是殺父奪妻的深仇大恨啊。
許明意望了望狼狽的霍煙,又看了看向南,嘴角溢出一絲神秘的微笑,好像get到了什麼不得了的大秘密似的。
好吃不過餃子,好玩不過嫂子,嘿嘿嘿不可說啊。
李湛從地上起來,理了理衣領,被揍得鼻青臉腫,不過身上應該沒什麼大礙,聽他說話的聲音還是中氣十足——
「以多欺少是嗎,你們等著,我現在就去保衛處告發你們!」
如果被徹查,打架的事情絕對不是鬧著玩的。
沈遇然連忙追出門,拉住李湛:「別,有話好說。」
李湛回頭,眼睛裡佈滿了血絲,惡狠狠地吐出了五個字:「莫欺少年窮!」
「呵!你這傢伙……誰他媽欺你少年窮了,你打女生分明就是不對的。」
沈遇然還想和他辯解幾句,身後傅時寒開口了:「老三,算了,讓他去吧。」
這事兒做了就是做了,瞞也瞞不過,問題總歸要解決。
李湛頭也不回地跑下了樓,沈遇然還有些猶豫:「真讓他去保衛處啊,咱們這……這算是以多欺少聚眾打架吧,鬧大了可不好收場。」
如果記過,後果不堪設想。
傅時寒大好的前途……
霍煙眼睛一紅,跑出門去:「我給他道歉!」
傅時寒伸手按住她的肩膀,將她兜了回來,捧著她的臉左翻又翻,柔聲問道:「他有沒有碰到你。」
霍煙連連搖頭,腦子裡還琢磨著李湛要去保衛處舉報的事,著急地對沈遇然道:「給他打電話,叫住他,這事不能鬧出去。」
沈遇然拿出手機,洛以南漫不經心道:「如果他手機防水的話,興許還能接通。」
霍煙這才想起來,手機已經讓洛以南給扔出去了,她無精打采,一臉喪氣。
傅時寒確定了霍煙是真的沒事,這才鬆了一口氣,輕描淡寫說:「該來的逃不掉,出了什麼事,我一個人擔著就行了,跟你們沒關係。」
他問前面的向南:「你小子瞎湊什麼熱鬧。」
向南一門心思全放在洛以南身上,怔怔的,傅時寒的話他也沒聽見。
他想問問她有事沒事,可她卻退了退,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
「這是我惹出來的事,我自己擔著就行。」洛以南拿了書轉身走了出去:「我上課快遲到了。」
向南立刻跟了出去:「天黑了不安全,我送她下去。」
沈遇然在後面嚷嚷:「哎!這學校呢,有什麼安全不安全的!」
洛以南加快了腳步,身後向南一路小跑才追上她,一直追到了教學樓下的小花園。
洛以南回頭,聲音微冷:「你別跟著我。」
「我只是想確定你沒事。」向南偏頭看向她白皙修長的脖頸,伸手想要觸碰,卻被洛以南給一巴掌打掉。
「別碰我。」
見她這般排斥,向南歎了聲:「那我走了。」
洛以南沒有出聲,卻不想他轉身走了兩步,又不知發什麼瘋,突然轉身跑過來,以她猝不及防的速度,擁住了她,死死將她按在懷裡。
這男人,平時看起來溫馴和藹,其實骨子裡有一股執拗的倔強,和她倒是挺像。
「鬆開。」
洛以南用力掙扎,向南卻緊扣著她瘦細的身子:「還不夠嗎。」
折磨我這些年,還不夠嗎!
