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收到的林林總總的信息已經足夠多了。
按理說,南舟不難根據這些推測出,是自己帶他離開了永無鎮。
而那半年時光,他們是一起並肩走過的。
江舫本以為以南舟的剔透心思,他心裡應該早已經有了數。
不拆穿,也是想等自己主動將真相告訴他。
但此刻,有一個更不妙的猜測浮現在了江舫心間:
……他不是忘了,他是根本想不起來。
不是想不起來那段記憶,而是連“自己丟失了一段記憶”這種事情也會偶爾忘掉。
任何一段人遺失了一段記憶,都會因為缺乏安全感而格外在乎,只要能抓住一點點的線索,就會拚了命的追根究底。
南舟也是在乎秘密的,且好奇心遠勝常人,不然他不會那樣執著地揪著“蘋果樹女士”不放手。
然而,相比之下,他對那段和江舫共同流浪的記憶,顯得格外不關心,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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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舫用大拇指不輕不重地撫著南舟的額頭,起了些旁的心思。
自己倉庫內的【真相龍舌蘭】,余量大概還夠用上兩次。
應該用在南舟身上嗎?
會管用嗎?
南舟並不曉得他的心思,把他的手從自己額頭拉了下來,講起了自己的發現:“這個世界是有秩序的。”
……他自然而然地繞過了剛才那段突兀的小插曲。
但江舫也順勢接過了話題:“嗯。”
和【沙、沙、沙】那個世界一樣,謝相玉為了試驗自製武器的威力,殺了一個NPC,惹出了重大事故,引來了警方調查。
正常來說,遊戲副本都該確保封閉,盡量減少外力影響。
不然的話,恐怖片內如果經常有警察跑來跑去,一本正經地調查凶案,雖然更合情理,但難免破壞氣氛。
但在【沙、沙、沙】和【邪降】這兩個相對開放世界的副本內,社會系統都是非常正常且完整的。
對於遊戲來說,這更是完全沒有必要的閑筆。
凡是做遊戲的都知道,在虛擬世界中,多出一個設定,就意味著要多出千倍百倍的運算量。
就算高維世界的即時演算水平遠超過他們的世界,“警察”這個在恐怖劇情裡相對雞肋的職業,又有什麽花心思設置的必要?
只是為了顯得真實而已嗎?
不過,眼下最要緊的,不是去思考副本世界的本質,是要弄清楚降頭師背後的勢力。
南舟現學現賣,在那位被他洗劫一空的降頭師頭皮上用朱砂畫了一個尋位降。
剛剛他還試圖讀取過位置,可惜那降頭師的身體處於運動狀態,大概是昏迷後被人送進了車裡,難以即時定位,還得等他安定下來再說。
他們把六個人都集合在了他們的房間內。
被從被窩裡強行撈起來,小夫妻兩個困得眼皮子打架,正頭碰頭地互為支架、昏昏沉沉地打瞌睡。
江舫注意了他們一會兒,和悅道:“你們不緊張嗎。”
他的語氣非常平和,像是在單純關心他們。
曹樹光心裡驀地顫了一下,覺得哪裡不大對,可江舫的語氣不僅不具任何威脅xin,反倒帶著點椿風化雨的催眠意味,讓他哪怕想警惕都提不起勁兒來。
他腦子還未完全蘇醒,口齒不清地嘀咕:“還好啊……剛才鬧成那樣,我和我媳婦都沒醒,他有沒有從我們窗前爬過去……我都不知道……”
江舫記下了曹樹光的回答,轉而把目光轉向邵明哲。
邵明哲依然是衣著厚重地坐在房間一角,眼觀鼻、鼻觀心,渾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質,絲毫沒有要參與他們對話的意思。
好像他剛才對南舟施以援手,只是他隨xin為之罷了。
李銀航想了想,決定發揮一點作用,前去刺探敵情。
她在邵明哲右側坐下,主動搭訕道:“哎。”
邵明哲看她一眼。
李銀航挺厚臉皮地跟他攀談:“你不熱嗎?”
邵明哲吐出簡短的音節:“不。”
李銀航:“剛才,謝謝你幫我們。”
邵明哲把手插在風衣口袋內:“嗯。”
李銀航:“你好,我叫李銀航。”
邵明哲又看她一眼:“邵明哲。”
李銀航開玩笑:“我們倆名字還挺有緣的,民生銀行。”
邵明哲:“……”
邵明哲:“哦。”
李銀航:“……”好難搞啊。
以前,她和南舟不大熟的時候,也吃過南舟的閉門羹,也有過這種咬著牙硬聊的尷尬感。
但那種感覺,和現在有一些微妙的不一樣。
李銀航絞盡腦汁地想著怎麽套話,渾然不覺自己不小心把自己的化名扔到了九霄雲外,直接露了餡。
她沒意識到,而南舟和江舫誰也沒有做出特別的反應。
……然而,努力打起精神的小夫妻兩人,也沒有什麽反應。
彷彿李銀航叫李銀航,是一件理所當然、無需質疑的事情。
在注意他們的同時,南舟同樣在注意邵明哲。
他和李銀航一樣,回想著自從和他遇到後,邵明哲說過的所有話。
因為數量實在寥寥,所以並不難盤點。
按字數論,邵明哲說過的最長的一句話,就是幾人在大巴車上初見時的“我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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