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飯局結束之後, 盛喬簽下了合同。
貝明凡一直懸著的心,終於穩穩落地了。看到一直沉默坐在座位上的女孩,他頭一次生出不是滋味的心疼來。
剛剛蔣總揩油的時候, 他真的以為盛喬會憤然而起出手暴打,連他差點都沒坐住。他甚至在那一刻已經做好了劇本泡湯簽約失敗的心理準備。
可她居然忍下來了。
貝明凡突然驚覺, 她在有關自己的事情上, 向來都很能忍。
她會為了抄襲正面剛選手, 為了和她萍水相逢的實習生怒懟尾瑣主管,為了和她無關的粉絲得罪藝人。她就像一座隨時可能爆發的活火山,讓他一天到晚都在擔心她又做出什麼驚天舉動。
可無論是收到死亡威脅,還是明明怕鬼卻答應他去參加恐怖綜藝, 甚至今晚這種令她羞辱的舉動, 她都統統忍下來了。
她不會不知道今晚這個飯局可能會面對什麼。但自己在車上告訴她, 忍忍就過了的時候,她只是點頭說好。
圈子裡這種酒桌上的揩油手段, 對於藝人來講真的太常見了。常見到,很多人早已對此習以為常。就像貝明凡說的,只要沒到底線那一步,忍忍就都過去了。
他之前還以為她什麼都不懂, 吃不了一點虧, 可今晚看來,她其實都懂。
她的咖位本身就配不上出演這部劇的女主角,團隊不知費了多少心思幫她爭來這個資源,她不忍, 就只能拱手讓人。
這個圈子裡,爬到最頂層的那些人,哪一個沒有受過這樣的屈辱?
如果還不夠強大,就必須學會隱忍。
公司給了你資源,能不能握住,只能靠自己。每一個資源,都是往上的臺階。只有踩著這些臺階,才能走上頂峰,最終傲視資本。
她既不是一線小花,也不是頂級流量,她沒有一部可以用實力說話的作品,連讓公司為她撐腰做主的資格都沒有。
在這之前談反抗,都是笑話。
看看霍希,製片方不就只能哄著捧著嗎?
臥槽,對了,霍希為什麼會來?還這麼護著她?
貝明凡虎軀一震,偷摸摸看過去。製片方和出品方的人都已經走了,盛喬急急忙忙去找服務員要了一杯熱水回來,滿眼滿臉都是著急和擔心,蹲在霍希身邊輕聲問他:「很難受嗎?胃痛嗎?要不要去廁所吐一下?」
霍希閉著眼揉了揉太陽穴,低聲說:「不用了,沒事。」
她心疼得快哭出來了。
剛才在飯桌上,所有敬酒他都來者不拒。他在圈子裡待得久,對這些規矩心知肚明。白天通話的時候知道她要來跟投資商吃飯,他就預料到了。錄完節目匆匆趕來,替她擋了那些羞辱的手段,也得在酒桌上,用酒化解那些麻煩。
白酒後勁大,剛才還沒什麼,現在漸漸上頭,閉著眼都覺天旋地轉,連意識都開始迷糊。
盛喬看他漸漸傾向一側,一把抱住他,心揪似得疼,抬頭衝貝明凡喊:「貝哥,先把他扶到車上去。」
貝明凡趕緊應了,過來架住霍希,盛喬又從包裡摸出口罩和帽子小心翼翼給他戴上,兩人一左一右扶著他出門。
方白正在車上玩遊戲,看見這一幕也很震驚:「霍希哥?怎麼回事,怎麼醉成這樣?」
幾個人把他扶上車,盛喬坐在後排,讓他能靠著自己肩膀,報了個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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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白輸入導航,車子開上路。貝明凡轉頭去看,盛喬一動不動抱著他,眼裡滿滿都是心疼和自責,那樣小心翼翼愛護的模樣,好像懷裡抱的是什麼易碎的珍寶。
這叫討厭霍希?
這是愛到骨子裡了吧。
貝明凡在心裡重重歎了口氣,抱著半分僥倖問:「小喬,你和霍希,沒在戀愛吧?」
問這話,自己都覺得不信。這還不叫談戀愛,什麼叫戀愛?
