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斡旋
夜懷央怎麼都沒想到自己身體的種種不適是因為懷孕了,撫摸著平坦如昔的小腹,她竟覺得有些恍惚。
瞿芳說她腹中胎兒已經一個多月了,算算日子應該是在竹屋有的,她冷不丁地拍了下腦門,差點哀叫出聲——就是那天!回到王府之後她困得直接睡著了,把要喝避子湯的事忘了個一幹二凈,恰好第二天楚驚瀾又接到去蜀中救災的旨意,她擔心得要命,便再沒把這事想起來。
罷了,多想無益。
她忽然意識到了什麼,把腿微微蜷起,像一個圓弧般拱衛著腹部,然後揉著它輕聲說:“寶寶,娘不是不想要你來,是怕保護不了你,明白 嗎?”
言畢,她又是一陣嘆息,眉眼之間盡是說不盡道不明的情緒。
幸好瞿芳找準機會混了進來,也幸好替她把了把脈,要不然她還不知道自己懷孕了,若是一個不慎被皇后發現就糟了。說來這孩子也真是堅韌,這段時間跟著她東奔西走不說,那天被皇后推倒在地都沒什麼事,當真是她的心頭寶。
怎麼辦,才短短幾天她就已經舍不得他了。
可是如果最後逃不出這座監牢,她死了也就罷了,偏偏還要連累肚子裏這個小的,她無法不心疼,更無法想象楚驚瀾知道之後會是什麼反應。
想到這,她莫名楞了一下。
都說懷孕的女子多愁善感,時喜時憂,她才一個多月就冒出苗頭來了,這可不像她的xin格,現在正是緊要關頭,楚驚瀾和家裏人都不知道急成什麼樣了,她必須振作起來,不能放過每一個能逃出去的機會。
“寶寶,娘一定會帶著你平安去見爹爹的,相信娘。”
她輕聲呢喃著,把薄薄的涼被蓋上腹部,然後像嬰兒般蜷縮成一團,以護衛的姿態進入了夢鄉。
在與外界取得聯繫之前,她所要做的就是養足精神,靜待時機到來。
這一睡又是大半天,做了許多光怪陸離的夢,最後像是回到了瀾王府,她躺在搖椅裏納涼,月牙在旁邊搖著軟羅小扇,屋子裏還蒸了冰,甚是清涼舒爽,連瀾瀾也跑到這裏來消暑了,胖乎乎的身子直往她懷裏蹭,她一個不留神,那冰涼的小舌頭就舔到了臉上,又粘又癢,惹得她咯咯直笑。
“瀾瀾,別弄……”
她瞇著眼翻了個身又要睡過去,潛意識裏卻忽然劈開一道閃電,驚得她立刻就醒了過來——這裏是皇宮,哪裏有什麼瀾瀾?
心中的恐懼如黑洞般漸漸擴大,她猛地回頭看去,牀邊竟坐了個人,手還身在半空中,那慘白的指尖還冒著涼意,似乎剛剛摸過她的臉。
“醒了?”
楚桑淮看見她一臉驚慌不禁滿意地笑了出來,笑聲幽冷而低嗄,像是地府的冥樂,在寂靜的夜裏格外滲人。夜懷央拼盡全力才把湧到嗓子眼的尖叫咽了回去,迅速爬起 來坐好,雙手緊攬著被子,肩膀靠進了牀角,幾秒之後才彎下`身行禮。
“臣妾拜見皇上。”
雖然她反應慢了些,但受到如此大的驚嚇之後還能鎮定地向他行禮,這樣的膽色在後宮隻怕是無人能出其右,楚桑淮的興味越發濃厚了起來,隨即免了她的禮。
“起來吧,別的女人見到朕坐在牀邊不是撲過來就是裝矜持,你是頭一個無喜無怒的,看來……朕今晚沒有來錯。”
夜懷央的心狂肆跳動,已然深感驚駭,面上卻沒有露出絲毫痕跡,還冷冷地挑明道:“三更半夜,皇上與臣妾共居一室,實在於禮不合。”
“那要與誰才合禮數?朕的皇弟?”楚桑淮嘴角一扯,旋即伸手握住她的下頜,略一使勁就將她帶到了身前,“剛才你在夢中喊得可歡了,先前皇后跟朕說朕還不信,如今看來,你對皇弟果真是情根深種啊……”
夜懷央緊抿著脣沒有說話。
楚桑淮的雙指來回摩挲著,能感覺到她面部輪廓的緊繃,卻又格外滑膩,手感非常好,他眼中幽光立現,倏地伸出另一隻手勾住她的腰,將她強製xin地半摟半抱在懷裏,道:“朕還是頭一次被女人戲耍成這樣,夜懷央,你膽子不小。”
腰間傳來劇痛,夜懷央唯恐他傷到孩子,下意識想伸手護住腹部,卻被理智瞬間拽了回來,隻好咬牙撐住不動,雙手死死地攥住涼被,指節皆已泛白。
“皇上抬舉了,皇后娘娘的心機智謀勝過臣妾百倍,臣妾不過是班門弄斧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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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她這般冷嘲熱諷楚桑淮不但沒有發怒,反而陰測測地說道:“不,她不及你,朕的後宮都沒有像你這樣的女人,虧你還是夜家的家主,朕居然把你給漏了……”
夜懷央聽出他語氣裏所含的征服欲,不安的感覺緩緩蔓延了整個心房,剛要開口解圍,楚桑淮猛地將她按倒在牀上,同時牢牢禁錮住她的手腳,像一隻巨獸般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目光肆意而邪銀。
“正因為這樣朕可以給你個機會,隻要你交出遺詔,等朕殺了楚驚瀾之後,你就是朕的貴妃。”
這一剎那,夜懷央終於弄明白楚桑淮是什麼心理了。
在他的強壓下本不會有人靠近楚驚瀾,可她偏偏這麼幹了,還把包括他在內的所有人都耍了一遍,他既震怒又吃驚,隻想要她跪在面前痛哭求饒,然後像後宮的女人一樣徹底屈服在他的身下,她越是表現出視權財如糞土一心隻為楚驚瀾他便越是惱怒,甚至有可能會不顧遺詔的下落而殺了她,所以,她不能直接拒絕他。
但如果現在打反口說她不愛楚驚瀾也不現實,沒有人會相信,她必須給他一個合理的解釋,或是一個漏洞,讓他覺得她是可以被攻破的,這樣才會放下疑心。
思及此,她忍住這個姿勢帶來的惡心感,勾起脣角冷笑道:“貴妃?皇上還真大方!”
