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
遊隨淺聲說：“她只是跟我說了下你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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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慕吹眼眸閃了閃，望著他：“所以——你找到答案了嗎，假設重來一次，你還會走嗎？”
話一落，周圍都靜了下來。
遊隨直勾勾盯著她看了良久，點了點頭：“會，但不會不告而別。”
第80章 年年歲歲
沈慕吹眼眸閃了閃， 輕聲問：“你就……沒想過帶著我一起走嗎？”
遊隨一怔， 似乎是沒想到她會這麽說。
他低眸一笑，瞳眸裡滿是對她一個人的寵溺。
“想過。”
當年跟在自己後面黏黏糊糊又愛撒嬌的小姑娘，他怎麽會沒想過。
只是想歸想， 現實依舊是現實。
當年那種情況， 遊隨連自己都照顧不住， 又何談能照顧好這個嬌氣的小姑娘。
沈慕吹半躺在床上， 眨了眨眼：“……你現在想說嗎？”
遊隨看了眼周圍：“還不困？”
沈慕吹搖頭：“不困。”
“那跟你說說？”
沈慕吹點了點頭， 驀地想起了點什麽：“要是不好說的話， 就不說。”
遊隨失笑，一點不客氣的戳穿她：“憋了這麽長時間沒問我，我怕我再不說你更要睡不著了。”
沈慕吹難得沒反駁。
之前是想等遊隨帶自己回家時候再問， 但既然他都主動提起來了， 她不順勢問問是不是有點兒傻？
遊隨想了想，捏了捏眉心道：“我走回酒店，邊走邊跟你說。”
“……好。”
耳畔傳來男人低沉的嗓音，隨著夜色，隨著風灌入到她耳內。
遊隨當年不告而別，並非沒有緣由。
沒有人知道，遊隨家其實是某知名船舶工業集團， 不少郵輪都是出自於他們家之手。
而遊隨的父親，更是有名的船手。
他們家的郵輪走的航線很多，但遊隨父親並不會每一條都走。
無論是天上飛的還是地上走的，海裡遊的， 總會遇到意外。
十幾年前的那個意外，是所有人都猝不及防地。
一艘護送材料的郵輪出事，當時郵輪裡的所有人都遇到了海難。
這種天災人禍，不是技術好就能控制住的，遊隨當時沒跟著一同出門，但遊母有去，是陪著遊父一起出海。
因為是護送資源和遊玩的郵輪類型不同，可即便如此，當時遇難的員工依舊不少，不少船手和工作人員都葬身於大海。
遊隨依稀記得，當時消息爆發出來時候的情景。
沒有人相信，沒有人願意相信。
他們的家人，怎麽就突然之間沒有了，甚至死無全屍。
當時第一時間出動了官方救援，但最後活下來的，只有幾個人。
遊母便是其中之一，她醒來時候，整個人精神已經不對勁了。
遊隨第一時間被接了回去，寸步不離的守在遊母身邊，一旦沒有看到兒子，遊母便開始發瘋，甚至有段時間一直把遊隨認作是她的丈夫，瘋瘋癲癲地，精神一直不正常。
到最後，遊隨的外公為了他母親的治療，特意聯系了國外知名的精神科醫生照顧。
但唯一的難點在於，遊隨必須一同前去。
遊隨當時年齡並不大，但他比一般人懂事的都要早。
父母恩愛他一直都知道，甚至有很長一段時間，遊隨都不願意相信他父親真的離開他們了。
遊隨外公詢問時候，遊隨其實想過回來跟沈慕吹說一聲，可遊母根本離不開他，有時候遊隨上個廁所，遊母都能在病房裡嚎叫。
遊隨有心無力，外公催的急，遊母情況不容樂觀，根本就沒有時間給他跑到另一座城市，和那個他一直心心念念的小姑娘說一聲再見。
但遊隨還是托人給周醉醉他們留了話。
周醉醉和沈南是知道遊家變故的，原本兩人打算帶著沈慕吹去探望，結果還沒來得及去，遊隨那邊的人就來帶話了。
在經過深思熟慮後，周醉醉只能告訴沈慕吹，她遊隨哥哥有事出國了，至於什麽時候回來，沒有人能確定。
出國了的遊隨，和國內一樣，依舊沒有離開遊母的機會和時間。
遊母精神越發不正常，但那是他的母親，他最親最親的親人，他怎麽舍得她受苦。
剛到國外時候，遊母在偶爾清醒時候自殺很多次，好在最後發現的及時，搶救了回來。
再後來，遊母的精神稍微正常了一點，遊隨開始在國外上學，但他走不開，在國外上學，他早中晚都會回家看一看遊母。
這樣治病，一治便是好幾年的光陰。
到遊隨成年時候，遊母那天保持了一天的清醒，不僅和遊隨一起出門逛了街，母子倆還一同吃了一頓不錯的晚餐。
兩人的生日，遊隨並不覺得有什麽不好，甚至於他樂見其成自己母親的變化。
