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俞濯認真的表情就像天橋底下貼膜的。
他長相俊秀, 跟季讓那種一看就很野的眉目不一樣, 不說髒話不打架的時候,像個乖孩子。
再加又是未成年,兜裡還揣著早上出門忘了拿出來的學生證。
海城一中, 謔, 重點高中。
再看看角落哭鬧撒潑的那群男女老少, 不由得就更偏向俞濯的話。但信歸信, 凡事要講證據,先給俞濯和季芊做了筆錄,讓他們去旁邊坐著休息, 才又提審另外的人。
那頭又開始哭鬧,一會兒說俞濯打人,一會兒說季芊打人,七嘴八舌的,簡直要命。
季芊坐在椅子上支著額頭, 看著看著噗地一聲笑出來了。
俞濯本來一直繃著, 維持自己的白蓮花人設,聽她笑出聲, 也沒忍住,低笑著罵了句髒話:“這群傻逼。”
季芊靠他近一些, 壓低聲音說:“小孩兒, 戲不錯啊。”
俞濯有點不好意思:“形勢所迫。”
季芊笑得不行, 好整以暇打量了他半天,意有所指地問:“你為什麼幫我啊?因為季讓是不是?”
俞濯覺得這句話沒毛病, 點了點頭。
季芊笑容更深,一副“我都懂”的樣子,拍了拍他的頭,“好孩子。”
俞濯:“???”
不是,怎麼好像哪裡不太對?
做完所有人的筆錄,被俞濯踹的那青年男子還委委屈屈地掀起自己的衣服給員警看:“員警同志,我們真的沒騙你,你看這,就這,都給我踹烏青了。”
俞濯在旁邊大聲說:“你先動的手!你摸我姐胸!”
季芊:“???”
青年男子尖聲道:“誰摸她胸?!你污蔑人!”
眼見又要吵起來,員警狠狠拍了拍桌子:“都閉嘴!當這是菜市場啊吵吵吵?停車場有監控,事實到底是什麼,我們講證據!”
那群人一下就變了臉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虛地低下頭去,總算是消停了。
沒多會兒,就有員警同志把從醫院那邊調來的停車場監控錄影送了過來。
這群男女老少從入口一路直奔季芊停車的位置,把她圍住後又推推攘攘的畫面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全部被拍了下來,視頻裡果然是青年男子先動的手,俞濯飛撲上去後踹了他一腳。
員警在旁邊厲聲說:“還睜著眼睛說瞎話嗎?到底是誰先動的手?啊?!”
俞濯附和:“就是!”
員警瞪了他一眼:“你小子也閉嘴!”他指了指視頻裡俞濯飛起踹人的畫面:“就這身手,群架打過不少吧?還出淤泥而不染呢?《愛蓮說》是你這麼用的嗎?!”
俞濯:“…………”
有了視頻,孰是孰非當下立斷。兩方都沒怎麼受傷,再加季芊不想再跟這群人糾纏,他們動手在先也怕擔責,在員警調解說教下,兩方最終私了。
離開派出所,季芊和俞濯走在前面,後面那群人在門口還老老實實的,一走出視線範圍,立刻沖上來把正在路邊打車的兩人圍住。
其中一個中年婦女一臉尖酸刻薄地指著季芊:“你這丫頭良心被狗吃了!你這麼對我們,對得起你媽嗎?”
季芊伸手招計程車,轉頭甩她一個非常高冷的笑:“那你去下麵跟我媽告個壯唄。”
直到季芊和俞濯上了車,她才反應過來季芊在咒她,氣得又罵又跺腳。
車內,司機問:“去哪啊?”
季芊笑著問俞濯:“小孩兒,你住哪?先送你。”
車內空間小,他聞到季芊身上某種馥鬱的香水氣味,有些不自在地往窗邊坐了坐,指了指前面:“我就在前面那個廣場下,我去找我同學。”
季芊點頭吩咐司機。
又報了醫院的地址。她還要回去開車。
做完這一切,往後一靠,有些疲憊地閉上眼,揉了揉眼角。
閉了還不到一分鐘,電話就響了,車內安靜,俞濯聽到電話裡焦急的聲音:“季總,你還好嗎?我剛回公司把你要的東西拿來了,他們說你被員警帶走了,我已經聯繫了律師,你們在哪個派出所?”
季芊又恢復冷豔的氣質:“沒事,已經出來了。把東西收好,通知董事會明天一早開會。”頓了頓,又厲聲:“告訴他們,一個也不准缺席!誰不來,就永遠也別想來了!”
掛了電話,還沒來得及收起手機,又有電話進來。
“季總,你為什麼把城北那塊地叫停了?現在工人們全部在鬧,甚至謠傳公司破產,工頭跑了,小林一個人鎮不住,我和老楊已經在往那邊趕了!”
