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事情就發生在一瞬間,週影眼疾手快的扶住了易晨曦的身子,眼裡滿是擔心。
她低聲的安撫她的情緒,連忙道:“不會有事的,程醫生很厲害。”週影用全力的扶著她,如果不是用力,易晨曦這會應該已經跌坐在地上了。
易晨曦動作緩慢的動了動腳,她雙眼無神的扭頭去看周影,啞著聲問:“他剛剛說什麼?賀川中槍了?”
週影抿嘴,不說話。
這話她沒辦法回答,也回答不了。更何況易晨曦確實已經聽的清清楚楚了,只是潛意識裡不願意接受。
程元風恰好被喊了出來,他剛剛在沖澡,這會火急火燎的連衣服都沒穿就跑了出來,沉聲問:“人呢。”
話音剛落,門口便響起了車子的驟停聲,賀川以及周星宇的手摀住中槍的口子,那一處的血,在夜色下無比的清晰。
清晰的落入了易晨曦的眼底。
“準備手術。”其餘的醫生沒浪費一丁點時間,有條不紊的進了手術室。
說是手術室,其實就是一個搭起來的小房間,做備用的。之前用過幾次,但以往的每一次,氣氛都未曾有現在這般的嚴肅。
程元風眉頭緊蹙,看著躺在牀上的人,賀川中槍的地方在腰腹的位置,血源源不斷的流出來,他這會的意識還算是清醒,抓著程元風的手低喃:“安慰好易晨曦不要讓她擔心” 他的每一個字,都是從牙縫中落下來的。斷斷續續的,聲音很輕很輕,如果不是程元風大概明白賀川的意思,他還真的不知道賀川在說什麼。 聞言、程元風冷嗤了聲,手裡的動作不斷,但說話的語氣也無比的冷漠:“想讓易晨曦不擔心,你他媽的就給我好好活著。”
他檢查著賀川的手上位置,朝一側的人道:“把衣服剪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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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程元風繼續道:“還好你是腰腹,要今天是心臟位置,你兄弟我可真的救不了你。”
但即使是這樣說,程元風臉上的神情也並不好看。
“打麻醉。”
“程醫生。”旁邊的人頓了頓道:“我們已經沒有麻醉藥了,前幾天申請的還沒送過來。”
“艹。”程元風爆了個粗口,沉聲問:“止痛藥呢?”
“也沒有了。”
程元風深吸一口氣,剛想要說什麼,賀川忍著疼痛,咬牙道:“我能撐住,取子彈吧。”沒有麻醉,他同樣可以。
程元風冷靜的看他,“你確定?這可不是簡單的用刀割一下,也不是一瞬間就能完成的事情。”要把子彈取出來,耗費的時間絕對不止半小時一小時,取出來後還要縫合,沒有任何的麻醉,沒有止痛藥,所有的一切,都要自己承擔。
程元風這會甚至不敢去想那種痛楚。
賀川微弱的點了下頭,在這種時候,他也不忘提醒:“讓小寶放心,我沒事。”
程元風頓了頓,看著簾子外面站著的人,再斂眸看了眼受不住已經慢慢閉上眼睛的賀川,跟旁邊的其中一個助手說了兩句後,那人掀開簾子匆匆走了出去。
—
從看到賀川身上的血之後,易晨曦整個人就沉默不語,跟最開始聽到消息的崩潰模樣完全相反,她整個人反而冷靜了下來,挺直了後脊骨,雙手合十的閉眼。
不知道祈禱有沒有人,但她想要去祈禱。好像只有這樣做,她的內心才會更安定一點,不至於一直都惶惶不安。
