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 傅知延的夢境一直不平和, 惺忪地睜開睡眼, 陽光射到了牀頭。
背後好像有什麼東西硌著了,傅知延手摸到身下,摸出了那一枚小小的湖藍色警徽。
為什麼她要把著一枚警徽放在牀邊?
藉著日光, 傅知延端詳起了那枚警徽,看起來年代很久了, 並不是他的。
“早安。”葉嘉已經從浴室出來, 頭髮濕漉漉垂在耳畔, 穿著一件規整的小襯衫,笑盈盈地看著他。
“這是什麼?”傅知延不明所以地看向她。
“不記得了嗎?這是知延哥的呀!”葉嘉指著那枚警徽,走過來靠著他坐下,將警徽拿過來,視若珍寶一般輕輕地放在掌心摩挲。
傅知延想說,不是我的…可是他什麼也沒說, 靜靜地等著葉嘉開口。
“果然是忘了呀, 九年前, 璧山的那場地震, 知延哥和一個小女孩被埋在廢墟之下,後來小女孩得救了, 知延哥為了保護她,受了傷,這枚警徽,是從知延哥的制服上摘下來的, 葉嘉…就是被知延哥保護的小女孩。” 她捧著警徽,靠在傅知延的手臂,回憶著當初。
傅知延神情有些僵硬,抿著嘴,一言不發。
他的異樣,她絲毫未曾察覺,繼續道:“後來我再也沒見過知延哥,不知道知延哥是不是還活著,但是我沒有一天忘記過你,時常還會夢見你,夢見你滿頭鮮血的模樣。”她垂眸,聲音低沉了些:“從那以後,我開始怕血,我怕你已經死了…後來在鹿州警局,第一眼看見你,我就認出你了。”
良久,傅知延喉結上下動了動,很艱難地沉聲說道:“所以,你說喜歡我,還做了那麼多,其實都是因為…”
他的反應好像有點奇怪,葉嘉詫異地盯著他,想從他的表情裡看出什麼,可是她看不出來,就是覺得不對勁,終於她點了點頭:“因為你是大哥哥呀!你救了我,所以我會一輩子對你好!”
終於…傅知延的一顆心重重地跌入了深淵。
已經漸入初夏,可是晨風依然冷颼颼。
他實在不忍心說破那殘忍的真相,舍不得她難過,舍不得見她掉眼淚,更舍不得…推開她。
可是,他的心卻更疼了。
多麼喜歡她呀!喜歡得好像這個世界變都小了,他的眼裡,只能看見她,腦子裡時不時要想念的,也只有她。
而她喜歡和想念的…卻是那枚警徽的主人。
渾渾噩噩,步履踉蹌地回到家,往沙發上一躺,多希望這只是一場可怕的噩夢,夢醒過來,他依舊是她的情有獨鐘。
傅知延躺了很久,終於站起身,走進走廊最裡面的的房間,房間很乾淨整潔,立櫃的最下面一層,打開,裡面有一件摺疊的淺藍色制服,上面殘留的淺淡血跡已經洗不幹淨了,制服的左上方靠近胸口的位置,明顯有一個針扣,傅知延手裡的那枚警徽,正好能夠扣上去。
他的哥哥,傅知靳。
九年前,死於璧山地震。
還是沒能拿下傅知延,葉嘉超級挫敗,那天晚上,就差那麼一點點了,結果他居然睡了過去。
唉。
梅雨時節到來,連日裡陰雨綿綿,晚上九點,綿綿小雨變成了傾盆大雨,程遇正鬼鬼祟祟地摸到門邊,手伸向了門口放置的最後一柄傘,葉嘉剛脫下白制服,一眼就瞅見程遇,大喊了一聲:“那是我的傘!”
被撞破陰謀的程遇抓起傘跑進了雨中:“咳咳,那個…我感冒了不能淋雨,咳咳咳,借你傘一用啊!”
