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百花舞會
“請入座。”看著桓宗那張沒有表情的臉, 安和決定放棄繼續追問, 轉頭對在座的峰主掌門等人道︰“諸位道友, 這位公子便是家師生前的救命恩人。”
“道友好。”不論認識不認識, 在座修士對桓宗等三人都很友好客氣。一是他們要給安和顏面,二是桓宗來頭不簡單。
桓宗面無表情的臉在他們看來那是神秘莫測, 他的沉默在他們看來那是有高人之姿。總的說來,那就是神秘非常,得罪不起。
安和給桓宗一一介紹著在座諸位賓客的身份。
“這位是五味莊的莊主, 白案真人。”
“您便是廚藝精湛, 以廚藝入道的白案真人?”箜篌听到五味莊三個字, 眼神瞬間變得亮如星辰。她聽宗門里膳食堂的師姐說過,五味莊雖小, 但里面的修士都很擅長廚藝,尤其是五味莊莊主白案真人,做出的美食有時能夠讓修士頓悟修為上漲,能讓女修容顏變得更美。近百年來, 宗主曾多次試圖與白案真人交好, 可惜白案真人好像並沒有與掌門交好的意思,還曾嫌他們雲華門做的菜只有味道卻沒有靈魂,掌門只能失望而歸, 讓五味莊依附的念頭也不好說出口了。
宗門上下的弟子對此結果很失望, 但是內心對拉攏五味莊這件事還抱著微弱的希望。甚至每個出門歷練的弟子, 都會被師兄師姐們叮囑, 若是遇到五味莊的弟子被其他人欺負, 有實力幫忙的時候就要勇敢出手,萬一他們心生感激之情後,就願意依附到他們雲華門名下了呢?
“久仰真人大名,今日得見真人,當真是仙風道骨,名不虛傳。”箜篌起身朝白案真人行了一個晚輩禮。很多人對廚師有個固有印象,那就是胖或是油膩。然而這位白案真人卻不同,他身材偏瘦,身上穿著淡藍法袍,發須銀白,渾身都透著一股仙氣兒。
面對箜篌如此熱情的態度,白案真人心中很是不解,修真界的修士,大多以煉器、煉丹、御獸、繪符、法氣內修、武器外修等主流入道,像他這種以廚入道的修士,修為不高,用處不大,在修真界的地位十分低微,他已經很久沒有遇到這麼真情實意仰慕他的後輩了,而且還是個相貌討喜的小姑娘。
難不成是小姑娘家里長輩給她講了什麼亂七八糟的謠言,讓她信以為真,所以對他產生了美好的誤會?
“仙子言重了。”白案真人雖猜不出箜篌的身份,但對她十分客氣。他看到小姑娘身上的釵環等物皆是法器或是神器,身上的法袍不知加持了多少層符紋,想來是哪個大宗門里有身份的弟子。他雖是個莊主,但五味莊小門小派,還當真得罪不起這些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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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真人過謙了。”因還有其他人在場,這也不是閑聊的場合,箜篌不好意思跟白案真人講太久,只能在坐下後對白案真人燦爛一笑。
這個笑實在太乖巧討喜,讓白案真人忍不住回了個笑臉給她。
坐在主座的安和心情很復雜,這位小美人對著白案這種老頭子都能如此熱情,為何偏偏對他態度平淡?雖然內心很糾結,但他還要堅持給桓宗介紹完在座其他人。
這些宗門都與和風齋有交情,有比較出門的宗派,也有箜篌從未聽說過的,不過大家互相禮貌客氣一番,倒也沒讓氣氛變得尷尬。
“這位是琉光宗的親傳弟子,孝棟道友。”和風齋是琉光宗的附屬宗門,他們舉辦百年紀念百花舞會,琉光宗肯定會派人前來。這也是今天為什麼有這麼多宗派掌門在場的原因,萬一琉光宗看上他們了呢?
隨即大家就看到,這位到場後從頭到尾沒怎麼說話的琉光宗弟子站起身來,走到神秘道友面前,向他行後輩禮︰“弟子孝棟見過師叔。”
師、師叔?
眾人愣住,難怪這位神秘的道友神情冷淡,話還少,原來竟是琉光宗的劍修,這就一點都不奇怪了。孝棟道友對他如此禮遇,可見神秘道友在琉光宗地位不低。
得知桓宗身份,眾人紛紛回憶自己剛才的表現,有沒有表現得很完美?
“公子,這是忘劍鋒的弟子。”林斛猜測桓宗可能根本記不清宗門眾多後輩的臉跟名字,用傳音術跟他道,“他是宗門里近三十年里新收的弟子,天資出眾,已經是心動期修為。”
桓宗挑眉,天分極高?
