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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佈時間: 2024-05-13 15:26: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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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舫想,他要陪著母親度過這最難捱的一段時間。

等母親振作起來之後,自己肯定還有上學的機會的。

可江舫想不到,母親的愛情不是熱烈,不是永恆。

而是溢出,是過剩,是永無休止的燃燒。

很快,她迷戀上了可以麻醉自己的一切東西。

煙,酒,違禁藥品。

江舫是在發現自己拿回家的錢始終沒有一分錢被存入存折時,察覺到母親的墮落的。

起初,他認真勸過母親。

起初,母親也是聽得進勸的。

她痛哭失聲,向江舫道歉,不停訴說自己對父親的愛,說這種愛要把她折磨瘋了,說她至今都不相信父親已經離開。

江舫陪在她身邊,和她一起掉眼淚。

結果,這種循環並沒有終止。

母親依舊在重複酗酒的生活。

糟糕的生活——痛苦的懺悔——傾訴她無休止的愛——繼續沉溺。

在曠日持久的輪回中,江舫也慢慢掉不出眼淚來了。

他學會了藏錢。

但母親也學會了偷。

他學會了將錢藏在外面,不拿回家來。

母親則學會了賒帳,放任討債的人找上門來,逼得江舫不得不掏出錢包。

他們的日子,過得活像是彼此折磨,卻又無法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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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的那點溫暖,江舫不舍得放。

父親離開了,母親變成這副樣子,他又怎麽能不管?

某一天。

因為他的臉蛋和笑容,江舫拿到了一筆不菲的小費,歡喜地拿回家去,卻在剛一進門時,就踢倒了一個半空的酒瓶子。

洗碗池裡的碗碟和著嘔吐物,堆積如山。

母親靠在沙發邊上,將醒未醒,神思混沌。

江舫忍了忍,挽起袖子,走向了洗碗池。

然而,嗅著滿屋濃烈的酒氣,江舫終於是忍無可忍了。

他將水龍頭開到最大,對母親說:“媽媽,忘掉爸爸吧。”

“我不希望你被酒精傷害。……這個世界上,你不止擁有爸爸,還有我。”

“拜托你了。”

身後沒有傳來任何回應。

江舫低頭繼續洗刷碗筷,想留給母親充足的時間思考。

然而,當他清洗完碗碟,擦盡手上的水珠,回過頭去時,駭然發現——

母親陰冷冷地站在他身後,手上提著一把還帶著蘋果過夜的汁液的水果刀。

母親是個美人。

美人披頭散發,仍然是美人。

然而,那天的母親,狀如女鬼。

她刺耳的尖叫,和抵在他脖子上的冷銳鋒芒,成功造就了江舫今後歲月裡的無數次噩夢。

“明明是你害死的他,你為什麽還要我忘掉他?!”

“你是不是已經忘掉他了?!”

“你給我記起來!記起來!”

她把兒子的頭按在了案板上,抓著他的頭髮,用水果刀在他的側頸上生生刻下了父親的姓名縮寫。

只要她稍微偏向一點點、或者下手再狠一點點,江舫或許就不用再看到這樣的她了。

江舫靜靜伏在案板上,沒有抵抗,像是在崖間等待著救援一樣,等待著他的命運降臨。

……可惜,並沒有。

母親扔下了沾著新鮮血液的水果刀,緊揪著自己的頭髮,神經質地房內來回奔走、踱步。

江舫慢慢爬起身來,坐在冷硬的地板上,拉過廚房用紙,將被血沾染的鎖骨一點點擦拭乾淨。

他想,果然還是沒有用的。

大約十分鍾後,母親竟然叼著一支煙走了過來,破天荒地領他出了門。

在附近的街區的背陰角落裡,她找到了一間沒有營業牌證的華人刺青店。

她把還在流血的江舫推了進去。

客人陰沉著的一張俏臉,和被她推在身前的狼狽的孩子,把正在抽煙的刺青師嚇了一跳。

他問:“……客人,有什麽需求嗎?”

母親拿煙的手哆嗦得厲害。

她一雙殷紅的唇噓出雪白的煙霧,將自己的眼前籠上一層繚繞的霧障。

好像她這樣就能徹底遮擋住自己的視線,看不見眼前江舫脖頸上的鮮血淋漓。

“他太想念他的父親了。”

“把這個名字,給他做成刺青吧。”

因為沒有牌照,這裡並沒有那麽多忌諱和規矩,給錢就做。

刺青師見江舫沒有表達異議,也不大好多問什麽。

“脖子這邊的神經很多。”他暗示道,“會很疼。”

見客人和孩子都沒有什麽反應,他隻好開始默默地準備工具。

江舫躺在消毒過後的牀上,對一針針刺進頸部的細刃毫無反應,好像是很鈍感的樣子。

刺青師輕聲稱讚他:“勇敢的孩子。”

江舫的長睫眨了一眨,整個人顯得有點木然,像是一尊漂亮的人偶:“謝謝。”

那一天,正好是江舫的14歲生日。

幾日後,他的頸部還束著繃帶、在餐館裡端盤子時,被一家地下賭場的二老板相中。

兩周的特訓過後,江舫撫摸著眼角一滴粉色桃心形狀的淚,定定看著鏡中的自己。

兔女郎很為自己的作品滿意:“怎麽樣,好看吧?”

江舫笑著回過頭去,眼底的笑容真摯到有些虛偽:“好看。謝謝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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