結果沒想到盛喬說:「沒有。」
貝明凡一愣,還以為她在否認:「小喬,你可千萬別瞞我。公司也沒說不讓你談戀愛,但如果對方是霍希,那真得提前做好戀情曝光的準備。」
「真的沒有。」
方白在旁邊忍不住說:「談什麼戀愛啊,她這是在追星。她是霍希哥的粉絲。」
貝明凡:「???」
失算了……
車子途徑一家藥房時,盛喬讓方白停車,拜託貝明凡去買了點醒酒藥回來,然後一路開到霍希住的社區。
方白和貝明凡扶著他,盛喬在前面帶路,到霍希家門口,發現門鎖是密碼鎖。他還沒有醉的不省人事,把密碼說了,進屋之後,兩人又把他扶到樓上的臥室。
盛喬幫他脫了鞋子外套,蓋好被子,又跑上跑下倒了熱水讓他把醒酒藥吃了。
貝明凡神情複雜,等她終於停下來了,遲疑著問:「那我們走吧?」
盛喬杵在門口看了眼似乎已經熟睡的人,搖搖頭:「我不走,我得守著,不能讓喝醉了的人一個人待著。」
那種因嘔吐物堵住氣管致死的案例不在少數,貝明凡也不好說什麼,只得交代她幾句,跟方白兩個人離開了。
周圍一下靜下來,盛喬輕手輕腳去衛生間,用熱水打濕毛巾,回到臥室後半蹲在牀前,輕輕給他擦了臉和手。
擦到他手掌的時候,他手指一彎,將她的手握在了掌心。
他仍閉著眼,帶著醉意的聲音低低傳出來:「不走嗎?」
她低頭看他,離得這麼近,能看見他微微顫動的長睫毛,因酒氣而潮紅的臉頰。她替他將掃在眼角的碎發往後撥了撥,小心地問:「嗯,我可以留下來嗎?」
他睫毛微動,似乎想睜眼,可酒意太重,最終沒睜開,只是笑了下,低聲說:「可以。」
她將手抽出來,握著毛巾認真地替他把雙手擦乾淨。他沒有再動,熟睡後的呼吸漸漸傳出來。她關了燈,輕手輕腳走回牀邊,在地板上坐下來。
四周漆黑,只有窗前一縷黯淡月光。鼻尖都是酒氣,她卻一點也不覺得難聞。她將頭枕在牀邊,聽著他的呼吸聲,黑暗中,眼淚無聲無息地掉下來。
……
霍希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中午了。
宿醉之後腦袋又沉又痛,他坐起身看了看,盛喬已經不在房內。拉開門出去,走到樓梯口朝下看,才發現廚房的燈亮著,能聽見水流嘩嘩的聲音。
他轉身回去衝了個澡,穿好衣服下樓。
廚房裡飄出淡淡的飯香,她熬了小半鍋的粥,輕輕用勺子攪著,回頭看見他站在門口,欣喜道:「霍希,你醒啦!」
趕緊從蒸鍋裡把保溫的醒酒湯端出來遞給他,又語氣擔心地問:「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他喝完醒酒湯,搖搖頭,看她眼眶下微微的青黑,皺了皺眉:「昨晚沒睡嗎?」
他不知道她在牀邊趴了一晚上。
她笑起來:「沒事啦,粥已經好了,你出去等我。」
她轉身忙忙碌碌,拿碗盛粥,把清淡小菜端出來,等他嘗了幾口才問:「胃好了些嗎?」
他點點頭。
「粥鍋裡還有,你今天要吃清淡一點,養養胃。」
兩個人都沒再提昨晚的事。
他吃飯的時候,她已經把廚房收拾乾淨,走出來穿好外套,對他說:「那霍希,我走啦。」
他放下碗,「我送你。」
她連連擺手:「不用不用,大白天的送什麼送,你好好在家休息。我看你臉色還是不太好,藥我放在茶几上,標好了種類,你要是不舒服記得找來吃。」
他是有些暈,開車估計也不安全,於是坐回去點了點頭。
她笑起來,衝他招招手,到門口換好鞋,又回頭說:「霍希,拜拜。」
他說:「到家給我發消息。」
她嗯嗯地點頭,戴好帽子口罩,拉開門低著頭走了。
到家之後,收到貝明凡的電話,得知她已經從霍希家裡離開了,才默默鬆了口氣,又語帶歉意說:「小喬,昨晚對不起你,我也沒料到那個姓蔣的連場合都不顧。這部劇公司只是聯合出品方之一,大頭還是那邊占著,讓你受委屈了。」
「沒事兒,也沒受多大委屈。」
他就喜歡她這種大氣,笑道:「現在合同簽了,我們也就徹底放心了。下周那邊會把劇本送過來,你提前準備,我相信你,這部劇一定會爆的!到時候拿獎拿到手軟,走上人生巔峰!」
盛喬說:「劇都還沒拍,你這展望未來展得也太遠了。」
貝明凡其實也是在調和氣氛,兩人說笑幾句才掛了電話。
接下來幾天,孟星沉來給她上了一次課,她把新舊知識複習鞏固了一遍,又去錄製了新一期的《星光少年》,她拍的衛生巾廣告也已經在各大電視臺播出。
這種生活類的廣告最喜歡迴圈播放,喜歡看電視節目的媽媽們每換一個台幾乎都能看到她在衛生巾上面跳舞……
國民度就這麼打出去了,以至於後來只要有她的劇播出,拿著遙控板的媽媽奶奶們看到她都會說:「這不就是那個在衛生巾上面跳舞的女明星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