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原看著喻嗔背影, 輕輕皺了皺眉,他上前幾步,又想起自己沒有立場管這件事。
他遠遠看著,見她打到車了, 牧原眼裡泛出笑意, 這才離開。
司機老方開車過來:“阿原,回家嗎?”
牧原想起丁梓妍的事, 他輕輕歎息了一聲,自己和她畢竟是名義上的男女朋友關系, 最後低聲道:“去醫院。”
牧原本來以為到醫院, 會看見哭哭啼啼的丁梓妍, 然而情況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樣。
丁梓妍縮在病牀最裡面,一臉畏縮,別說哭鬧,連話都不敢說。而柏正靠在欄杆旁, 眼睛看著遠處天幕。天幕黑沉沉的, 一如他漆黑的雙眸。
他腳邊好幾個煙頭。
柏正說:“來了?帶她趕緊滾。”
牧原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麽,他給老方示意, 老方很有眼色, 上前攙扶丁梓妍。
丁梓妍有些腿軟,剛才柏正接了一個電話回來,她繼續鬧著說手臂疼, 柏正冷冷看著她:“你再喊一句, 老子親手給你砍了!”
他眼神及其可怕, 一直到現在,丁梓妍都瑟瑟發抖。
牧原過來,丁梓妍就差喜極而泣。她終於不用單獨和柏正待在一起了!
老方攙起丁梓妍從柏正身邊走過去的時候,柏正突然道:“站住。”
老方恭敬低頭,丁梓妍嚇得一抖,下意識往牧原身後躲。
柏正回頭。
他冷冷勾唇:“丁梓妍,少搞些小聰明。這是最後一回,以後少他媽拿災區的事出來翻舊帳。讓你作到現在,只有那牀被子的功勞。”
那個最冷的椿夜,他渾身是傷口。迷迷糊糊醒過來,一牀溫軟的被子蓋在他身上,被子上沾了他鮮血,盡管已經變得很髒,卻依舊有股很淺很淺的香,風一吹,就被血腥味蓋住了。
他從來沒想過,自己這輩子竟對一種味道產生過特殊的感情。盡管隻短短一瞬。
但那種奇特的感覺,讓他此後包容了丁梓妍大半年。
丁梓妍心裡一突,不敢看他眼睛。
半年前柏正被放逐,大家都不明白為什麽,畢竟柏正是柏家唯一大少爺。但丁梓妍後來隱約知道,竟然是因為柏家那個小傻子柏青禾。
那時候她還對柏正有些想法,以為地震不是什麽了不起的大事,直到看見滿目瘡痍,水鄉入眼一片廢墟,才嚇得想回去。
後來余震爆發,她回去的路上不慎被砸傷了左手手臂。
柏正提起那牀被子,丁梓妍手指顫了顫。但她萬萬不敢講那不是自己送去的東西,甚至她也不知道,最冷那個夜晚,誰會給災區一個陌生少年送了食物和被子。
但那時候只有丁梓妍去看了柏正,後來柏正來問她,丁梓妍心思一動,順勢就認下來,畢竟只有她能對得上。
丁梓妍原以為柏正送自己來醫院,是心裡有自己。
但他可怕又冰冷的眼神,讓丁梓妍突然明白,柏正今天不去找喻嗔,只是因為柏青禾那個電話。
那個電話讓柏正決定遠離喻嗔。
牧原沉思著,沒輕易開口。柏正警告完了人,老方這才帶著敢怒不敢言的丁梓妍離開。
牧原沒走。
他也是第一次聽到被子的事,柏正鮮少對丁梓妍好臉色,但是丁梓妍求柏正的事,柏正大多數時候都會幫忙。牧原一直以為,是因為丁梓妍去看柏正被砸傷,留下了傷口。
沒想到還有另外的原因。
“被子是怎麽回事?”
柏正對他也沒好臉色:“你很喜歡管閑事嗎?”