葉嘉急匆匆地追出來,程遇已經跑遠了。
“什麼人啊!”她氣急敗壞地又重新回了屋檐下,本來店裡的傘是夠用的,結果下了大雨,幾個吃了宵夜的客人要借傘,索xin傘就都給他們了。
遠遠的,看見有人從路燈下走來,那熟悉的黑色身影,帶著夜色的濃儼和肅靜。
傅知延從夜雨中走來,葉嘉的呼吸都要停滯了,心跳得有些不穩。
他穿著一件黑色的制服,一路風塵僕僕,收了傘,看向她。
葉嘉連忙跑過去,“你怎麼來了呀!”
“恰好在這附近執行任務,不知道你下班沒有,便過來看看。”
“你怎麼不給我打個電話,萬一我下班了怎麼辦,不是撲了空嗎?”見他**的一身,葉嘉心疼極了。
“雷雨天,不好打電話,怕你在路上,不安全。”傅知延收了傘,一邊解釋,看向了店裡面:“只剩你一個了?”
“嗯,老闆搶了我的傘,正不知道該怎麼辦呢。”葉嘉關掉了店裡的燈,將卷門按下來,鎖好。
“那倒是正好。”傅知延隨即脫下了外套,小心翼翼地系在了葉嘉的身上,然後攬過她的肩膀:“我送你回家。”
傅知延撐著黑色,一路護著葉嘉,自己的半邊身子已經全濕,葉嘉不住地把傘推過去,她寧可自己淋著,也不想傅知延受涼感冒。
“葉嘉,再這樣,咱們都得濕。”
都得濕。
某人老臉一紅,好像又想歪了。
她一個勁低頭偷笑。
車在不遠的路邊,他護著葉嘉坐進去,身上已經濕漉漉一大片,白色的襯衣質地單薄,葉嘉身上倒是沒沾上一點水珠,她測過臉,目不轉睛地盯著他,襯衣衣料粘在身上,露出了隱隱的肉色,風光綽約,真是…好身材呀!目光情不自禁地往下,襯衣扎進了褲子裡…
“往哪看?”傅知延給她系好安全帶,敲了敲她的小腦袋。
“唔。”葉嘉捧著頭,連忙抽回目光,紅著臉,正襟危坐。
傅知延打開雨刮器,將車開了出去,葉嘉的目光,情不自禁地又瞥向了他,他的發絲微微有些濕潤,粘在了頭頂,露出了挺拔的額頭,眉峰很銳利,眼框微陷,眼睛就像散布夜空的星星,那樣明亮。
真是一秒都沒有辦法移開視線啊!
“我好看嗎?”
點頭點頭點頭!
葉嘉想起來第一次見面,他也問了這個問題,那時候的語調似乎很不善,絕非現在,帶了那麼點揶揄,聽起來像**。
“第一眼,就認出了我?”他又問,神情略微地緊了緊。
“嗯,一秒鐘就認出了。”
“有沒有想過,萬一認錯了?”
葉嘉看著他,愣愣地搖了搖頭,她還真沒想過,怎麼會認錯,絕對不會,他的眼睛,她至死都記得。
一聲嘆息,輕不可聞。
車開到了葉嘉樓下。
“你把傘帶著。”傅知延提醒。
“知延哥,不上去坐坐嗎?”葉嘉咬著下脣開口問。
傅知延垂著臉,沉默了片刻,伸手攬過了葉嘉的肩膀:“來。”
葉嘉乖乖地將腦袋靠過去,他粗礪的掌心撫過她的臉頰,輕輕在她濕潤的額頭上印下一記溫柔的吻。
“我不上去了,下次有時間,再來看你。”
葉嘉當然明白言語裡拒絕的意思,她低垂著臉,埋進他的胸口,然後點了點頭。
撐開傘,一路小跑進了樓道。
為什麼總是這樣,他明明那樣溫柔,待她那樣好,可是她總感覺,兩個人之間,隔著一些東西,她那麼努力想要走進他的世界,可是每次到了要進一步的時候,他總是溫柔地把她推開。
她就是這樣的人啊,得寸進尺,以前他不拿正眼看她的時候,她所求的只是他偶爾的一點點在意,現在成了他的女朋友,她要的…越來越多,恨不得他一整顆心都落在她的身上,對她敞開全世界,可是,怎麼可能呢?
是不是因為,自己太主動,所以他不適應?