洛以南知道掙不開他,索xin便放棄了,任由他以這樣一種熊抱的姿勢,將她死死禁錮在自己的懷裡。
他胸膛很硬,就像他的脾氣一樣,從來不會跟人服軟。
她伸出手,細長瑩潤的指尖在他漂亮的下頜勾勒著,突然笑了:「再陪你一次?」
向南渾身一顫。
「糾纏我,不是就想要這個嗎?」
出乎意料的是,向南突然推開了她,他那榛色的眸子裡掠過一絲哀傷。
不過那只是轉瞬即逝,他重新拉住她纖細的手腕,將她拉近自己的身邊,狠聲說道:「洛以南,想想那天晚上吧。」
她的身體猛然滯住。
向南伸手點了點自己的腦子:「那天晚上的所有細節,都刻在這裡,我絕不相信那樣的你不愛我。」
洛以南掙開她,重新將地上的書包撿起來背上,冷笑說道:「你怎麼還像個大男孩似的,那是女人正常的生理反應,懂嗎,跟愛不愛的沒有關係。」
向南的堅持近乎偏執:「我自己會判斷,不需要你來告訴我。」
「等你多睡過幾個女人就會知道了。」洛以南轉身離開:「人要學著向前看。」
霍煙將前因後果跟傅時寒講過一遍,自責內疚的勁兒連沈遇然都看不下去了。
「這事兒怪不了你,不過那個洛以南真是剛啊,一個手機說扔就扔,這脾氣……」他打了個冷戰:「以後見了她可要繞著些走。」
第二天早上,研究小組不管有課沒課的,通通都被丁沛教授叫到了辦公室。
「打架!打架!打架!」
丁沛教授將書裹成了卷兒,挨個敲在李湛、傅時寒、向南三人的腦袋上:「有精力沒處使,我這課題小組很閒是不是?呆膩了可以走,我絕不留人。」
霍煙連忙站出來維護傅時寒:「丁老師,不怪傅時寒,是我引起的。」
丁教授嚴厲道:「你別幫他們說話,我看他們一個兩個再不吃點苦頭,都要上天了!」他用力拍了向南的背:「站直!」
向南站直了身體,說道:「是我一個人動的手。」
傅時寒道:「少逞能,你一個人能把他打成這樣。」
李湛臉上青一塊紫一塊,額頭上還貼了創可貼,他憤懣地說:「他們都有份,一個都逃不了!」
丁沛教授氣得手指頭都在抖:「你們還當自己是十六七歲的高中生嗎,還打架,幼稚!我帶了這麼多屆也沒見你們這樣頑劣的學生,你們簡直要氣死我!」
傅時寒知道,這件事是丁沛教授向保衛處說情,這才壓了下來,說是內部處理,如果鬧到學院去,事情就算大了。
動手的人還有李湛,雖然他被打的最慘,但同樣也逃不了懲罰,洛以南和霍煙肯定咬著他打女生的事情不鬆口。
昨天憑著一股火氣跑到保衛處告狀,今天一早醒來便後悔了,他也動了手,真計較起來肯定也跑不了。
如果鬧大,別說他的獎學金沒了,說不定還要被記過。
挨了打還要受懲罰,得不償失啊。
這次要不是丁沛教授一大早趕到保衛處把事情壓下來,估摸著真是要落得玉石俱焚的下場。
向南和傅時寒都是富二代,他們完蛋了好歹還有家庭作靠山,他李湛什麼都沒有,誰也靠不了。
李湛垂著頭,想著這個世界真他媽不公平。
「我這一把年紀,還要腆著老臉去保衛處幫你們說情,你們真是我帶的好學生。」丁沛教授的氣還是沒有消:「你們自己說,這件事該怎麼解決。」
霍煙剛想冒出頭來講話,就被傅時寒的手給按了回去。
「我要他們全部給我道歉!」李湛指著傅時寒和向南,還有的涉事群眾洛以南:「他們動手打我,她扔了我的手機,我要他們道歉,然後賠我一部手機。」
「賠你手機沒問題,道歉,不可能。」傅時寒面無表情,態度強硬。
「丁老師,你看他……」
丁沛教授嚴厲地看著傅時寒,警告他:「如果你們堅持不肯退讓,這件事就上報學院了。」