牧原說:“你不願意說,那我不問了。”
“跟你有什麽好說的。”
牧原知道他壞脾氣,所以也知道聊天進行不下去,丁梓妍受傷牧原並不想多問。他知道丁梓妍喜歡耍手段,否則當初不會赤果果著從浴室出來,然後撞見他,非要他負責。
牧原不確定是意外還是人為。
看在姑父份上,牧原壓抑住惱怒,丁梓妍願意霸著他女朋友的位子,他就隨她,但牧原對她沒想法,也明明白白說過。他等她自己覺得無趣想通。
牧原記得喻嗔所托,把手中柏正的外套還給他:“你的衣服。”
柏正拿過來,低頭不語。
牧原下樓的時候,柏正突然出聲,他嗓音喑啞:“她回去了嗎?”
牧原有幾分詫異,他回頭,柏正煩躁開口:“車牌號多少?”
牧原說不清自己什麽心情,為了喻嗔安全,他確實記下了車牌號,於是回答道:“—G.UV131。”
柏正不說話,許久,他扔了煙,走在牧原前面下了樓。
牧原看著少年背影,第一次發現,自己一點也不了解從小就叛逆的柏正。
周二的時候,喻嗔依舊因為吹冷風感冒了。
桑桑看她臉色蒼白,摸摸她額頭,嚇了一跳。
“你發燒了喻嗔,好燙。”
端著一張死人臉的邢菲菲路過,聞言轉頭,耳朵上的大耳環隨她動作晃了晃。邢菲菲看喻嗔一眼,喻嗔臉色蒼白,唇卻嫣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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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來沒精打采,比上回還嚴重的模樣。
邢菲菲去洗了個杯子,又摸了包感冒藥,在教室後面衝好熱水。
“喝。”邢菲菲咚的一聲放下杯子,回自己座位上了。
喻嗔捧著杯子,小聲道:“邢菲菲真好。”
桑桑噗嗤一笑,轉瞬又道:“要不你回家吧,反正體校沒什麽課,你成績那麽好,回頭看看書也能懂。發燒要喝了熱水,捂著睡一會兒才會好。”
喻嗔說:“我家現在沒有人,我之前答應廖老師他們,今天上午要去其他班演講。”
喻中岩和萬姝茗請假兩天去交接老家的事了,哥哥還在三中念書。
桑桑見她小口小口喝藥,熱水氤氳中,連濕漉漉的睫毛都透著一股小可憐的味道。
“那如果下午你依舊不舒服,就請假回寢室睡覺知道嗎?”
喻嗔點點頭:“我知道的。”
果然沒一會兒,廖羽過來喊道:“喻嗔。”
喻嗔拿了自己之前準備好的稿子,跟著廖老師走出教室。
衡越十多年才出這麽一個考600分的好苗子,學校高度重視,擔心喻嗔被學校環境影響成績,恨不得給她加一層隔離膜。
但又恨不得每個人都能接收到喻嗔腦電波,變成好學生,讓衡越脫離掉‘垃圾學校’這個名號。
所以學校給喻嗔商量,讓她在高二每個班去演講三分鍾。
美其名曰——“傳遞正能量”。
廖老師笑眯眯說:“喻嗔啊,這次學校因為你,可算爭了光。誰也沒想到我們學校柏正能拿下體育聯賽雙冠軍。我們班邢菲菲也表現不錯,拿了獎。”總之她感覺,這次的事讓體校學生內心發生了一些轉變。
盡管這些轉變十分細微。
以往早上廖羽進教室,到處雞飛狗跳,要麽就無精打采;可是今天早上,學生們興致勃勃講述著體育聯賽的事,顯得朝氣蓬勃。
喻嗔應一聲,眼睛裡帶上淺淺笑意。
喻嗔頭有些痛,她忍住不適,在每個班把稿子念完。
終於,快到十五班門口,她眼裡黯淡下去。
廖老師沒覺察出她不對勁,拍拍她肩膀:“去吧,最後一個班了。”
喻嗔想起自己昨晚的決定,點點頭。
十五班的班主任唐老師提前收到消息:四班那個全年級第一的少女,會來班上做一場三分鍾演講。
老實講,唐老師挺激動的。
600分什麽水平啊!他念書那會兒都考不到600分!
這孩子以後鐵定出息,名牌大學跑不掉。
唐老師很重視這件事,他走進教室,班上不少打牌的,教室裡烏煙瘴氣。
喬輝激情澎湃道:“你們是不知道,被我們吊打以後,當時三中那些孫子表情都變了……”
班上鬧哄哄一團,這種風氣,人家過來看到像什麽話!