到後來，遊母給了他一張機票。
遊隨低頭一看，是回國的，回國的城市是沈慕吹所在的地方。
他錯愕地看向遊母，遊母微微一笑：“回去吧，媽媽已經好了。”
“去看看睡睡，她肯定已經長成大姑娘了。”
到現在，遊隨還記得他母親最後和他說的那番話。
小時候他對沈慕吹就特別，長大後更是一直念念不忘，那些親情，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變成了愛情。
他一直護著寵著的那個妹妹，是他念念不忘的心上人。
遊母了解自己的兒子，她鼓勵遊隨回國。
她告訴遊隨，她好了，以後再也不需要遊隨擔心了，她絕對不會是遊隨的負擔。
當時遊隨沒聽懂遊母更深一層的“負擔”，隻認為她精神是真的好起來了。
第三日，遊隨機票的時間，他收拾好行李準備回國，飛機晚點，在他即將要上飛機時候，醫生給他打來了電話。
遊母去世了。
她給遊隨寫了一封信。
其實她知道自己身體變化，再拖下去，無非是多耗費遊隨的一些精力和時間。而她不想拖了，她看著遊隨長大成年，她想去找遊隨爸爸了。
她想他了，她已經讓他一個人在另一個世界孤獨了那麽多年，她早就想去陪他了。
看完遊母的那封信後，遊隨安排好遊母后世，去了他們曾經出事的那片海域，如他們所願地，把遊母骨灰灑在了那裡。
…………
*
沈慕吹已經哭得泣不成聲了，她其實知道一點點內幕。
可並不知道在遊隨十八歲成年後，遊母就自殺了。
現在聽遊隨這麽雲淡風輕地說起來，她有說不出的心疼。她不知道遊母是怎麽想的，沈慕吹就想問問她——您在自殺去陪您丈夫時候，想過遊隨嗎。
他剛剛看到希望，看到自己照顧了多年的母親有所好轉，您就走了。
甚至還是在他剛成年時候。
沈慕吹不知道這件對遊隨的打擊有多大，但如果換作是她，她會走不出來。
她會覺得自己的母親不愛自己，她之所以一直活著，無非是覺得自己應該有這個義務罷了。
這樣一來，遊隨當年義無反顧的出國，甚至輟學陪著她，好像一切都變得不值得了。
她走的時候，甚至都沒想過遊隨能不能承受著這個打擊。
沈慕吹不知道自己這樣想對不對，但如果是她，她會承受不住這個打擊的。
明知道……那是自己最親的親人了，而且是自己悉心照顧，剛剛病情好轉，甚至可能長命百歲的親人，就這麽撒手人寰，離開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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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絕對接受不了這個事實。
遊隨聽著耳畔的哭聲，嗓音沙啞問：“多大了，怎麽還這麽愛哭鼻子？”
沈慕吹搖頭，哽咽問：“你當時知道的時候……是什麽感覺？”
遊隨回想了一下。
什麽感覺？
記不清了，但他確實有點失落和失望。
他理解父母的愛情，可同樣的，也不接受最後的結果。
“記不得了。”
沈慕吹沒吭聲。
怎麽可能會不記得，那樣的事情，他怎麽會不記得。
只是不想再去回想罷了。
沈慕吹怔怔地看著他，低聲問：“遊隨。”
“嗯？”
遊隨看著她哭紅的臉，嗓音沙啞：“對不起。”
“沒有。”沈慕吹猛地搖頭：“你沒有對不起我，如果換作是我，我也會這樣做的。”
在和鄰居家的小妹妹一起長大，還是陪著母親出國照顧，如果換作是沈慕吹，她也一定會選擇後者。
那是他們作為孩子，應盡的義務和責任，也是他們的愛。
她是怨過遊隨，但不是因為他拋棄自己，她怨的是他一聲不吭就走了。
甚至……連一個期盼他回來的希望都沒有給。
別人或許會說，期盼越大失望越大，沈慕吹不同，她是一個想要看到期盼的人，想要有希望的人，那樣她才會覺得人生的等待有意義。
遊隨沉沉地應了聲。
沈慕吹看著他，有說不出的心疼：“所以這也是你當演員的原因是嗎？”
遊隨怔了下，點了點頭：“算是一個契機。”
他想看看如果是別人，在遇到這類型的事，和選擇時候會如何。
不過到最後，遊隨沒有從角色裡找到答案。他心裡早就有了答案，再重來一次，他依舊會陪著遊母出國，因為那是他最愛的母親，是給予他生命的人。
沈慕吹點了點頭，抹著眼淚：“遊隨。”
“怎麽？”
“你恨她嗎？”
遊隨愣了下，搖頭：“不恨，就是會有點遺憾。”
他停頓了下，主動說：“等下次放假帶你回去看看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