週影看著她的神情,都有些擔心她會撐不下去。有些心疼的去跟易晨曦說話:“晨曦,你別那麼緊張。程醫生醫術那麼好,一定沒有問題的。”
易晨曦完全聽不進去她說的話。她只知道,賀川不能有事,她就賀川一個人了。
旁邊有一個軍人正狠狠的攥著自己的頭髮,滿臉的懊悔,一個勁的拍打自己腦袋,啞著聲喊著:“都怪我都怪我,要不是我隊長也不至於會中槍。”
“我寧願中槍的人是我。”他打著自己,後悔不已。
發生戰亂的時候,他們要救的是當時住在裡面的文職人員,那是聯合國的成員,不是自己的同胞,可他們有義務,有責任。
尖叫聲連連,賀川他們抵達的最快,他井然有序的做著所有的安排,分配,每個人的分位清楚,要執行的任務也無比的明確。
當時引起戰火的是反政府武裝,他們本就對政府很不滿,基本上每隔一段時間就要挑事,表達他們的抗議。
最嚴重的時候,他們把南蘇丹的幾條街都炸了,那是傷亡最為嚴重的時候。
賀川他們沒想要跟人正面起衝突,他們最重要的目的是救人,所以當仁不讓的去救人。
沒一會後,賀川他們的支援到了,一切變得容易了很多,但他依舊依舊謹慎,賀川是避開槍聲第一個衝進屋子裡把人拽出來的男人。
對手不弱,但他神情未變,很冷靜的在應對突發的所有一切。裡面的人全部貓著身子窩在了桌子下面,邊喊邊捂著耳朵。
周星宇和另外一位軍人掩護他的行動,賀川毫不客氣的把那幾名文職,給拽了出去。
外面的人上手,把全部文職人員保護了下去,南蘇丹的治安到了,故意挑起戰爭的人,其實只是想給聯合國的文職一個教訓和警告。
這種事情在這裡常見,但卻同樣的危險。
原本,一切的人員都已經控制住,外面站了一排的被扣下的人,賀川也從屋內往外走,剛走了沒幾步,他眼神凌厲的往另一邊看,沒看錯的話,剛剛那邊是有一道微弱的光閃過的。
他半瞇著眼看著,那人正對著的位置正好是自己手下心臟,而那人正背對著敵人,正對著賀川,臉上還帶著歡樂的神情。
“報告隊長,全部解決”
賀川厲聲打斷:“給我趴下!”他說著,掏出槍往那邊跑,槍聲漸起。
那人被賀川擊中,可賀川也同樣的被打中了腹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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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晨曦最開始一直都安靜的聽著,直到他一次一次的打著自己的時候,才開始出聲:“沒有。”
對著眼前男人錯愕的視線,易晨曦盡量的讓自己冷靜下來,她一字一句的說:“賀川不會希望中槍的人是你們,任何一個人他都會義無反顧的去保護。”
因為這是他帶出來的軍人,多少個帶出來的,回去的時候,也必須一個不少。
這是他的職責和信念。
易晨曦彎腰,把眼前的人扶了起來,輕聲道:“你現在要做的不是在這裡怨恨自己,在這里後悔,你要去做的是把那些剩下的工作完成,讓你們的隊長醒來,可以少分擔一點。”
她頓了頓道:“賀川不會後悔救你,也希望你別讓他覺得救你是不值得的事情。”
“是!”那人立正,挺撥如鬆的站在她面前,朝易晨曦敬了個軍禮。
“但可不可以,等隊長脫離危險了,第一時間告訴我。”說這話的時候,眼前的錚錚男兒,聲音有些哽咽了。
“好。”她輕聲應著。
待看著人走後,易晨曦才覺得壓在胸口的氣再次堆積了過來。
週影把全部都看著,待易晨曦轉身過來的時候,她忍不住問:“你真的不生氣?”
