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能地抗拒這樣的結論。
但江舫隻用一句話,就輕而易舉破了她的防。
“不覺得這樣的行為很熟悉嗎?”
江舫說:“如果這一切都不可能,我們現在為什麽會在一個莫名其妙的遊戲裡?”
易水歌徐徐舒出一口氣。
“如果他是與眾不同的……”江舫將目光投向易水歌,提出了另一個問題,“你們身為構建遊戲世界的工程師,應該第一個發現不對。”
聞言,易水歌將墨鏡摘下,掐按了兩下睛明穴。
這動作他做得很熟稔,大抵是他進行思考時的常用動作。
“《永晝》副本,換過兩個總工程師。”
“第一個總工姓莫。我認識他。他喜歡跳華爾茲,生活裡還挺浪漫的一人。”
“莫工很喜歡《永晝》,追求極致的完美。因此他要求對永無小鎮這個封閉的地點進行像素級別的還原,對‘光影’這個關鍵要素的要求更是達到了巔峰級別的變態。”
“他手下的程序員被他熬得死去活來,但他給我看過概念圖。”
“不得不說,如果他的構想完成了,那將是又一個第九藝術的奇跡。”
“但是……”
易水歌抬起眼睛,看向眾人:“在‘奇跡’開始測試的那天,他死了。”
“他砸破了十九層的玻璃,一躍而下。原因不明,沒有遺書。”
他敘述得越客觀冷靜,越帶有一絲涼薄的凜冽。
“沒人知道他為什麽去死。”
“這件事上了一段時間新聞,最後根據監控顯示,他是自己跳下去的。不是他殺。”
易水歌向他們詳細描述了監控裡的景象。
一個30多歲的男人,在全熄了燈的格子間內,以萬家燈火和霓虹作背景的落地窗前,面對著中映照出的自己,手舞足蹈,表情癲迷。
他意義不明地摟著他虛空中的舞伴,跳完了這支生命裡最後的單人華爾茲。
隨即,他用電腦一下下砸破玻璃,在刺耳的警報聲中,迎著風聲縱身跳下。
“這種鐵一樣的證據,再加上他本身就長期服用抗焦慮的藥物,沒人會懷疑他不是自殺。”
“最後得出的結論也是工作壓力過大。怎麽說呢,毫無意外。”
“副總工姓岑,接了他的職位,一切又回歸了正常。”
“……不,應該說,一切更加不正常了。”
根據易水歌描述,岑副總工用了將近三天的時間,來厘清莫工留下的材料和數據。
然後,他就像是被莫工的鬼附了身。
向來不那麽吹毛求疵的他,開始了日以繼夜的、近乎瘋魔一樣的工作。
他把握了核心,大刀闊斧地推翻了原先的建模方案,要求按照南舟漫畫中的外表重新建模,且完全自己操刀。
——他本來就是搞建模的出身。
他大權獨攬,其他設計師、程序員、測試員和建模師等,都被他詳盡到毫厘的日程表安排在一個固有的框架之下,隻負責自己的那一小段工作,彼此之間也互不清楚對方的工作進程,全部交匯到岑副總工處總攬。
這意味著他的工作量將呈幾何級別提升。
但他樂此不疲。
……可他原先根本不是這樣的人。
易水歌總結:“他就像是發現了新世界一樣。”
“他宣稱,他在進行一項偉大的探索,是異世界的遨遊。”
江舫微微凝眉:“沒有人管他嗎?”
“公司裡所有人的工作壓力都非常大。有一些奇怪的言行再正常不過了。”易水歌說,“我還見過有人在茶水間裡,穿著汗衫和短褲,說他要變成光了。”
“遊戲上線後,得到的反饋當然是太難了,boss智能xin太高。還有一些書粉抗議,說是這種靠殺掉南舟來實現的‘解脫’,和原著向往自由、爭取自由的精神不符。”
“不過這批粉絲的聲量太小,大多數還是覺得要殺掉‘南舟’太難了,影響玩家體驗。”
易水歌把時間線捋得很清楚,思路清晰,娓娓道來,因此李銀航也能跟上他的思路。
李銀航問:“莫工在主持《永晝》時,有多結局線的設定嗎?”
“是。”易水歌說,“岑副工直接削去了多結局線,保留了‘殺死boss’這條線,砍掉了‘我帶你出去’這條感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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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看來……大概是因為,他既無法抹掉一個已經存在的人物的記憶,擔心玩家反覆的、帶有通關目的xin的欺騙會適得其反,讓你無法相信,導致‘遊戲’失控,也害怕你真的可以跟玩家出來。”
話說到這裡,易水歌撫了撫嘴唇。
“還有一點,很有趣。過去我不明白,現在我大概能想通了。——那就是《永晝》副本從公測、到正式運營,從來沒有出現任何場景、人物上的bug,運行得過於流暢。”
“迄今為止接到最多的投訴,也不過是難度太高。”
“公司強烈要求下,岑副工進行過兩次修正和調整,但每次都是他自己親自操刀,修正流程也長到不可思議。”
易水歌曾在某日遲到時,看到岑副工搖搖晃晃地從辦公樓裡出來。
在日光之下,他像是一具蒼白虛浮的遊魂,眼下的黑眼圈簡直要壓成枯樹樁上一圈一圈的年輪。
易水歌插著兜上去,探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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