傅時寒望著向南,向南衝他點了點頭,堅定地說道:「就算是鬧到法院,我們也不會道歉。」
「砰」的一聲,丁沛教授的手重重拍在桌面上:「胡鬧!你們真是無法無天了!我怎麼教出你們這樣的學生!」
「老師您別生氣。」霍煙一看丁沛教授氣得鬍子都歪了,連聲哀求:「阿寒他們不是故意的,您千萬別上報,我道歉,我道歉好不好。」
傅時寒皺眉,心疼地將霍煙拉到自己的身後:「沒你的事。」
丁沛看向傅時寒:「傅時寒,你打了人,有這回事吧。」
「有。」
「打了人沒有錯,你父親是這樣教你做人的?」
傅時寒說道:「我父親只教我,立身為人,仰不愧天俯不愧地。這件事我沒做錯,為什麼要道歉。」
夕陽下,霍煙坐在單槓上,傅時寒陪在她身邊,將腦袋抵靠在她的腿側。
「好煩。」他聲音甕甕的,帶了倦意。
丁老師只給他一天的時間,讓他和向南好好想清楚,想不清楚,這件事就真的報上去了,到時候別說記過,研究小組也別想待了。
霍煙認識的傅時寒,很少說累,彷彿所有事情他都有辦法解決,他可是傅時寒啊,難道這個世界上還有能困住他的事情嗎。
慢慢走近他的世界之後,霍煙才發現,她自小印象中無所不能的寒哥哥,其實也會有煩心事,也會有不能解決的麻煩。
霍煙伸手揉了揉他的頭髮,他的後腦勺頭髮很短,是硬硬的短茬,摸著有些扎手,再往上,髮絲稍微長了些,變得柔軟,變得條理分明,揉著很舒服。
她的手往下,摸到了他冰涼的耳垂。
傅時寒似乎很享受她的撫摸,閉上眼睛,下頜靠在她的腿邊。
「阿寒,你為什麼不肯道歉,李湛看起來也很害怕被通報,他只是繃著面子找台階而已,一個道歉就可以解決所有事情。」
為什麼不呢。
傅時寒緩緩睜開眼睛,說道:「我進屋的時候,他在對你揮拳頭,這是我絕對無法容忍的事情。如果我道歉,就說明我保護你這件事情,做錯了。」
「我傅時寒就算是做錯一千件一萬件事,但這一件事,絕不會錯,任何想要傷害你的人,我都不會輕易放過。」
「可是我才不要你因為我受任何處罰。」霍煙垂著眼瞼,悶聲說:「我要下來了,回去想想辦法。」
於是傅時寒伸手將她從單槓上抱下來,手落在她的腰間,抱著她倒是不肯鬆開了。
霍煙雙腿離地幾寸,蹬了蹬:「放下我呀。」
傅時寒放下她,輕輕地點了點她的額頭:「你很閒嗎,上次給你留的題做了?」
「唔。」霍煙心虛地看了看他,伸出手比了比:「還差一丟丟。」
「那還不快去做,明天我要檢查了。」
霍煙像只乖巧的小兔子似的,悶悶地「哦」了聲:「好吧。」
她往回走了幾步,回頭戀戀不捨地看向傅時寒,傅時寒衝她揮了揮手。
「不管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會支持你哦。」她衝他揮了揮拳頭:「統一戰線!」
傅時寒眼角的笑意漫開了。
小時候霍煙闖了禍,害怕被責罰,總是傅時寒站出去替她擋鍋,大人們不會懲罰傅時寒,因為他一直是好孩子,好孩子怎麼會犯錯呢。
在霍煙偷偷躲在角落哭得梨花帶雨,上氣不接下氣的時候,傅時寒坐到她身邊,對她說:「別怕,咱們統一戰線。」
下課的時候,洛以南直接找到了李湛,將一個新手機的盒子拎到他面前:「手機還你,這件事到此為止。」
「到此為止。」李湛冷笑道:「恐怕沒那麼容易,他們不給我道歉,這件事就沒完。」
洛以南抱著手:「行啊,讓他們給你道歉,道完歉之後,咱們就警察局見吧。」
李湛臉色一變:「什……什麼警察局。」
洛以南揉了揉自己的脖子:「印記還沒消呢,這麼快就忘了,你可是蓄意謀殺。」