易晨曦搖搖頭,全身無力的扶著牆壁站著,苦笑了下:“怎麼可能不生氣。”
可她捨不得賀川難受和自責。如果因為賀川自己主動救人,而給自己的戰友添加了壓力和心理負擔的話,他會難受。
而她,不捨得賀川為這種事情擔憂。
捨不得。
週影看著她的神情,剛想要說什麼,裡面便有人匆匆的跑了出來,快速的說了幾句後,易晨曦收拾好情緒跟了進去。
程元風看著她,長話短說:“麻醉跟止疼藥都沒有了,我現在要給他取子彈,你跟賀川說話,盡量別讓他睡過去,分散注意力。” “好。”這個時候,易晨曦已經沒有時間去震驚和追問了了,她唯一要快速做的便是按照程元風所說的那般,分散賀川的注意力。 手術在進行中,易晨曦的聲音也一直平平淡淡的在簡陋的手術室內響起。 擔心她受不了,程元風特意讓人把她眼睛給蒙上了,所以她看不到賀川的神情,只能是蹲在賀川的身側,勾著他的小拇指,偶爾動一動。 她輕聲的說著自己的事情,說著和賀川有關的事。 “你知道嗎,我第一次在巷子口看到你的時候,就覺得這人長得肯定很帥,因為他已經帥到連腳踝都是那麼的吸引我”易晨曦輕笑了聲,“最開始的時候看不到你的臉,我第一眼看的其實是你的腳踝,再看到你臉的時候,我就覺得自己眼光真棒,果然人很帥,比我想像中更帥。”
“其實我覺得我的病好了。”易晨曦斷斷續續說,“來了這里之後,一切好像都釋懷了,雖然跟他們的關係恢復不到從前,但我想開了。我總不能活在過去事情的陰影裡面,總要走過去的。”
她低喃:“賀川,你一定要沒事,還有半年我們就能回國了。”易晨曦抬眸,笑看著他:“你以前不是一直抱怨我把其他的男人拍的那麼帥氣那麼好看嗎,我答應你,等我們回國後,我就再也不拍人了,只拍你好不好?”
“好。”一道沙啞到讓人聽不太清楚的聲音落下。
易晨曦聽見了,她自己給自己解釋:“以後我就只拍你一個男人,至於我的專業,其實我對風景也很感興趣,以後人物單獨的留給你,我們就這樣說定了好嗎。”
“你一定會沒事的,你還要養我呢,我們拉勾好嗎。”
“好。”賀川已經疼到不行了,額間滿是汗,嘴巴上還咬著毛巾,他的聲音基本上是從毛巾處出來的,很淡很淡。
但這會,感受到易晨曦的手指後,賀川主動的勾了下手指,跟她拉勾約定。
我保證以後只拍你一人。
我一定會平安無事,養你,陪著你一起經歷所有的事情,走過椿夏秋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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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晨曦不知道說了多久,眼睛看不見任何的光,手也不敢亂摸,就勾著賀川的小拇指,連在一起。
聲音從輕柔到沙啞,再慢慢的越來越低。
她甚至都覺得過了一個世紀了一樣,耳邊突然傳來程元風興奮的聲音:“成功了!”他深吸一口氣,垂眸看著賀川,子彈取出來了,傷口縫上了,他給賀川取下了毛巾,看著他:“還活著嗎。”
賀川眨了下眼,表示還活著。
程元風看著他這狀態,快速的補充了幾句:“雖然手術很成功,但我們現在藥物不齊全,你多注意點,別造成傷口感染了,起碼給我在病牀上老老實實待半個月再說。”
頓了頓,他道:“不行,起碼一個月別給我亂動,我之前給我爸做手術都沒有今天給你做手術這麼緊張。”他哂笑了聲,看著易晨曦道,“很棒,讓一個外科醫生邊做手術邊聽完了你們的戀愛故事。”
“雖然我也沒聽清楚你在說什麼,但還是被虐了,好好照顧他,我先出去一會。”
“好。”
易晨曦的眼罩被取了下去,她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賀川那雙還帶著笑的眼睛。
他說的第一句話是:“記得,回去後只拍我一個人。”
“好。”
易晨曦頓了頓,低頭親了下他的唇角,啞聲說:“謝謝你。”
謝謝你願意答應我,繼續陪著我往下走。
作者有話要說:可能手術跟那個事件寫的不那麼專業,要是有bug希望大家友好提出來,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