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路來到林間的時空傳送點,回到了第二條時間線。
在闖入時間線分界點時,李銀航深吸一口氣。
她做好了重見地獄的準備。
然而,她預想中的血腥氣、肉塊、死屍,以及兩個可能已經蘇醒、小禿鷲一樣滿嘴血跡地啃食父親殘屍的景象,一個都沒有出現。
地獄繪卷已經徐徐收起。
呈現在他們眼前的小屋,比起之前他們所見的任何一個時期,都要更寬敞、溫暖、潔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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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子上用紗籠護著沒有來得及吃完的食物。
在嗶嗶啵啵燃燒著炭火的暖爐旁,有一片圓形的羊絨地毯。
兩個孩子相擁著在地毯上小憩。
齊腰蓋在他們身上的,是一條灰色的鴨絨小毯。
地毯旁擺放的小茶幾上,是一小碟烤好的曲奇餅乾。
餅乾不像糖果屋裡出產的那樣精致漂亮,曲奇的邊緣還烤糊了,不少都有些焦褐色。
但味道應該不壞。
因為妹妹的嘴角還沾著一點曲奇的碎屑。
此時此刻,兄妹兩人身上穿的,並不是乍富時那一身華貴高級的天鵝絨。
也不是成為糖果屋的新奴隸後得體精致的小貴族服飾。
只是一紅一藍,兩件色彩樸實純正,又足夠溫暖舒適的居家服罷了。
而剛剛還肚破腸流、死不瞑目的男人,正在屋前的窗外喂雞。
細碎的雞食在他手中的簸籮裡篩出讓人舒服和心安的簌簌細響。
窗外圍著男人褲腳打轉的小黃狗似乎是嗅到了陌生人的味道,對著窗戶汪汪大叫。
男人駭了一跳,抱起小狗,喔喔地哄了兩聲,怕吵醒屋裡剛睡著的一雙兒女。
對這種軟弱得像是麵團、任誰都能把他搓圓捏扁的人來說,如果沒有外力推動和左右,他還是會用他笨拙又遲鈍的方式盡到自己的責任的。
可悲,但又無可奈何。
這時候,一隻剛出生的小雞從鐵絲松動的雞籠一角裡鑽了出來,邁著小短腿,飛快向屋後跑去。
父親急忙去追。
他剛剛繞到屋後,忽的一下,一陣風將門從裡整扇推開了。
壁爐裡的火影被親入的寒意驚了一下,瑟瑟搖晃起來。
冷風襲來的瞬間,哥哥一瞬驚醒,抬起頭來時,一牀小毛毯已經嫻熟地裹上了熟睡妹妹的肩膀。
他定定看向大敞的門外。
門外已是空空如也。
但他確鑿地相信,剛才,自己看到了一隻小鳥的殘影。
他走到門前。
月光像是青鹽的碎屑,顆粒分明地灑在他的肩膀上,將通往森林深處的小路映照得雪白一片。
他喃喃道:“……是你嗎。”
是那只在他們迷路時,給他們引過路的小鳥嗎。
……
騎在英格爾的翅膀上,在密林間行進時,南舟低頭問道:“如果我們沒能很快在最後一條世界線裡拿到麵包,那我們會遭遇什麽?”
“那你們可能出不來了。”
英格爾用一種極平靜的語氣說:“每一條時間線都是同步推進的。等他們蘇醒了,他們會為父親的死大哭一場,但他們還是會很餓。”
“到那時候,他們就會把他們父親的胃吃掉。”
這句話可謂提神醒腦。
還沉浸在剛才溫暖居家氛圍中的李銀航秒速清醒。
門把手生長在男人的胃上。
一旦胃被損毀,那麽,玩家就永遠困在過去的時間線裡了。
除非像南舟這樣,嘗試從源頭修正《糖果屋》的悲劇,去改變世界線。
“的確有玩家這麽做。”
英格爾看穿了李銀航的心思。
“可是,等那些玩家發現自己的後路被斷之後,時間已經太晚。留給他們的選擇並不會有很多。”
南舟點點頭:“第三條時間線裡,從糖果屋裡逃出來的兄妹兩人已經中了糖果屋的食人詛咒了。”
英格爾說:“是的。所以有的玩家會孤注一擲,殺掉那對兄妹,好阻止父親被殺的命運。”
南舟:“成功了嗎?”
英格爾說:“沒有。”
南舟想也是這樣。
如果將南舟他們踏進糖果屋的時間視為“正常時間”,那麽,“弑父”、“逃離糖果屋”、“被父親遺棄”、“甜蜜家庭的過往”,這四條互相套疊、層層遞進的時間線,就是屬於兄妹二人的過往,是屬於他們的幻想花園。
構成“幻想”的支柱,就是兄妹兩人的存在。
如果在幻想裡抹殺了兄妹,那就是自毀支柱。
殺了兄妹的玩家會被永久困在時間的碎片,不可能再逃出。
在即將回到那條最開始的時間線時,江舫再次回首,看向已經看不見的林邊小木屋。
在南舟和英格爾談論世界線問題時,他還有一個發現。
兄妹兩人的繼母,人不在。墳也不在。
只是,這是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在看到南舟在樹下放下給兄妹二人的金子時,他就能猜想到一個貪婪之人的必然結局。
英格爾載著他們,衝破了時間界限,破開了最後的一扇門。
本該被吊在糖果屋的兄妹二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糖果屋裡的裝潢,和南舟他們在第二條時間線裡看到的差不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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