他側身看箜篌,對林斛這種說法有些不贊同。箜篌年僅二八,便已是心動期修為,孝棟的修行速度,又怎能算出眾?
林斛︰“……”
每當這個時候,他都覺得跟公子交流困難。像這種不知世事的劍修,對資質這種東西,恐怕有很大的誤解。
孝棟有些激動,這位師叔他只見過一面,還是十年前他被收為忘劍鋒親傳弟子舉行拜師大典時。因為這位師叔容貌實在太過出眾,僅見過這麼一次,便記住了。
從那以後他再也沒有見過這位師叔。聽說師叔是近幾百年來,整個修真界最有天分的修士,道心堅定,修煉刻苦,是宗內弟子學習的榜樣,沒想到他今日竟在這里見到了他老人家。
面對桓宗俊美的臉,孝棟覺得“老人家”這三個字有些不合適,但是他形容詞實在匱乏,一時半會激動得根本想不出更好的詞。
修行尚淺的他,還不能很好的控制情緒,臉上的激動之情幾乎難以掩飾。但是想到宗門的教導,他還是盡力把上揚的嘴角壓了下來。
“不錯。”看在林斛說天資出眾的份上,桓宗對這後輩還是微微點頭誇了一句,雖然這句話只有兩個字,但足以讓小弟子心花怒放,手腳都不知往哪兒放了。
“這是雲華門忘通峰主的高徒箜篌仙子,你喚她師叔便可。”桓宗示意弟子給箜篌見禮,晚輩見到長輩,該有的規矩半點都不能馬虎。
“晚輩孝棟,見過箜篌師叔。”孝棟偷偷看箜篌,這位漂亮師叔……看起來好像比他小?
“不必多禮。”箜篌伸手虛抬,把一個錦囊放到他手里,“好好修煉,不要懈怠。”
“是,晚輩謹遵師叔教誨。”孝棟恭恭敬敬行了一個禮,又朝桓宗拱手行禮,才回到自己位置上。
“原來二位竟是琉光宗桓宗仙長與雲華門箜篌仙子,失敬失敬。”諸位掌門峰主們再度起身行禮,聽說前些日子清風門弟子遇到邪修追殺,正是桓宗道長與箜篌仙子救下的,有關兩人的義舉,早已傳遍整個修真界,現在見到本人,都忍不住誇耀起來。
五味莊的莊主白案真人心情有些復雜,沒想到這個小姑娘竟是雲華門的弟子。他對雲華門的感官不好用一句話來形容。雲華門弟子救過好幾次他莊內的弟子,而且各個熱情坦誠,十分討喜。但是他們的宗主卻有些奇怪,總在他面前提雲華門的膳食堂,提完以後就問他五味莊擅長哪些廚道。
他知道大宗門臥虎藏龍,天資出眾的弟子不少,但是連廚道都要拿來跟他們這種小門派比一比,也太過好勝了些。前幾年在對方又來以論道為名,炫耀自家廚道之實時,他終於忍無可忍,直接說雲華門膳食堂做的東西沒有靈魂,算不上廚道。自此,這位莊主終於消停了。
原本他還擔心此舉會引來雲華門的報復,還特意讓弟子小心雲華門的人,哪知道等了好幾年雲華門都沒什麼動靜,外出歷練的弟子遇到雲華門弟子,也沒受到對方任何刁難,反而在遇險時又被他們救了。
想來是雲華門莊主雖然愛顯擺了些,但心胸還算寬廣,並沒有報復他這種小門小派的打算。
白案真人心情復雜,安和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兒去。難怪師父當年獲救後不久,他們和風齋便成功依附到琉光宗門下,恐怕還有這位桓宗真人的功勞。俗話說,背靠大樹好乘涼,和風齋依附到琉光宗以後,不用再整日擔心其他門派的算計,大力發展旅游業,現在整個修真界,誰還不知道他們和風齋?
他們和風齋欠桓宗真人的,又何止救命之恩?
還有這位箜篌仙子,當日在城門口見到她,他只以為這位姑娘年紀小,仗著膽子大,才跑出來拆穿邪修的計謀。沒想到人家是大宗門弟子,身邊還有高手同行,並不是膽大包天。
出門在外,有突發事件又無修士坐陣的時候,十大宗門弟子若有能力對敵,便理應出手相助。這是十大宗門內部心照不宣且不成文的規矩,也正是因為此,修真界的風氣才好了很多。
箜篌仙子年歲尚小,便已有如此覺悟,不愧是大宗門教出來的親傳弟子。只是看男人的眼光忒差,他哪一點比不上白案真人那個老頭子?
