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天不怕地不怕的校霸, 覺得自己有史以來的臉都在這一刻丟盡了。可能怎麼辦?你能打她一頓嗎?
季讓崩潰地想, 他至少要半年內都不出現在她眼前,看有沒有可能讓她忘記這一幕。
他把糖塞她手上,轉頭就想跑。
戚映急急拉住他手腕。
她手指細, 柔柔軟軟的, 像棉花繞上來, 輕輕一掙就能斷。
季讓卻頓住了腳步。他後背繃得有點緊, 微微側頭,抿著唇,沒說話, 像在問:又做什麼?
戚映把早就準備好的筆記本遞到他面前,季讓低頭看,上面寫著:為什麼又躲著我?
幾乎從那娟秀的字跡裡看出委屈巴巴的感覺。
他抿住唇,還沒答,戚映又翻了一頁, 寫著:我以後會乖的, 不惹你生氣了。
季讓的心臟蜷縮著疼了一下。
戚映又翻了一頁:我請你吃草莓布丁好不好?
他又心疼又好笑。
老子是小孩子嗎?
他鬆開唇角,緩緩吐出幾個字:是我不好, 不躲了。
她眨眨眼,睫毛撲閃, 像振翅的蝶, 嘴角卻彎起來。
他也笑了, 看了眼她緊緊拽在掌心的草莓糖,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戳了下她額頭:“要吃啊, 知道不?”
別他媽又供著。
……
週一清晨,新的開始。
屈大壯斜搭著書包無精打埰地踏進教室時,隨意抬眼一看,差點一個平地摔。
幸虧劉海洋眼疾手快拽住他,罵:“你他媽軟骨病啊,平地都能摔。”
屈大壯手指哆嗦指向最後一排靠窗的位置:“海洋同志,我沒做夢吧?那是讓哥嗎?他居然在看英語書?”
劉海洋虎軀一震,定睛一看,見了鬼一樣。
沒錯,不僅在看英語書,手邊還放了個草稿本,在一邊看一邊記單詞。
兩人互相攙扶著沖了過去。
季讓不知道從哪裡找來的單詞本上,已經密密麻麻寫滿了第一單元的英語單詞。仔細看他的嘴,好像還在默背。
屈大壯眼睛瞪得銅鈴大:“讓哥!你幹嘛呢!”
季讓面色淡淡:“沒長眼睛嗎?”
說完就再不理他,手中粉色的鯨魚筆動得飛快,邊記邊寫。
屈大壯覺得自己的人生觀受到了衝擊,呆呆在座位坐下來,時不時回頭看一眼。往常早自習要麼睡覺要麼打遊戲的大佬,真的一整節早自習都在,記!單!詞!
下課後,季讓去上廁所。
屈大壯偷偷摸摸跑到他的座位上看了眼單詞本。
是的,真的是正經的單詞,不是fuck,也不是shit。
屈大壯一副要哭的樣子握住劉海洋的手:“完了完了,讓哥肯定是被人魂穿了。”
劉海洋一巴掌拍在他腦袋上:“你他媽一天到晚少看點小說!”
接下來的一整天,季讓都在認真聽課。
在繼數學讓他懷疑人生之後,物理、地理、化學接連讓大佬崩潰。
這他媽是人學的嗎?
是他不搞學習太久脫離了時代,現在學習已經這麼難搞了嗎?
大佬很暴躁。
大佬的眾小弟們默默發抖。
啥也不知道,啥也不敢問。
別問,問就是學習。
放學,季讓面無表情收拾好書包,其實也沒什麼可收拾的,開學他根本就沒領新書,屈大壯幫他領了之後轉眼就不知道扔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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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今天聽課用的書都是劉海洋的。
昨天他們約好了今天放學去隔壁二中打籃球。
屈大壯他們已經開始興奮地討論一會兒如何把二中那群人按在籃球場上摩擦了。結果季讓拎著書包說:“我不去了。”
屈大壯哭喪著臉:“別啊讓哥!你不在,被摩擦的就是我們了!”
季讓徑直往外走:“我有事。”
一群人趕緊跟上去,苦口婆心:“什麼事啊?我們陪你去,弄完了再去二中也來得及啊!”
季讓一腳踹在最近的人身上:“別跟著老子!”
他一發火,大家就不敢再跟了。
屈大壯看著他走遠的背影,咬牙切齒道:“忍不了了!篡位!我要篡位!”
駱冰:“錄音了。”
屈大壯:“???”
季讓走出校門,跨上自己的山地摩托,一路飆到距離學校最近的一家商場。
停好車之後,直奔眼鏡店。
他看不清黑板。
以往不聽課,近視沒影響,得過且過,今天才發現,黑板距離他那麼遙遠,他連老師的臉都他媽看不清。
進店之後,立刻有店員迎上來,熱情地問他:“同學,是要配眼鏡嗎?”
他點點頭,店員又問:“是配隱形的還是鏡框的?”
季讓說:“都要。”
店員領著他去做視力測試。
測完結果是左眼300度,右眼350度,還他媽帶散光。
店員領著他出來挑選鏡片和框架:“這個呢是防藍光鏡片,看電腦也不會有影響,就是價格要稍微貴一點點。這種是普通鏡片……”
季讓不耐煩地打斷她:“拿最好的。”
店員頓時笑顏逐開:“好嘞!”