季芊冷冰冰道:“王振陽手伸的很長啊,我這頭才剛叫停,他那頭就安排人謠傳鬧事。”
電話那頭一頓,她繼續道:“我安排饒墨去了,他應該已經到了,你們不用過去了。先回公司,我一會兒就到。”
結束通話,她有些煩躁地把手機往旁邊座位上一扔,手指揉按太陽穴的力道明顯加大。
俞濯抿了抿唇,遲疑著說:“要不先關會兒機,休息一下吧。”
季芊動作頓了頓,朝他笑了下:“小孩兒,成人世界是沒有關機這個詞的。”
說著話,車子開過紅綠燈,在街邊停下,司機說:“商業廣場到了。”
俞濯抓了下腦袋:“我走了。”
季芊笑著揮了揮手。
他推門下車,要關車門的時候,像想到什麼,又回頭,認真地說:“成年人也需要休息啊,又不是機器人。”
季芊愣了愣,他已經關上門,朝她招招手,轉身走了。
廣場上有幾個玩滑板的少年,他飛奔著跑過去,跟其中一個帶板躍起的男生來了個空中擊掌,那少年落地時沒站穩,滑板摔出老遠。
聽見俞濯大笑:“練了這麼久還這麼垃圾,滾啦!”
說不出的青椿飛揚。
季芊不自覺笑了下,包裡的手機又嗚嗚震動起來。
唉,回不去了。
……
俞濯玩到傍晚才回家,沒敢跟家裡說他還光榮地去派出所走了一圈,吃了飯就跟在戚映身後往她房裡鑽。
戚映甩不掉他,只能放他進來,然後直衝牀邊,從枕頭下摸出一顆草莓糖,藏起來。
俞濯倒她牀上,抱著手機給她發消息:姐,今天我們在醫院碰到的那個女生是季讓的姐姐,上次就是她讓我幫忙轉交的信。
戚映還在做卷子,看到資訊,回了一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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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濯換了個姿勢,又說:我覺得季讓跟他家裡的關係好像不太好,他姐人挺好的,他都能把她拉黑,連轉交東西都要我幫忙,肯定有什麼內情。
戚映:你跟梨梨一樣八卦,所以都考得差。
俞濯:???
八卦跟成績有什麼必要聯繫嗎?
咋還搞起人身攻擊了?
俞濯憤憤從他姐房間跑了出來。
週一開學,戚映起得比往常都早,也沒在家吃早飯,拿了片麵包和牛奶就往外跑。
吳英華去拍俞濯的門:“你姐都出門了你還沒起!你們今天是不是有什麼活動啊,她走得這麼早?”
學校當然沒什麼活動。
戚映是要去逮季讓。
上週五放學的時候季讓又開始躲她,戚映是領教過他躲人的手段的,這麼下去她估計這一周又見不到他影子了。
她想,如果他今天還給她送草莓糖的話,一定會很早去學校。
她要藏在教室,等著他!問清楚他到底為什麼又開始躲自己!
到學校的時候,天還沒亮,住校區那邊的寢室亮了燈,在播起牀音樂。她背著書包一路小跑,到教室的時候,門還沒開。
二班的教室門鑰匙是由學習委員黃博通保管,他平時來的最早。
戚映在門口等了一會兒,黃博通就抱著書來了,看見她時有點驚訝,推了下眼鏡,跟她揮手打招呼。
開了門,進了教室,黃博通找出自己的英語書,比手勢跟戚映說:他要去英語角朗誦英文課文了。
這是他每天的習慣。
料想季讓就是趁著這個時間段偷溜進來的。
戚映點點頭。
黃博通一走,教室裡就只有她一個人。她收拾好課本,想了想,把凳子移開一些,蹲了下去,還順手拿了本歷史書下來看。
剛默背完文藝復興的意義,透過雜亂的桌腳,看見有人走了過來。
穿一雙白色的運動鞋,運動褲腿有些緊,露出半截骨感分明的腳踝。那步子邁的大而快,很快走到她附近,正俯身過來,要把手中的糖放在她課桌上。
戚映蹭的一下從桌子底下冒了起來。
季讓一瞬間魂都嚇飛了。
寂靜清晨,天色朦朧,空蕩蕩的教室,突然出現的人頭。
這他媽是什麼校園驚悚恐怖片???
他差點拎起旁邊的椅子砸過去。
嚇得太厲害,大腦竟然一時之間沒把戚映認出來。
大概有一秒,還是兩秒?他不知道,那一瞬間的驚悚讓腦子產生了片刻空白。反應過來的時候,差點崩潰了。
季讓簡直恨不得把她拎過來揍一頓:“你他媽藏在這裡做什麼?!”
戚映大眼睛眨啊眨,臉上笑意欣喜,目光灼灼,彷彿在興奮地對他說:
逮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