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被拉扯出白色物質的絞糖絲。
在他張開嘴的瞬間,身體苦苦維持著的某個臨界點猝然崩塌。
啪喀。
他高度變形的頭顱終於像是西瓜一樣爆裂開來。
他巨塔丘巒一樣的身形前後晃蕩一番,轟然向後倒去。
從這具軀體裡逃逸而出的無數靈魂,宛如散落的螢火,無所憑依,大部分一個接一個飛出了窗外。
而從南舟身上水泵一樣抽取走的精力,大量附回在了尚存活的南舟身上。
它們是蝴蝶一樣的形狀,撲扇著翅膀,棲息在他染血的唇邊、傷口上,以及破損的衣邊上。
南舟隨只剩下軀乾的魏成化一起跌摔在地上。
被摔了個七葷八素的李銀航勉強從地上爬起來,不顧他身上被濺射上的髒穢,急忙靠近了他,想檢查他的傷勢:“南老師?!——”
等和南舟四目相接時,李銀航嚇了一跳。
遭到這樣強烈的連番撞擊,李銀航以為他會昏迷。
可南舟還睜著眼,看起來要比李銀航還清醒。
他挺平靜地抬起未受傷的那隻手臂,一下下抹去臉上斑駁的血跡。
只有在這種時候,他的冷靜才讓他擁有了一點讓人不寒而栗的非人感。
眼見魏成化已經無力回天,蘇美螢知道大勢已去。
她結束了和江舫的對峙,飛速倒退,撞破身後的玻璃,身體朝後,向萬丈深淵底部跌去。
當跌落高度達到十米時,她的背後忽的生出一隻滑翔翼,將她迎風送向了直線距離他們百米開外的一扇洋房窗戶。
李銀航見她逃了,忙衝到窗前,滿背包尋找他們有沒有遠程攻擊武器,能把她射下來的那種。
……可惜,搜尋無果。
看著蘇美螢就這麽逃了,她甚是懊惱:“就這麽放她走了?”
她以為江舫還有後手的!
南舟不知道什麽時候也湊到了窗前,向外張望:“我們不是也有翅膀嗎。”
李銀航轉頭看著他:“……”
大哥,可不可以有一個剛剛死裡逃生的正常傷患的反應?
江舫摘下眼鏡,用拭鏡布力道溫和地擦拭兩下。
他說:“不重要了。”
“都是死人了,人死為大,不要打擾了。”
南舟好奇:“為什麽這麽說?”
江舫不答,只是重新戴好眼鏡,溫和道:“讓我看看你。”
他從剛才起就淡然得不像話,好像不怎麽生氣的樣子。
於是南舟放心地讓他靠近了自己,也任憑江舫解開自己愈發破爛的西服外套,把自己的傷口堂而皇之地露在了他眼前。
所幸,剛才采到了自己血液的蘇美螢已經取消了魅魔詛咒。
新的詛咒還未下達,他背上雙翅全部化消,頭上的角、礙事的尾巴也一應潰散。
在蘇美螢的反助攻下,困擾南舟的疲憊、燥熱、虛弱等負狀態一掃而空。
對比之下,就連肩膀上的傷口也不是那麽疼了。
南舟盤腿坐著,甚至有閑心心平氣和地發問:“你們怎麽知道我在這裡?”
他剛剛明明追著潰逃的合圍玩家跑出了很遠。
江舫望著他的傷口,眉眼上像是落了一層薄薄的霜雪。
他一瞬不瞬地看著那裡,輕聲說:“眼鏡。”
南舟抬起手,充滿好奇地摸了摸那細而精致的眼鏡框。
李銀航顧不得自己被摔得酸痛的肩膀,忙著從自己的倉庫裡取出傷藥,解釋說:“這個眼鏡有預知功能的。舫哥剛一拿到就去看了你的情況和狀態,馬上過來了。”
她沒說,要不是她練過長跑,恐怕能被江舫直接甩丟。
南舟“啊”了一聲,還想問些什麽,身體就被江舫擁入了懷裡。
江舫說:“南老師,你嚇著我了。”
他的聲音極輕,輕得彷彿溫柔的耳語。
南舟的皮膚白得透明,白得像是要化成一道天光,和空氣一道融合了似的。
江舫擁著他,就像擁著一道孤單的魂魄。
江舫認真發問:“要是你出事了,我該怎麽辦呢?”
“不用害怕的。”南舟讀不大懂過於複雜的情緒,抬眼看他,一板一眼地同他分析自己的計劃,“魏成化想要吸取我的精力,我有把握在死前帶走魏成化,最差也不過是同歸於盡。只要他死了,有你,再加上南極星,獲勝應該不會有問題。到那時候,規則會復活我的。”
江舫低頭,極快地笑了一下。
“你為什麽要聽規則的話呢?”他的話說得很柔,很慢,“我要你活著,你就不會死。”
表面如此,但江舫身體裡的怪物是如何橫衝直撞,只有他自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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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在眼鏡中看到南舟的肩膀被洞穿時,那疼痛一箭鑽心,穿透了他的心臟。
現在還在尖銳地疼痛著,疼得讓他幾欲發狂。
要不是南舟望向他的眼神,一次次枷住了他體內的怪物,他不知道會做出什麽來。
江舫一手摟住還有些虛弱的南舟,另一手將能夠快速痊愈的藥粉傾倒在南舟肩膀上,寬容笑道;“不過,我們南老師的計劃向來都很好。你想做什麽,我都該支持的,是不是?”
南舟眨一眨眼睛,總算從他的話音裡聽出了一點別的意味。
他抬起眼,看到的是江舫溫柔無匹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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