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言不發,甚至沒什麽發怒的表情,但元明清被他盯著時,彷彿置身海底,有源源不斷、令人窒息的高壓從四面八方襲來。
他的肌肉都開始下意識地反張,分泌乳酸,發出輕微的刺痛感。
李銀航過分的謹慎,以及南舟問他的兩個問題,讓元明清判斷出來,這兩個人的失憶buff極有可能還在。
——證據就是他們對自己的到來,表露出了十足的警惕。
意識到這一點後,元明清不僅沒有任何放松感,反倒更加忌憚。
南舟既然不記得計劃,也不記得元明清是誰,那麽,自己只要一言不慎,南舟就有可能上來直接擰斷他的脖子,江舫都未必攔得住。
反正南舟也不清楚自己的存在價值,殺了也就殺了。
元明清在兀自盤算時,在南舟看不到的地方,江舫探了個頭出來,用口型比了個“自求多福”,並笑眯眯地對他吐出了一點舌頭尖。
看到這一幕,元明清一時拳頭髮硬,拳鋒作癢。
但他迅速平靜下來,按照這個世界的邏輯,字斟句酌地為自己的突然出現給出一個相對合理的解釋:“之前……我怕你們兩個,也不想去重症患者的聚集地帶,就被分配到了外圍的輕症患者區……但是有人要攻擊我,我殺了人。那裡不要我,就把我分配到這裡來了。”
說到這裡,他深深垂下頭。
這段情節,和他現在的處境何其相似?
他殺了隊友,葬送了計劃,已經回不了頭了。
就算他虛與委蛇,假意混入“立方舟”,並博得信任,然後順利地全部殺死他們,以自己被生生砍掉一半的積分,也再也無法在短時間內合理地回到榜首。
漁翁得利的,會是排名在他們後面的人類玩家。
再說,有江舫在“立方舟”,想要“博得信任”?別開玩笑了。
於是,對元明清來說,想要將眼前這條死路走活,只有以“立方舟”的勝利,作為他自己的勝利。
還是說……這種事情,其實也在江舫的計劃之中?
見他目光裡的悲傷不似作偽,南舟發出了一個短暫的音節:“唔。”
……這一個“唔”字,把元明清給整不會了。
南舟和江舫這隻笑面虎的xin格迥然不同。
他對很多事情好奇,但心裡又有一套自己的主張和邏輯。
當他保持沉默時,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但只要他打定了主意,他會果斷做出任何事情。
南舟沒再細問。
他對門口探頭探腦的李銀航說:“開飯吧。”
見他這樣反應,江舫的面上也浮現出了一絲意外。
……就這樣?
不再問問嗎?
但他還是自然地接過了話來:“空氣炸鍋裡有雞翅,飯在高壓電飯煲裡,燉菜現在應該剛剛好。銀航,去盛一下。”
李銀航哎了一聲,手腳麻利地拿著拖把,先拖淨了被血染紅的地面,再顛顛地跑進了廚房。
這一頓飯吃得相當堵心。
每個人都各自懷了一番心思,看樣子是一心撲在飯菜上,實際上連自己吃了什麽恐怕都不曉得。
飯後,洗完碗的李銀航兔子一樣躥回了自己的房間,二話不說,先給自己的門窗上了鎖,又放好門擋。
她可不知道元明清現在就算為了自己,也不會蠢到來傷害他們。
她隻覺得這人來者不善,必須要有所防備。
做完外部防護,李銀航仍不大放心,又把剛才自己洗碗時偷偷藏在褲子口袋裡的叉子放在枕邊。
她又從上衣口袋裡摸出來一小包用衛生紙包起來的胡椒面。
她又從褲子背後費力地抄出一把菜刀,藏在了枕頭下面。
做完這一切準備工作,李銀航就裹好被子上了牀,打算早睡。
睡前,她小聲對著空氣打招呼:“……晚安呀。”
她這幾天苦中作樂,已經學會了和那不知身在何處的耗子說話,排遣鬱悶和不安。
聽到她的聲音,小耗子的爪子嚓嚓撓了兩把,算作回應,有氣無力的。
李銀航居然從這爪音裡聽出了一絲委屈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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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覺得自己八成是神經過敏了,翻了個身,合上了眼。
……
南舟扶著江舫回了房間。
在暄軟的牀上,兩人並肩靠坐著,什麽話也不說。
氣氛說不上壓抑,隻透著一股風雨欲來的氣氛。
明明外面夜空澄澈,萬裡無雲。
江舫打破了這沉默:“看個電影?”
房間裡有成套的家庭影院,只是先前南舟把它當了裝飾,江舫也不希望有別的東西會奪去南舟的注意力,便也沒有說穿。
南舟點頭:“好。”
那些影片全部源自江舫的記憶,可見他的閱片量著實不少。
其中還有許多俄文、英文的原文電影。
……以及在地下賭場某些VIP房間裡播放著的、能夠刺激疲勞賭客們的腎上腺素的小電影。
江舫用右手點按著遙控器,讓光標任意在那些沒有姓名、徒有亂碼的電影區域間遊移。
這沒有名字、只有一團亂碼的電影,果然勾起了南舟的好奇。
他看中了其中的一部。
當江舫切換到那部電影的縮略圖標時,南舟抬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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