唐老師清清嗓子:“同學們安靜一點,說了幾回不許在教室打牌!睡覺的都喊醒,還有不許再用卷子折飛機。一會兒年級第一的同學會來我們班演講,都給我好好聽,好好學,看看人家是如何取得優異成績的。”
有人當場笑著問:“老唐,來的是四班那個大美人嗎!”
班上一陣起哄。
“劉奇,你色不色啊!”
在教室最後面吹牛正high的喬輝驚訝道:“喻嗔會來啊?”
柏正抬起頭。
班上依舊鬧哄哄的,唐老師雙指敲講台:“不要鬧!保持安靜!”
可唐老師xin格溫和,哪裡壓得住這群無法無天的混帳,他的聲音轉瞬被更加高昂興奮的討論聲淹沒。
教室最後排窗邊,柏正突然踹了一腳桌子。
桌子轟隆一聲響,眾人嚇一跳,紛紛回頭。
柏正笑了一下,無形警告道:“沒聽到老師喊安靜嗎?”
沒人敢惹他,班上一時間針落可聞。
唐老師心情複雜:唉。
柏正轉頭,看向教室前門。
過了大概五分鍾,廖羽老師出現在門口,先和唐老師打了聲招呼,然後轉頭喊:“喻嗔。”
在大家目光中,廖老師身後的少女走上講台。
她穿著自己淺藍布衣,領口遮住細嫩白皙的脖子。說來奇怪,班上那麽多平時注重穿著打扮的女生,此時卻沒一個人議論她衣著,都目不轉睛看著她。
喻嗔走進來,她本來做好了在他們起哄聲中念完就走的打算,可是沒想到,傳說中最差勁的十五班,竟會這麽安靜。
喬輝看見喻嗔很高興,第一個捧場鼓掌,還踹踹前頭龐書榮的屁股:“歡迎啊,人家小女神第一次來十五班,讓她感受一下家一樣的溫暖。”
龐書榮:……神他媽家一樣的溫暖。
喻嗔在講台上站好,班上被喬輝帶起雷鳴般掌聲。
柏正手上一支筆在漫不經心地轉,目光時不時看一眼講台上纖秀的少女。
喻嗔低頭,拿出自己的稿子。
喬輝笑眯眯地說:“正哥,喻嗔來我們班,看見你肯定特高興。”
他們至今記得喻嗔昨天回頭,聽見柏正名字時那個笑容,特別甜,讓人心上都開出了花兒。
柏正也想起來,盡管心情很複雜,可是依舊忍不住彎了彎唇。
喻嗔扁桃體發炎,喉嚨很痛,因此聲音並不大。少女長睫垂下,遮住黑白分明的眼睛,只看著自己稿子:“……有關學習習慣方面,每個同學有自己不同的方法。像是記憶力,有的同學在早上記憶力比較好,有的則是晚上……”
一直到演講完,喻嗔都低著頭,沒有看十五班任何一個人。
“我的演講完畢,謝謝大家。”她鞠了一個躬,拿著自己稿子走出教室。
就連喬輝也發現了她今天的不同,呆呆愣住。
從頭至尾,喻嗔都沒抬起眼睛,本來是個愛笑的姑娘,可她這回,沒有笑過一次。
往常只要柏正在的地方,她眼裡跟落了璀璨的星星一樣,但這次,她甚至沒有朝柏正看一眼。
柏正指尖的筆,在她講一半的時候,就已經掉在了課桌下面。
他沒去撿,也不再看喻嗔,隻盯著那支筆一言不發。
喬輝想起之前自己的話,臉啪啪疼。他看著柏正臉色,小心翼翼打圓場:“哈哈哈,學霸嘛,做事都這麽心無旁騖。”早知道他就不該多嘴。
埋頭不敢講話的伊慶:“……”天啊,多麽尷尬虛假的理由。
龐書榮聽到這理由也一陣無語。
柏正冷冷看他一眼,然後慵懶靠椅子上玩遊戲。
遊戲光滑的載入界面映出他漆黑的、並不平靜的雙眸。
柏正突然站起來,扔了手機推開後面走出去。
那手機撞上伊慶椅子靠背,嚇得本就膽小的伊慶一抖。
他們回頭,只看見大開的教室門,時不時有冷風吹進來。
柏正椅子空蕩蕩。
柏正跑下樓,穿過一排綠化帶,徑自往操場跑。
這個點操場沒人,漸入冬天,空蕩蕩的地方,只有涼風。他發泄似的,圍著操場開始跑步。