選完鏡片又挑鏡框,店員忍不住說:“同學你模樣長得好,戴什麼都好看。你看這款,黑框就很適合你的氣質。這款細金邊的也很不錯,你要不要試試看?”
季讓心想,配個眼鏡還他媽這麼多規矩,他懶得試,隨手指了一副:“就這個。”
挑完之後就填單子付款,季讓百無聊賴等在一旁,看到隔壁櫃檯穿一中校服背著碩大一個書包的男生也在挑鏡框。
那一排十幾個鏡框都被他試了一次。
他好像還是不太滿意,又轉身往季讓這邊的櫃檯走,走了沒兩步,看見斜斜靠在櫃檯上上的季讓,有些呆愣的臉上頓時浮現一抹驚慌。
掉頭就走。
都快走到門口了,季讓終於想起來他是誰。
高二一班的吳睿,那個每週週一都會在升旗儀式上露臉的年級第一。
季讓盯著他背影看,突然想到什麼,往前追了兩步,喊他:“站住。”
吳睿身子一繃,不得不立住,他吞了口口水,轉過身小心翼翼地問:“季……季同學,有什麼事嗎?”
季讓走到他面前,上下打量他一番,看他一副瑟瑟發抖的樣子,皺眉說:“老子又不打你,就是問你個事。”
吳睿松了一口氣,正了正書包帶,試探著問:“什麼事啊?”
季讓說:“你想不想賺點零花錢?”
吳睿驚恐地連連搖頭:“季……季同學!我不做犯法的事啊!毒……毒品碰不得啊!”
季讓差點沒忍住當場揍人。
學校這些人都他媽傳了他多少謠言?!
季讓深吸兩口氣,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不那麼可怕:“我是問你,要不要賺點補課費?每節課多少錢你隨便開。”
吳睿總算明白過來他什麼意思,眼裡透出欣喜:“補課啊!那可以!”
他是每年拿獎學金的特困生,雖說現下最重要的任務是學習,但如果能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賺一點錢補貼家用,對他的家庭也是莫大的幫助。
他突然就對這個傳說中兇神惡煞的校霸有了一絲好感。
多友好啊!還給自己介紹兼職!
吳睿推了推自己快要斷的眼鏡框,欣喜地說:“錢不用太多,照著輔導班的老師一半給就可以了。請問是給誰補啊?”
季讓:“我。”
吳睿:“…………”
現在說不還來得及嗎?
來不及了,季讓扯著他書包帶直接把他拎到了負一樓的咖啡廳。
這種商場內的高檔咖啡廳,吳睿一次也沒進來過。他有點拘束地坐在座位上,小聲問:“季同學,你沒開玩笑吧?”
季讓拿著單子在點咖啡,斜了他一眼:“你看老子像是在開玩笑的樣子嗎?喝什麼?”
吳睿:“都……都可以。”
季讓跟服務員說:“兩杯美式。”
點完單,他把自己書包裡的筆記本拿出來,扔到吳睿懷裡:“這是我今天聽課做的筆記,你看看哪裡不對,給我講一下。”
吳睿恍恍惚惚翻開他的筆記本,看了一圈:“這……這全都不對啊。”
季讓臉色一變,猛地站起身往他那邊走。他眉眼野,繃著臉的時候看上去格外凶,吳睿簡直要被嚇哭了。
然後就看見校霸一屁股在他旁邊坐下來,皺著眉掏出一隻跟他氣質完全不符合的粉色鯨魚筆。
“你講,我改。”
吳睿這時候才有點醒過神來。
校霸好像不是說著玩的,他好像是真的在搞學習。
吳睿又低頭看了一圈他做的筆記。
豈止是慘不忍睹。
吳睿心中突然升起一股莫大的責任感,他一把合上筆記本,第一次鼓起勇氣直視以前連看個背影都覺得怕的少年。
“季同學,你沒有基礎,這樣學是不行的。我們加個微信,你把你從高一到現在的試卷以及成績單都發給我,我今晚回去了根據你的情況給你做一個學習計畫,從明天開始正式補習,你看怎麼樣?”
季讓突然覺得,人不該只被表面現象蒙蔽雙眼。
這個書呆子,還挺讓人敬佩的。
只是……
季讓面無表情說:“沒有卷子,從高一到現在,每次考試我都交的白卷。”
吳睿:“???”
半小時的深度交流之後,年級第一總算知道自己面對的是怎樣一個難題了。
他懇求大佬:“你明天能先把最基本的課本搞定嗎?”
大佬嚴肅地點了點頭。
離開咖啡廳的時候,對季讓印象極速好轉的吳睿忍不住問:“季同學,你為什麼突然想好好學習啊?”
他想聽聽原因,看大佬是不是一時興起逗他玩。
季讓看了他一眼:“想就想了,還他媽要什麼原因。”
話落,低頭看手中的粉色鯨魚筆,挑唇笑了下。
他只是想成績榜上,他的名字,能離她近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