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因果循環,報應不爽(八)
吃過飯後,約七點多,甘家兄妹搬進了池小池的房間,還搬了一張單人牀過來。
甘棠態度溫和:“麻煩了。”
相比之下,甘彧文質彬彬的,說出的話卻是一副真正的賓至如歸的口吻:“別客氣,當我和棠棠不存在好了。”
池小池當然不客氣,第一個起身去洗了澡。
除了奚樓強硬要求他洗澡的時候戴墨鏡有點糟心外,池小池沒碰上什麼淋浴頭噴血馬桶裡冒頭的恐怖事件,還算是平穩過渡。
一身輕鬆地走出浴室,他換上浴袍,上了牀,將濕漉漉的頭髮搭在牀沿邊,任水滴自發緣一滴滴落下,捧著劇本一頁頁細看。
根據池小池個人的經驗來看,這是一部垃圾中的垃圾作。
劇本中,七個曾經的高中同學,在畢業十年後來到富二代男主名下所屬的古堡中聚會,做盡了作死的事情,玩筆仙,四角遊戲,還包括沐浴、嘿咻等擦邊球內容,男女關係更是混亂不堪,各種腿劈得跟藝術體操似的。
這群死孩崽子這麼燥,總算是招來了禍患。
隊伍裡開始有人失踪,失踪前還發生了一些類似於女鬼出現在背後、鏡子浮字、番茄醬塗牆之類的低幼恐怖情節。
然後就是喜聞樂見的內部撕逼,以及各種嗷嗷嗷啊啊啊的尖叫。
當然,國產恐怖片裡沒有鬼是常識。
失踪事件背後的始作俑者,就是宋純陽將要飾演的男二“小瞎子”,他視力極差,常年戴著酒瓶底厚的眼鏡,失去眼鏡連路也看不清,是眾人取笑的對象,也是富二代男主的小跟班。
他靠著國產恐怖片中的萬能神器致幻劑,以及一頭假髮,一襲白裙,cosplay成女鬼,為他十年前因為被男主醉酒□□而自殺的女友報仇。
至於那些失踪的人也都沒有死,只是被綁進了古堡的地下室。
這讓池小池深刻懷疑,“小瞎子”的主要目的不是報仇,而是想和這些人玩一次緊張又刺激的捆綁play。
翻到劇本最後一頁時,甘彧坐到了牀的另一側,用毛巾擦著濕漉漉的頭髮。
他問:“讀完了?什麼感覺?”
池小池拿劇本倒扣在自己臉上:“百感交集。”
以他在演藝界的地位,他已許久沒看過這麼傷眼的東西了,得緩緩。
甘彧取了一支筆,將劇本挑蓋頭似的從池小池臉上挑起:“書頁有油墨,不干淨,小心傷眼。”
池小池睜開眼,斜眼一看,目光恰好落在甘彧不加遮擋的胸腹處。
池小池自己的身材就相當不錯,一雙天生的模特長腿足有一米二,隨便怎麼擺都是風情。入行多年,各種各樣的美好肉·體他看得太多,然而當千帆閱盡的池小池看到坐在牀側擦頭髮的甘彧,他還是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他想,這樣的身材好得該去換錢,裹在白大褂裡簡直是對造物主的褻瀆。
甘彧倒是沒什麼自覺的表情,等頭髮不滴水了,也取了劇本看起來。
他們兄妹兩人雖然不參與劇情,卻也從工作人員那裡取得了一份劇本。
為防萬一,他們把劇本的劇情台詞都校對了一遍,以免劇本與劇本之間有什麼差異。
甘彧一句句念,池小池一句句聽。
甘彧的聲音被水潤過,意外地悅耳,和061的音質與慣用的唸書習慣太接近,不緊不慢的,像在搔著人的耳朵,又癢又舒服,讓池小池沒法不多想。
但看著同樣沐浴完畢、含笑聽著兩人對劇本的甘棠,池小池又覺得是自己想太多。
等到確認劇本的確是同一批次的垃圾後,池小池伸頭去看甘彧的劇本。
在距離拉近後,他再次低聲問了那個問題:“……是你嗎?”
他總覺得,甘彧就是061,這種感覺太強烈,讓他忍不住想要反复確認。
甘彧將劇本合上,放在膝上:“不是。”
池小池挑眉:“你知道我在問什麼嗎?”
甘彧轉臉看他,微微笑了。
他略沙啞的聲線像是有點鈍的貓爪,輕而慢地撓著池小池的心:“我不知道,但我猜你又要使壞了。”
這明明是避而不答,但池小池卻從中讀出了一個近乎於默認的答案。
他說:“你——”
突地,走廊裡另一端發出一聲撕心似的女人慘叫。
池小池正欲起身,甘彧便一把壓住他濕漉漉的頭髮,把他溫柔地按回了牀上,又揉了揉:“我去看。”
末了,他招呼了一聲甘棠:“棠棠,和他留在這裡。”
換上了黑背心與熱褲的甘棠輕輕點頭。
甘彧推開門的瞬間,一個人就直撲了上來,把甘彧抱了個滿懷。
甘彧雙手背在身後,眉頭微鎖地打量著來人、
發覺抱著的人一言不發,關巧巧蓬頭亂發、滿臉淚痕地抬起眼來,愕然片刻:“你是誰? ”
甘彧單肘抵住門框:“你來我的房間,問我是誰?”
池小池馬上進入狀態,披上衣服,下地穿拖鞋:“甘醫生,誰來找?”