“齋主,花仙子們準備好了,舞會可要現在開始?”師弟在他耳邊輕聲問。大師兄老盯著人家箜篌仙子作甚,沒見桓宗真人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可。”安和點頭,端起桌上的茶,向賓客們敬茶。
師弟扭頭偷偷打量桓宗緩和下來的臉色,舒出一口氣,揚手示意花會開始。
風起,從天上飄下大朵大朵的鮮花,彩衣仙子們手持花束從天而降。牡丹在舞台上盛放,仙子們足尖輕輕踩在畫板上,隨風而舞,美得讓人忘記此處是人間,而不是天宮。
美,美不可言。
箜篌看得目不轉楮,當花仙們化作飛天仙女踏花離開時,她還回不過神來。
“即使說她們真的是從天宮而來的仙女,我也會相信。”箜篌良久才回過神來,轉頭看桓宗,他仍是那不喜不怒的模樣。
“桓宗?”箜篌小聲道,“你不喜歡這個表演?”
桓宗給箜篌倒了一杯熱茶,搖頭︰“喜歡,挺不錯。”
嘴上說著喜歡,臉上的表情卻很誠實,箜篌端起茶喝了口,沒有桓宗親手泡的茶好喝。
“牡丹仙子雍容華貴,桃花仙子艷麗無比、蓮花仙子出塵高潔……”放下茶杯,箜篌感慨,“世間竟有如此美麗的姑娘。”
桓宗︰“……”
在他看來,好看的男人與女人都一樣,並沒有太大的差別,所以一時半會,箜篌的話他不知道該怎麼接。
表演還在繼續,箜篌小聲跟桓宗說著話,注意力卻落在表演台上。看到漂亮的女子她會驚艷,看到稀罕的鮮花她會贊嘆,彷彿在她眼里無一不美,無一不好。在她的感染下,桓宗盯著一盆暗綠的鮮花,努力尋找著它的美。可惜他在這方面沒有多少天分,最後只能一無所獲。
“桓宗真人。”安和端起茶杯,朝桓宗遙遙敬道,“多謝真人。”
“齋主客氣。”桓宗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見他喝下茶,安和才轉向箜篌︰“之前不知姑娘竟是雲華門的箜篌仙子,若有招待不周之處,還請仙子多多見諒。”
“齋主太客氣了,貴地景好人好魚美味,實在讓人流連忘返。”箜篌端起茶杯回敬,“多謝齋主今日盛情招待。”
“仙子能來,鄙派已是蓬蓽生輝。”安和喝下茶,心中暗暗感慨,還是可愛的小姑娘比較討喜。
其他修士見安和開了這個頭,也都紛紛敬茶,雖然桓宗真人只是沾唇便止,他們也很滿足。回去以後,他們也能向其他修士吹噓,他們跟琉光宗、雲華門親傳弟子一起喝過茶,賞過景呢。
好在不管內心如何激動,這些坐在貴賓席位上的修士們表現得都很含蓄,圍在四周看熱鬧的其他百姓就不會因為身份顧忌這麼多,他們不僅看台上的表演,還會看貴賓席上的嘉賓。
“那位就是五味莊的莊主?聽說他做的飯極好吃,我還以為是個圓頭圓臉的大胖子,沒想到如此仙風道骨。”
“還是我們的安和公子最好看,氣質最優雅。”
“姑娘你是認真的?”外地來的女修士對這個說法非常不贊同,指著貴賓席上的桓宗,“明明是那個男人更好看。”
“你胡說,安和公子是最好看的。”
“白衣公子才是俊美無雙。”
“你敢侮辱安和公子?”女子開始挽袖子
“還講不講道理了,我哪個字在侮辱他?”外來女修士見這名女子盡然想跟自己動手,也挽起了袖子,審美這種事是不能輕易屈服的。
“師姐,算了算了。”跟她同行的師兄妹們拉住她,“這是雁城地界,我們跟她鬧起來會吃虧的。”
“有眼楮的人都看得出是那個白衣公子好看伐?!”女修氣急之下,把自己老家口音都帶了些出來,“你們說是不是她腦子有問題?”