李湛被這個名頭嚇得面如紙色:「誰蓄意謀殺!你不要血口噴人。」
洛以南扭頭望向霍煙:「證人,你說說當時看見了什麼。」
霍煙一五一十地說:「我看見李湛掐著你的脖子,要把你往窗外摁,半個身子都出去了,還好傅時寒及時趕到。」
她誇張地拍了拍胸口:「真嚇人。」
李湛急得臉頰脹紅:「我那是氣壞了,誰讓你把我的手機扔下去的!」
霍煙不輸氣勢,上前一步質問:「扔了你的手機,你就要殺人?」
「我沒想殺人,我就想給她點厲害瞧瞧。」
李湛自知理虧,心虛氣短沒話好說,只能接受了手機。其實他比任何人都不想事情鬧大。
畢竟這件事是他引起的,一開始他只想故意找霍煙的茬,磋磨磋磨這丫頭,省得她不知天高地厚,當著所有人的面就敢讓他難堪。
沒想到事情一步一步竟然越鬧越大,不僅丟了手機,還挨了打。
現在霍煙遞了台階給他,他順勢也就跟著下來了。
至於丁教授那邊,自然是不願意手底下任何一個學生出事,雖嘴上說要通報學院,可他並沒有這樣做。
能壓就壓下來,幾個男生即將大四,面臨找工作或者考研,履歷上不能有污點。
不過這件事之後,幾人之間的罅隙肯定是有了。李湛總是會覺得,傅時寒幾人在故意針對他,不採納他的意見,甚至和他作對。
這個研究組,儼然已經呆不下去了!
而他也嘗試著告訴丁教授,小組的人排擠他,他們都站傅時寒,公報私仇,不聽他意見,也不給他任何發揮的機會。
丁教授總是說,傅時寒不是那樣的人,公是公,私是私,他分得清楚,不然這個組長也不會給他來當。
好吧,就連丁教授都幫著他。
李湛便開始懈怠,故意拖沓著不完成自己的那份工作,每天最後一個來,也是最早離開,不管做什麼都是懶懶洋洋,拖拖沓沓。
為此,沈遇然都抱怨好幾回了,李湛如果不做好自己的工作,他的任務就沒辦法對接,耽誤的是大家的進度。
因此,作為組長的傅時寒直接開門見山找上了李湛:「想做那就好好做,不想做就走,小組每一環節都很重要,但也不是缺了誰就不行。」
他總是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讓人莫名心虛。
「你就想趕我走,我走了就正中你下懷了。」李湛哼道:「我偏不走。」
「總針對你或者找你麻煩,抱歉我們還沒這麼閒。」傅時寒淡淡地睨了他一眼:「要留下來就好好幹,一碼事歸一碼,不要給別人添麻煩,這是做人基本的禮貌。」
他說完轉身離開,身後,李湛不服氣地大聲嚷嚷道:「我知道,你們都看不起我!」
傅時寒側過臉,面無表情淡淡道:「是你一直看不起你自己罷了。」
兩天後的課間,林初語神神秘秘地拉著霍煙來到一樓的樓梯轉角位置。
「幹嘛呀,待會兒還要上課呢。」
「耽誤不了幾分鐘。」
一樓的轉角處,林初語貓著身子附在牆邊,對霍煙比了個噤聲的動作。
霍煙探出腦袋,赫然發現不遠處的樓梯口,有兩道熟悉的身影。
背對她們的人,通過衣著和身形,看得出來是李湛,而面對他們站立的人,是姚薇安的男朋友許文池。
「他們倆人說什麼呢。」
霍煙心頭升起一絲疑惑,許文池是周巖老師課題小組的組長,這次圖書館機器人研發的競爭對手。
平時許文池也很少和李湛交流,這次倆人背著人在這麼隱蔽的地方說話,很難不讓人生疑。
可惜距離太遠,兩個人說什麼聽不見,如果走得太近又會被發現。
霍煙心裡埋下了一顆懷疑的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