聽到宋純陽的聲音,關巧巧露出了得救似的表情,帶著哭腔喚:“純陽!純陽,是我!”
池小池走到門邊:“巧巧,怎麼了?”
關巧巧隔著甘彧就抓住了池小池的手腕,小聲道:“純陽,過來。”
見池小池一臉不解,關巧巧又怕又驚,咽喉像是被人扼住了似的,乾澀難聽得像是壞了嗓子的母雞:“……過來呀,你快過來呀。”
甘彧鬆開了擋住門的胳膊,卻仍橫在池小池與關巧巧之間。
他言簡意賅道:“一起。”
關巧巧根本無心關注這二人間的那點璦昧,她整個人被泥淖似的恐慌包裹住了,拖著池小池的胳膊便往她的房間趕去。
剛一進房門,池小池便感受到一種強烈的被逼視的感覺。
那種感覺,毫無疑問地來源於房中那張懸掛著的照片。
與池小池幾小時前看到的畫面不同,漫漫風雪中,已有一個清晰的人形輪廓出現在了地平線的那一頭。
如果說照片中真的有鬼,之前可能還只是模糊的、無害的形影,但現在,它已經長出了眼睛,並牢牢鎖定住了獵物。
關巧巧渾身哆嗦,捉住池小池的胳膊,發力扭緊:“比剛才又近了,她過來了!”
關巧巧只是洗了個澡的功夫,那黑點就像是在紙張上暈開了一般,頭、肩、身都孕育出了一個基本的形狀。
更可怕的是,在與那照片對視的瞬間,她也感受到有一股視線從照片內投出。
這種逼視像是空氣一樣無處不在,滲透進她的骨縫裡,她哪怕逃出房間,也覺得有目光從四面八方冷睨著她。
那是一種讓她脊背發涼的逼視,帶著一點讓人頭皮發麻的滿意笑意,彷彿眼前的是個再合心意不過的獵物。
關巧巧受不了這種壓迫,尖叫著逃出了房間,逃命一樣去找了宋純陽。
注意到照片的異變,池小池愣了很久,一轉身就扭住關巧巧的手臂出了房間。
已經有不少人聽到了關巧巧的尖叫,出門來圍觀,就連那些身為npc的工作人員也是交頭接耳,竊笑不止。
池小池把衣服給她披好:“別留在這裡了,換個房間睡。”
關巧巧神經質地渾身發抖:“她在看我。”
池小池說:“巧巧,冷靜點兒,看著我。”
關巧巧雙眼驚懼地來迴轉動,想找出那視線的來源,被魘住了似的堅持道:“她在看我。”
池小池見勸解無用,果斷一巴掌甩上了她的臉,同時焦急道:“巧巧,你冷靜點兒!!”
關巧巧被那視線逼得抖如篩糠,就連疼痛都沒能將她從恐懼中解脫出來。
池小池沒再猶豫,掄圓了巴掌,一巴掌把她扇翻在地。
關巧巧被扇得一跤跌翻在地,摀住汩汩冒血的唇角,渙散的眼神總算重新凝聚起來。
池小池對奚樓解說道:“看到沒有,這個叫做物理冷靜。”
奚樓:“……”神特麼物理冷靜。
說罷,池小池又甩了甩生疼的手:“爽。”
奚樓:“……”別說,好像是挺爽。
池小池熱絡地把關巧巧扶起來,情緒反倒顯得比她還激動:“巧巧,我不是跟你說過,讓你早點從房間裡搬出來嗎?”
被那視線折磨得冷汗滾滾的關巧巧失神地抬頭看他:“你早知道了?……你什麼時候告訴過我?!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告訴你了呀。”池小池也和她一樣緊張又恐慌,眼中的一層薄透的水霧幾乎要漫出來,“我下午看出你房間裡的畫有問題,又找不到你,就告訴了老袁,如果碰到你,就告訴你讓你搬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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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巧巧一愣,混沌的思維總算明晰了一瞬。
……袁本善?
宋純陽下午來找袁本善的時候,曾告知過他這件事?
那他為什麼……
她滿腔如洪水似的的恐懼總算找到了一個洩洪口,從池小池懷裡掙扎出來,沖向了袁本善一直緊閉著的門扉,瘋狂地敲打,踢踹。
但等她衝入房間時,卻發現袁本善並不在房內。
那視線仍如影隨形地追隨著她,來自每一幅照片,每一條牆縫,每一扇門窗。
她困獸似的在空房間裡轉了幾圈,直到宋純陽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口,她才像看見救星似的撲了上去,伏在他的肩上放聲大哭。
池小池撫摸著她的頭髮,眉眼間卻都是似笑非笑的冷意。
他剛才已經在腦中梳理了許多線索,並發現了一些疑點。
宋純陽還活著時,氣球女也來找過他。
然而宋純陽在失去雙眼後,他一個人在黑暗裡掙扎求生了整整三天才死去。
按理說,這半個月劇組都在拍戲,宋純陽缺席了前三天的拍攝,早就該觸發了死亡flag,卻為什麼在第三天才死?
池小池推想,在他們進入劇組的第一天,氣球女是來選角。
而三天,大概是氣球女具備活動和殺戮能力所需要的時間。
如果池小池沒有推測錯的話,氣球女已經徹底“盯”上了關巧巧,這也就意味著,關巧巧最多還有三天時間可活,可以用來恐懼、用來等待死亡的降臨。
現在還是省著點兒力氣哭吧。
……來日方長呢。
作者有話要說:池總:來,吃個巴掌冷靜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