楚桑淮察覺到她另有深意,狹長的雙目立刻微微一瞇,“你想要什麼?”
“臣妾若是隻想當個普通妃子早就進宮了,何必還嫁給楚驚瀾?”夜懷央哼了一聲,眼角微卷,溢出倨傲而冷冽的光芒,“我夜懷央,此生非後位不坐!”
楚桑淮的目光陡然凝住,半天都沒從她臉上移開,似驚似疑。
肚子已經被他壓得隱隱作痛,夜懷央深知不能再跟他拖下去了,遂趁著他心思沈浮之際驀然掙開了鉗製,然後將他推下了牀,跟著便坐起來激了他一句:“臣妾身負振興夜家之職,若到頭來還要屈身於王家下頭,皇上不如現在就殺了臣妾,趁著天色還早,還能去東凰宮跟那個大肚黃臉婆纏綿一番。”
這話算是戳中楚桑淮的要害了,這麼多年皇后不受寵就是因為姿色不足,年齡又大,哪裏比得上眼前這個小了十幾歲的俏人兒?
那揚眉嬌嗔、妹眼輕勾的風情簡直能讓磐石都軟成一灘泥,更何況是血氣方剛的壯年男子,楚桑淮面色陰沈地盯了她片刻,眼中飄蕩的灰霧忽然鋪天蓋地地覆了過來。
他當真是小瞧了她的**。小瞧了整個夜家的**。
盡管她的話如此大逆不道,他卻沒有絲毫不悅,反而更加不受控製地被她吸引著。後宮的女人雖然千姿百態,但掩飾**時用的都是同一種手段,曲意逢迎,希意諛上,哪有一個像她這樣坦承的?
楚桑淮心底翻起了滾滾潮浪,恨不得立刻就把夜懷央按在身下,可疑心還未完全消失,他不得不按捺住欲.火,繼續試探著夜懷央。
“遺詔還未到手,朕怎麼會殺你?便由得你再放肆幾天,隻是不知道朕下次過來,你又會在夢中喚著誰的名字?”
這個間賊,當真難騙!
夜懷央暗自腹誹著,卻沖他嫵妹一笑,滿含蠱惑,“若是皇上答應了臣妾的要求,別說遺詔了,臣妾天天夢見您都沒問題。”
楚桑淮被那笑容迷惑了一瞬,隨後視線便如鷹隼般在她身上梭巡,每一秒都似割肉刮骨,彷彿不把她拆個透徹不罷休,她極力忍耐著嘔吐之意,半晌過後他終於開口了。
“答應你又有何妨?但你須明白,朕不是有耐心的人。”楚桑淮忽然伸手將她扯近,狠狠地扣住她的咽喉,“遺詔這個東西,你還是盡早交給朕的好。”
夜懷央面不改色地吐出一句話:“那就要看皇上什麼時候把臣妾挪出這個鬼地方了。”
聞言,楚桑淮朝四周掃視了一圈,扔下一句話就轉身踏出了房間。
“明天去流光宮待著吧。”
待他的身影走遠,門扉又重新闔上之後,夜懷央突然像是全身脫力似地跌坐在牀上,手腳發軟,汗濕重衫,緩了半天勁才緩過來,隨後抬起手揉了揉腰腹,等到舒服了一些,她眼底深藏的那一抹焦慮才漸漸現出來。
已經沒有多少時間留給她了,流光宮是王太後當妃子時住的地方,楚桑淮此舉已經表明了他的決心和誠意,想必再過不久就會要她交出遺詔,到時她再無理由可以搪塞,所以,流光宮是她最後的機會了。
她把手掌覆在肚子上輕聲道:“寶寶,明天娘就要帶你去別的地方了,那裏很大很大,我們一定有機會逃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