像他這樣傳統的男人,一定喜歡矜持的女生吧。
葉嘉泄氣地咬著牙,上了樓。
剛進屋,按下按鈕,燈卻一點反應都沒有。
屋子裡一片漆黑。
咦?
她又試了試客廳的燈按鈕,還是沒亮。
窗外一道閃電照亮了房間,倏爾又暗淡下去…
停電了?
就在葉嘉不知怎麼辦的時候,電話響了起來,是傅知延打進來的。
“回去沒?”他一直守在樓下,望著她家的窗戶,房間一直暗著。
“唔,知延哥,家裡…好像停電了。”
電話那邊靜了靜,他掃了眼其他的房間,剛剛竟沒注意到,整棟樓好像都黑著
“收拾收拾,下來,去我家。”
葉嘉歡欣雀躍地跟著傅知延回了家。
他住在一棟高級小區複式公寓。
房間收拾得乾淨整潔,一塵不染,每件物品都被歸置得妥妥當當,沒有半點突兀,整個房間跟他的人一樣,都好嚴肅啊!
葉嘉走進客廳,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了。
傅知延從櫃子裡找了半天,摸出一雙粉紅毛毛的女士拖鞋,葉嘉指著那雙拖鞋,花容失色:“你…你!”
傅知延知道她在想什麼,無奈地笑了笑,解釋道:“幾個月前買的,心說不知道哪天你會來家裡,有備無患。”為了證明,他還特意把吊牌翻出來。
葉嘉放了心,踩著白襪子走過來,傅知延剪掉了吊牌,然後蹲下身將拖鞋穩穩地套在她的腳上,指尖比了比尺寸:“大小正好。”
“幾個月前就準備好了,為什麼現在才邀請人家過來。”葉嘉嘟了嘟嘴,一臉惋惜。
傅知延頓住,他倒是想啊!誰讓她整天把自己忙成了狗,被冷落的人是他好嗎!
“現在也不遲。”傅知延拎著葉嘉進了屋,把她放在沙發上,然後從櫃子裡像變魔術似的,端出了好多的零食。
葉嘉無奈蹙眉:“知延哥,你還把我當小孩子啊!”
傅知延挑眉反問:“難道不是嗎?”
是個屁!她是女人好嗎!成熟得不能更熟的女人!
“先去洗澡,換洗的衣服有帶?”傅知延問。
“帶了。”
“嗯。”
他領著她去了浴室。
浴室不大,面盆斜上方的櫃子上,整齊地放置著男士洗面奶,刮鬍刀和刮胡膏,一把牙刷,一個口杯,一條洗臉帕。在往上,是沐浴露和洗發水,她情不自禁地拿下來嗅了嗅,閉上眼,全世界都是他的味道,悸動得都快要抽搐了。
她將自己的牙刷,臉帕,洗面奶,卸妝水…一股腦地拿出來,歸置在他的櫃子上,妥妥當當。回頭環視了一圈,要在他的浴室裡脫衣服洗澡,感覺好他媽羞澀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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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嘉無比尾瑣地把整個浴室都視間了一遍。
等等,那是什麼!
葉嘉眼疾手快,蹲下身,在淋浴的漏齒邊,撿起了一根毛。
短短的,黑黑的,粗粗的,彎彎曲曲的。
我了個大去!
她就跟發現了什麼稀世珍寶似的,放在燈光下看了又看,這玩意兒,不會就是傳說中的…
“你在…幹什麼?”門口,傅知延低沉隱忍的聲音傳來,葉嘉匆忙回頭,見他站在門邊,一臉無語。
她還蹲在地上,手指尖捏著那根毛…
葉嘉連忙將手背在身後,傅知延的臉,紅得有點透頂。
怎麼辦,好想把她一腳踹出去!
“這是乾淨的浴巾。”傅知延將一條白毛巾掛在了衣鉤上,出門的時候,再度看了看葉嘉,葉嘉小心臟怦怦亂跳。
“好好洗澡,不準再…”他紅著臉,咬牙道:“不準再到處亂翻。”
作者有話要說: 好多聰明的小仙女已經猜出來了~~~~喵喵喵~~~~克服了這道難關~~你們以為我會說“兩個人的感情會更加深刻”~~其實我要說的是:“還會有更大的難關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