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這匆匆拚湊成的“如夢”隊伍,也就這樣應聲散落,各自隱匿在了“紙金”無邊的霓煌燈彩中。
他們自身難保,更不會有心思去管一個同樣自身難保的人類。
從方才起就選擇靜靜旁觀的曲金沙,終於舒展了眉眼,打出了一個暢快的酒嗝,裡面都是上好的金錢的味道。
從今天開始,吞噬了無數xin命、積分的“鬥轉”帝國轟然倒塌。
所謂賭場,需要有足夠資金支撐,才能運轉。
他簽訂的合同,也建立在他必須擁有定額的積分,賭場的經營權才屬於他。
他現在輸了個兩袖清風,兩手空空,倒也痛快。
他取出只剩下小半瓶的愛酒,正考慮著要分兩杯,還是一杯飲盡,就見一隻空玻璃杯伸到了自己面前,示意著晃了晃。
……挺好,省下糾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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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金沙給自己倒了半杯,給江舫倒了半杯。
叮。
二人碰了一記杯,酒液在杯中被激蕩起小小的、漂亮的漣漪。
曲金沙聲音中似有無盡遺憾:“多好的酒啊,以後再也喝不到了。”
江舫的回應,是將一面盛放著100枚紅籌的賭盤放在吧台邊,向他推去。
整整10000點積分。
江舫飲下一口酒,雙眼平視前方,說:“過了12點,加上你推幣機裡那些散碎零錢,至少能把今天的場地費付清吧。”
曲金沙心算一番,答:“差不多。”
江舫抿唇一笑:“行,那走吧。躲起來吧,躲得認真點兒。畢竟這塊地皮收回後,你就沒有地方可以藏身了。想殺你的人,應該從不缺少吧。”
曲金沙沒有虛偽地客套或是推拒,非常直接地把賭盤拉到自己面前:“謝了。”
江舫擺了擺手。
曲金沙環視了四周那很快就將與己無關的金碧輝煌,慨歎一聲:“我在‘鬥轉’裡,用了我半輩子可能都用不上的心血,就這麽沒了。”
江舫輕巧地斜他一眼。
他的確用了心血沒錯,但那也同時是用別人的血灌的。
只是江舫無心跟曲金沙說教,便轉而開了個玩笑:“如果曲老板想要更多積分,我也不能給你呀。我們還不知道能不能用得上呢。”
“不要,不要。我的遊戲就到這兒了,你們的還沒完呢。”曲金沙注視著他英挺悅目的臉頰側邊曲線,“小心點,別死了。”
江舫的回答是喝了一口酒,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
曲金沙知道,或許今日一別,以後,不管生死,不管成功還是失敗,他們可能再沒有相見的機會了。
他借著酒勁兒和滿心好奇,湊身過去:“哎,想好沒有,要許什麽願望?”
江舫對他勾了勾手指。
曲金沙附耳過去。
江舫壓低了聲音:“……不能告訴你呀。”
曲金沙一愕,繼而爽朗大笑,十足的中氣震得天花板都嗡嗡作響。
笑罷後,他一抹眼角的淚花:“那我能問你另外一個問題嗎?”
江舫抿掉最後一口酒,回身向後,已經做好了回到南舟身邊的準備:“你問。”
曲金沙望著他,問道:“你這樣的人,到底是怎麽允許自己愛上一個根本不會和你有結果的人呢?”
江舫嘴角的笑容略往下放了一放。
他一半身體朝向曲金沙,一半身體朝向南舟。
他垂下眼睛:“因為啊……”
隨著江舫的回答,曲金沙詫異地睜大了眼睛。
……
曲金沙發出的動靜,惹得南舟往他們那邊看了好幾眼。
元明清拿籌碼去兌換積分了,而陳夙峰束手站在幾人身後,很是乖巧。
李銀航正在詢問他這幾天住在哪裡,並巧妙地避過了關於虞退思的一切問題。
南極星終於睡醒一覺了,大夢初醒時,抱著李銀航的丸子頭大大打了個哈欠,恰和不遠處邵明哲對上眼。
如此近距離地和邵明哲目光相觸,它好奇地歪了歪腦袋,似乎在努力回想些什麽。
但顯然是無果而終。
它三跳兩跳,蹲在了南舟肩膀上,兩隻細細的小爪子踩在南舟的鎖骨上,擺出踩奶的架勢,想要討食物吃。
南舟碾碎了餅乾,剛喂了它兩口,便眼看著江舫結束了和曲金沙的對談,向他們走來。
南舟也向他迎出了幾步,卻不意迎來了一個滿懷的擁抱。
被江舫摟在懷裡的南舟:“?”
懵了一會兒後,他沒有問緣由,而是伸展開雙臂,平靜又踏實地回應了這個擁抱。
待到他手臂放松開來,南舟才問:“和曲老板談完了?”
江舫點一點頭,勾住了他的肩膀,招呼了所有人:“走吧,我們先找個地方休息一會兒,然後,我們再決定什麽時候開始我們的最後一關。”
……
遙遙望著一行人並肩而行、踏出“鬥轉”,曲金沙掏了掏耳朵。
……江舫的那句“死過一次”,也許是他喝醉酒,聽錯了吧。
午夜12點的鍾聲,在“紙金”的街道上錚然敲響。
曲金沙面對著空曠的賭場,打了一個激靈,旋即,他放下酒杯,站起身來,坦然地重新變成了那個剛來到此地時一無所有的胖子。
“鬥轉”的末日,就這樣在即將到達沸點的夜生活中悄然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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