“師姐,你明知道她腦子有問題,還跟她爭什麼?”兩個師妹拽住她胳膊,“你換個座位看。難道你忘了,今日出門前佔的卦?卦象上說你今日不宜與人產生口角。”
聽到這話,女修頓時偃旗息鼓,悻悻地瞪了本地女子一眼,被師妹拖到右邊,與一位同門師弟換了個位置。
“紅菱,出門在外為一點小事吵嚷像什麼樣子?”女修的師姐低聲呵斥了她一句,顧忌著這里人多嘴雜,也沒多說她。
“對不起,葛巾師姐,是我錯了。”名為紅菱的女修低下頭,吶吶道,“下次我不會這麼沖動了。”
“知道錯就好。”葛巾師姐點了點頭,俯身在她耳邊小聲道,“不過你說得沒錯,那個白衣公子更好看一些。”
“我就知道師姐的眼光跟我一樣好。”紅菱頓時高興起來。
“她是雁城人,偏愛自家齋主是人之常情。”葛巾抬了抬下巴,縴細的手指摸到腰間的佔卜骨上,這些日子她總是惶惶不安,又佔不出什麼有用的東西,卦象上只隱隱約約顯示,若遇貴人便能逢凶化吉。
可是貴人在哪兒,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通通都算不出來。
等百花舞會結束,觀看區的游客紛紛起身離開,唯有他們幾人穩坐如山。守在不遠處維護秩序的和風齋弟子警惕地望著他們,這些人坐著不動,是想干什麼?
就在他準備上前詢問時,其中一名紫衣女修從腰間取出幾枚如羊脂白玉的卜骨。和風齋弟子停下了腳步,佔卜的修士都有自己的習慣,很忌諱佔卜的時候被打斷,雖然不知道這些人是哪個門派的修士,但他還是不要上前打擾為妙。
不懂佔卜術的他,看著紫衣女修把卜骨搖來搖去,停下以後嚴肅道︰“東邊。”
什麼東邊,難道東邊有他們想要找的人?
只見這幾位修士齊齊站起身,徑直往東邊走去,連頭都不回。和風齋弟子這才反應過來,原來紫衣女修所說的東邊,是往東邊走的意思。
卜師連走路都要來一卦嗎?
有這種怪癖的門派他聽說過一個,好像是叫……吉祥閣?
“停下。”葛巾看到前方道路被圍牆堵住,拿出卜骨又佔了一次,“北。”
“師姐,這樣真的能避開我們的大凶卦嗎?”紅菱跟在葛巾身後往北方走,“要不我們向和風齋求助吧?”
“求助的理由呢?難道說,我們卜出未來有可能遇到什麼危險,所以請貴齋派高手送我們回去?”葛巾反問,“你若是安齋主,你會信嗎?”
紅菱悻悻搖頭。
“如果實在沒有辦法……”葛巾停收起卜骨,“我們帶些值錢東西上和風齋拜訪,就說是慶祝百花舞會圓滿開幕。和風齋肯定會客套一下,比如請我們小住之類。這樣我們就能在和風齋暫住幾日,讓閣主向主宗求助,等主宗的人送我們回去。”
“這樣……會不會有點丟臉?”一位師弟小聲問。
“你我一行只有五人,你們覺得命重要,還是臉重要?”葛巾在收納袋里翻了翻,翻出幾盒藥材,用錦盒裝了,“走,去和風齋。”
紅菱捂著臉跟上,臉面皆可貴,性命價更高,反正五個人呢,又不是獨獨她丟臉。
百花舞會一結束,安和就邀請貴賓們到和風齋用晚宴,桓宗本想推辭,但當他聽到安和說,晚宴請了雁城最有名的大廚,最擅長做魚時,眼角餘光落到箜篌身上,微微點頭答應下來。
見桓宗答應了他的邀請,安和連忙安排人下去準備,讓弟子牽來早就準備好的馬車,帶著眾人回和風齋。
到了和風齋,箜篌一進大門,就被里面的景致吸引住了,真是無處不精致,無處不講究,每一步都是景色與意境。
見箜篌對里面的景致感興趣,桓宗有意慢下腳步,陪著她一起看。走在前面的孝棟見師叔走得慢,連忙返身走到桓宗後面。其他有心賞景,卻不好意思讓其他人發現的修士暗自松口氣,紛紛慢下了腳步。
這樣就不會顯得他們沒見過世面,而是大家走得太慢,所以他們只能賞景。
走在前面的安和心中有些疑惑,難道他們雁城的魚肉已經毫無影響力了?這次設宴的魚,全都來自內齋靈氣池中,身上富含著濃郁的靈氣,吃了後對修士靈台極有好處。平時他自己都捨不得吃,這次因為有恩公在,才讓人撈了幾條出來。
他正急著讓恩公看他報恩的決心呢,為何這些人走得如此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