一圈接一圈,直到第十圈,他停下來,一拳捶在旁邊雙杠上。
“去你媽的。”誰在乎啊,以前怎麽也沒脾氣,這回終於有脾氣了是吧。
喻嗔還是放棄了他這個敗類。
明明是早晚的事,可他心裡像是被人蠻橫撞了一條縫隙,劇烈又窒悶,呼吸時心口都疼。
柏正死死按住心口。
它跳那樣快。
它瘋了,所以他才一遍又一遍回想她進十五班教室以來的場景。她垂著眼睛,小聲念稿子,然後跟著老師離開,安靜又文雅。
卻真的沒有再看過他。
一次也沒有。
從十一月那個混亂張狂的夜晚,他第一次見到她,到今天。
面對他時,她帶著星光的眼睛,終於變成一面安靜而沉寂的湖,不再起一絲波瀾。
柏正本來以為,今天這種局面,他頂多嗤笑一聲,若無其事。說不定還為擺脫掉一個煩人精而高興。
可他沒法騙自己。
他按住心口,不但沒有很輕松,甚至覺得難受,超乎想象地難受。
她來了十五班才多久?不過才三分鍾,他竟然就受不了。
柏正設想了一切可能,也猜到了如今這場面。在製造惡意方面,作為慣犯,他算無遺策。然而次次都失手都在喻嗔這裡。
他高估了自己的不為所動。
低估了她。
那個把他當信仰的軟刀子煩人精,一旦變得不乖又安靜,穿心似的疼。
但柏正清楚地知道,再難受也不能後悔,一後悔,他這輩子都得完蛋。
喻嗔好不容易堅持到上午放學,中午邢菲菲主動給她打了飯。喻嗔壓住不舒服吃了幾口,最後全嘔吐了出來。
室友們連忙帶著喻嗔去看校醫,校醫給喻嗔開了藥,讓她回去睡一會兒,要是還不舒服,晚點上醫院。
喻嗔昏昏沉沉,裹著被子安安靜靜睡著了。
桑桑不放心,一步三回頭,說道:“我不想去上課了,要不我陪著她吧。”
邢菲菲冷漠指出:“你只會吵醒她,真想幫忙,每節下課都回來看看她。”
桑桑垂頭喪氣,但是必須得承認邢菲菲說的是大實話。
沒想到學校下午沒上課,改為舉行表彰大會。
衡越體校重新獲得參加聯賽的資格,還取得這麽優秀的成績,校領導十分高興,決定早早進行表彰。
十五班班長戰戰兢兢來通知柏正,一會兒要上台表彰,柏正踩住教室後排的籃球,懶懶道:“不去。”
站那上面,跟個傻逼似的被人圍觀。
班長說:“這次表彰有很多人,應該不麻煩,只是走個過場。除了表揚體育聯賽的事,還要表揚一下這回的文化課成績。”
柏正頓了頓,依舊不為所動。
十五班班長沒辦法,只能自己先去集合。
主席台話筒和教室廣播連接,柏正一個人坐在教室裡面,直到廣播響起,他才抬起頭。
主任先是激情昂揚講了一通廢話,表示他看好衡越學生的未來,隨後才到:“下面讓我們對此次期中考試成績斐然的同學進行表彰:……高二(4)班喻嗔……”
柏正腿放椅子上,自嘲似的看著那廣播。
教導主任問:“喻嗔同學來了嗎?”
那頭先是一片安靜,隨後吵吵嚷嚷,似乎有人在講原因,主任說:“生病了啊,那麻煩四班班長過來代領一下獎勵……”
柏正眼裡翻滾著許多情緒,最後猛然掀起來,他低咒一聲,往教室外走。
廣播裡主任的聲音回蕩在校園:“我們繼續宣布此次體育聯賽獲獎者……”
喻嗔被宿舍阿姨叫醒的時候,還恍然以為在夢裡。
“同學,不是阿姨打擾你,樓下有個男生,等好一會兒了,找你的。你去看看吧。”
喻嗔點點頭,她臉頰燒得通紅,呼吸不暢。
喻嗔穿上外套,依舊覺得身體發冷。
下樓的時候,喻嗔一直在想,誰會這個時候來找她,然而當她看見高大的梧桐木下清俊冷漠的少年,她立馬高興得跑到他身邊。
“哥哥!”
