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一萬步說,就算他們想多了,這並不是一個陷阱,但主動權,還是要握在自己手裡最好。
事實證明,他們的謹慎是有價值的。
通向外界的大門開啟了一條能供一人通行的縫隙,自外透出了一線光明。
乾屍黑漆漆的眼洞對準了那片自由之地,喉嚨裡發出了一陣悲慘而低沉的嗚咽。
南舟望了它一眼,垂下眼眸,拿起了屬於江舫的書。
遊戲結束後,裡面的書頁也停止了生長。
前面被南舟撕下的內容已經被自動補全。
第十六頁的文字,已經增長到了一半的位置。
只剩下了半頁空白。
只差一點點,江舫就要變成故事,留在這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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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舟懷擁著江舫的故事,心裡總算輕松了不少。
在緊張的神經松弛下來後,精神被剝離的疲倦感深深從他心底裡泛出來。
書架迷宮內,因為遊戲結束,錫兵對李銀航的追擊也停止了。
靜悄悄的一片。
他坐倒在地,對獨腿錫兵說:“我的隊友已經不是書了。請您把他們帶出來吧。”
獨腿錫兵認命地歎息一聲,用長矛當作拐杖,篤篤篤地往書架深處蹦去。
南舟獨自守著打開的門,等待著獨腿錫兵的歸來。
他把江舫的故事攤在膝間,有些好奇地摩挲著封面。
被江舫扭過的肩膀還有點疼。
但南舟不怎麽在乎。
他的食指在封面上輕輕勾動著,模擬著貓爪撓心的頻率。
……想看。
第91章 腦親(四)
獨腿錫兵沉著臉、帶著江舫,從凌亂一片的書架迷宮中轉出時,南舟正坐在棋桌旁的地板上。
他的一隻腳謹慎地抵著門縫,似乎是擔心門突然關閉。
門外透出的光像是藤蔓,沿著他的腳腕一路攀援,明煌煌投在他的身上,讓他看起來就像是光本身。
屬於江舫的故事,正規規矩矩擺在他的膝蓋上。
南舟和那具乾屍坐得很近。
乾屍早就坐僵在了凳子上。
誰也不知道它在這裡呆了多久。
它衣裳朽爛,皮膚剝落,只能勉強維持住一個人架子。
它的背因為長期面向棋盤,佝僂得像是背了一口鍋。
即使如此,在光照入的時候,它還是不顧身上落下的皮屑和肉塊,努力掙扎著從棋盤上抬起臉來,渴望、貪婪、滿懷看向外面的光明。
這是它窮盡力量,所能達到的極限了。
江舫出來時,南舟正試圖跟它搭話:“你在這裡多久了?”
乾屍:“……”
南舟:“很久了。你應該也是遊戲玩家。”
乾屍:“……”
南舟:“你能聽懂我說話嗎?”
乾屍:“……”
南舟:“你好?”
南舟的鍥而不舍,讓他明明看上去清冷到不食人間煙火的臉顯得極為生動可愛。
獨腿錫兵把江舫放下,一步一步蹦躂著,又去書架深處找李銀航了。
遊戲結束了,緩慢地從書中吸納回自己記憶的江舫含了淡淡的笑意,走上前去:“在聊什麽?帶我一個可以嗎?”
南舟停下了和乾屍的單方面聊天,看向了江舫:“你剛才很危險。”
“大意了。”
江舫徹底解散了在毆鬥中松散開來的蠍尾辮,一邊重新編弄,一邊輕描淡寫道:“本來計劃隻被吃到十九歲。最多到二十二歲。”
變數,就落在半個小時一巡邏的錫兵身上。
如果棋局能夠一擊翻盤的機會,出現在錫兵不能出動的半小時內,那才是最穩妥的。
南舟還是不讚成他的冒險舉動:“還可以再等等。”
江舫無所謂地聳聳肩:“它們已經決出三盤勝負,我才等到了這個機會。錯過這次,誰知道再等到一個理想的‘將軍’局面,還需要多久?”
說著,他輕輕歪了頭,又對南舟露出一個燦爛無匹的笑容:“再說,我信任你,不是嗎?”
不知為什麽,南舟好像不大願意直視他。
他含糊應道:“唔。”
然後,他把膝蓋上的江舫的書遞還給了他。
江舫接過來:“你有偷看嗎?”
南舟搖頭:“沒有。”
江舫:“……”嘖。
他說不出是高興還是沮喪。
這是江舫在這場遊戲之外,給自己設置的額外的賭局。
他賭南舟的好奇心,會讓他去偷窺自己的秘密。
自從和南舟在巴士上重逢,江舫就一直想,是告訴他那段過往,還是休提往事,從零開始。
有些難以訴之於口的事情,他想讓南舟看到,又擔心他會看到。
所以,他選擇借著遊戲,冒一次險,將自己的心事和記憶全盤托付到南舟手中。
他賭南舟會看到。
但是,自己又一次輸給了他。
……不知為什麽,每一次,江舫想要和南舟賭上一顆心的時候,都必然會輸給他。
江舫暗自失笑,接過書來時,指尖卻微妙地一頓。
大概是因為他故事的十分之九都被書吃了去,讓它吃了個九分飽,又逼它盡數吐出來,它的心情不是很好。
所以,江舫的記憶恢復得有些緩慢。
當回憶重新注入腦中的時候,會帶有一絲絲的陌生感,所以江舫花了些時間去適應和厘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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