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剛才起,這隻手就一直浸泡在冰冷的海水裡,邊緣已經泛起了白色。
江舫笑容溫和,注視著他略略黯淡下來的眼睛。
他喜歡南舟心疼自己的樣子。
南舟輕輕用指尖托住他的手心,問道:“你怎麽知道我的生日?”
江舫一笑:“我當然知道,我讀你,讀了十幾年呢。”
他點了點壇子上的殘跡:“初版《永晝》漫畫的繪者手記上寫過,1月21日夜動筆。”
……也是南舟被正式帶到世上的那一天。
南舟搖搖頭:“我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告訴你。”江舫溫和道,“你的事情,我都了解。”
他又補充了一句:“對了,我是2月6日。”
南舟唔了一聲:“我記住了。”
他抬手摩挲著壇身,若有所思。
這壇子很沉重,不像紙人,不可能被松鼠、海魚一類的小動物帶來,更不可能精準地落在他們經過的這條航線附近。
唯一的解釋是,有人來過這片海域,親自將壇子放到了這裡。
江舫似乎也讀懂了南舟的心思。
他凝眉思索片刻:“傍晚時分,是不是有一艘遊船來過?”
這處景點並不算發達,還未被開發完畢,共有兩艘漁船改造的客船。
按理說,今天船宿的只有他們這一船客人。
但在天剛黑下來、他們在船上吃燒烤的時候,有另一艘船路過了他們。
當時,他們以為只是另一撥客人乘遊船出海看日落。
那船轉上一圈,也就回去了。
如果那施降的人就在船上……
南舟倏然想起來了什麽,抬起頭來:“……銀航?”
李銀航還在船上!
二人對視片刻後,江舫立即開始確認去路。
所幸,霧氣消散後,那座島也回來了。
以它為參照物,二人迅速潛入水底,按原路折返,僅花了十分鍾,便找回了下錨的客船。
當他們順著橡皮舷梯登上船時,李銀航正小野獸似的蹲踞在船的一角,腰上套著救生圈,雙手背在身後,警惕地望向他們的方向。
等她見到來人是江舫和南舟,她驟然松了一口氣,背後也泄出了一縷銀芒。
她雙手牢牢交握著兩把匕首。
據李銀航說,她在看到海面起霧後,就開始擔心南舟和江舫。
可當海員跑進駕駛室、跟船長說起霧的事情後,那兩人就再沒出來。
待她察覺不對,再去查看時,船上只剩下了她一個人。
船身隨著波濤一左一右,徐徐搖晃,似乎隨時會有什麽龐然巨物攀爬上來。
李銀航蹲在船舷掛著救生圈的一側,手持利刃,咬緊牙關,硬是蹲穩了沒挪窩。
她對自己的斤兩掂量得一清二楚。
在這塊舢板上,她還有和怪物賭一賭命的機會。
進了水,那就是王八翻蓋,徹底玩完。
顯然,船身的搖撼,船員的失蹤,都是李銀航的壇子折騰出來的。
可惜壇子沒長腿,沒法爬上船來。
李銀航咬定青山,死活沒下水,這針對xin極強的壇子也就失去了它的用武之地。
於是,這壇子裡的怪物也只能在外圍做個氣氛組,徒勞地虛張聲勢了。
空氣瓶裡還剩下一些氧氣。
根據水流奇異反常的走向作為依據,這點空氣足夠江舫在附近找到李銀航的壇子,並劃花用血畫在上面的生辰了。
當江舫重新折返回船邊時,潛導、下水的船員也帶著兩名馬來遊客,像是一條古銅色的大魚,氣勢洶洶地殺了回來。
發現兩人半路失蹤掉隊時,他緊張得心跳直飆一百八,徒勞地往回遊了半晌,才一拍腦門,打算把兩名馬來客人先送回船上,自己再下去。
現在看到這兩個擅自脫隊的人好端端回到了船上,潛導心神頓松,緊接著就是一陣怒火衝天。
他甚至連上船都來不及,踩在了橡皮舷梯邊緣,對著二人就是一陣劈頭蓋臉的泰語攻擊。
真正挨罵的是江舫。
讀了一晚上泰語字典的南舟的腦海中只有泰語的形,還沒有音,並跟不上他的語速,就索xin一心一意地捉住江舫劃傷的手,用指端細細撫摸著他的傷口。
在99人賽的獎勵中,“立方舟”獲得了兩個B級的個人綁定技能。
南舟拿走了【南丁格爾的箴言】,可以治療普通的皮外傷、感冒、風寒、發燒、排毒。
總之,校醫能治什麽,他也就能治什麽。
南舟就此榮膺隊伍裡的奶媽。
不過,對於旁人來說,這就是一場小小的風波。
就連潛導也只是慣xin地發發火罷了。
因為江舫明顯是有潛水經驗的老人,只是仗著自己的經驗,脫隊探了個險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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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讓他白白擔驚受怕了一路,不罵兩句,的確不爽快。
消失在駕駛室裡的船員和船長聽到外間的響動,也都如常地走了出來。
彷彿他們根本不知道自己剛剛消失在了船上,去往了另一段時空。
趁著潛導消氣、而南舟又握著自己的手時,江舫和他輕聲耳語了兩句。
南舟垂目,稍想了想,提前去給江舫拿了一瓶礦泉水。
大約五分鍾後,江舫突然按著胃,劇烈乾嘔起來,也不知道是吃壞東西,還是發了急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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