喻燃抬眸。
他灰色的瞳孔裡,映照著全世界秋涼,還有妹妹憔悴興奮的模樣。
喻嗔發燒的事廖老師打電話給喻嗔爸爸說了,但是喻中岩在出差,喻中岩擔心女兒,不得已給兒子班主任去了電話。
喻燃皺著眉頭,看著喻嗔,彷彿在看一個不小的麻煩。
喻嗔連忙說:“我沒事,睡一覺就好了,哥哥你回學校上課吧。”
喻燃充耳不聞,事實上,他只看得到自己認定的事。自閉症患者少年緩緩抬起手,貼上喻嗔額頭。
喻嗔抬起眼睛,緊張得一動不敢動。哥哥不關心任何人,包括他自己,像個死板冷冰冰的機器,家裡只有喻嗔覺得他有一天會好起來。
“我帶你,去醫院。”他說。
喻嗔覺得自己好不爭氣,聽到這句話眼眶慢慢變得濕潤。
生病的難過,被人戲耍的委屈一瞬間湧上心頭。
喻燃眉稍動了動,半晌機械摸摸她小腦袋。
喻嗔仰起頭,所有不愉快都不見了,她眼裡重新點燃光彩,主動在“冷兵器”哥哥掌下蹭了蹭。
“哥,你是世上最好的哥哥。”
喻燃冷漠臉:“哦。”
喻嗔眼裡止不住漾出笑。
而寢室不遠處,宿舍阿姨看看門口滿臉冰冷的少年。
“同學,你找誰啊?”站那麽久,臉色跟要殺人似的,阿姨看得心慌。
柏正拳頭捏得死緊。
他遠遠看著梧桐木下的少年少女,不過就一天,她就可以對另一個人笑得那麽溫柔又燦爛。
他有種被喻嗔愚弄的憤怒,然而最可怕的是,還有種連他自己都說不清的委屈。
她怎麽可以,那麽快……就這樣對他。
那種又酸又脹的痛突如其來,讓柏正無所適從,偏又鑽心似的難熬。
他瞳孔死死看著他們,快要充血,他意識到,自己一刻都待不下去。
柏正掉頭就走。
眼不見,心不煩。
偏偏全校廣播裡,那個大腹便便的主任,還可笑地說著一口夾帶方言的普通話,問道:“柏正呢,十五班的柏正同學,也沒來參加表彰嗎?”
柏正心頭火氣無從宣泄。
老子參加個鬼啊!
他看什麽都覺得煩,原來眼睛看不見,心依舊不能平靜。
柏正大步奔跑起來,重新回到女生宿舍樓下。
“她人呢!”
阿姨愣住:“誰?”
“喻嗔!我問你她人呢!”
他硬邦邦的拳頭捶在窗前,阿姨面前的玻璃窗都顫動起來。他可能不知道自己多駭人,眼裡全是血絲,像頭噴火的惡龍。
被人偷光了珠寶,現在要去找人拚命。
阿姨連忙道:“走了,跟剛剛那個男生一起走了。”
柏正神經被這句話一點即爆:“她生著病!你竟然讓她隨便跟人走!”
阿姨嚇得不清,真怕這少年一拳把玻璃砸碎。
她後退幾步,終於有幾分安全感。
“就是因為生病了,人家才登了記帶她去醫院。她病那麽重,總不可能還留在學校裡吧。”
她病那麽重。
這句話不知道為什麽,讓他心裡狠狠一空。
心口綿綿密密湧上刺痛。
其實喬輝他們說得對。
關喻嗔什麽事呢?
她就傻了點,才一門心思對他這種人好。她什麽都不知道,他卻刻意遷怒,一步步試探著她的底線。直到她眼底燦爛的笑,漸漸變成了無措和淚光。
柏正往校門外走。
他扣上頭盔,即便靠近這種軟刀子姑娘要完蛋,那也是以後的事。他承認他後悔,後悔那麽對她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