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誤會
映塵真人是雲華門的祖師爺, 這幾句話是想告訴他, 雲華門有鮫人鱗, 但就是不願意給他們?去年他寫信到各個宗門求取鮫人鱗,得到的所有回復都是沒有。
寫信的紙張很普通,凌憂界很多地方都能買到。字體工整得看不出任何個人特色,背後告密之人不敢暴露身份,說明這個人是他們琉光宗還有雲華門都認識的, 並且還知道他曾經求取鮫人鱗之事。
是十大宗門的人?
金岳很快否定這種猜測, 現在邪修蠢蠢欲動, 十大宗門唯有同心協力,才能讓邪修無處下手。就算他們知道雲華門有鮫人鱗卻不給他,也只會想辦法攔著, 然後私下去勸說金岳改變主意,絕對不會以這種見不得人的方式告密。
難道是想挑撥離間的邪修?
“豈有此理!”金岳把信紙往桌上重重一拍,“邪修竟如此猖狂!”
在這些邪修眼里, 他們琉光宗難道就是如此不講理的宗門?鮫人鱗何其珍貴,雲華門願意拿出來, 是他們的幸運, 若是不願, 也是人之常情, 難道他們還能因為這個記恨上雲華門?
更何況珩彥道友並不是見死不救之人, 早已經偷偷把鮫人鱗送給了他們, 甚至沒有提任何要求。雲華門如此高風亮節, 竟還有人在背後如此算計他們, 他豈能坐視不理?!
“來人,傳令下去,嚴查邪修潛藏在各地的蹤跡,大力宣傳邪修各種挑撥手段,讓修士與百姓提高警惕。”信紙在金岳手中化為灰飛,但這並沒有讓他心情變好。但凡有些血肉的人,都無法對這種事坐視不理。
他本打算閉關沖擊修為,看現在這個情況,暫時是不能閉關了。修行可以暫緩,但是邪修此舉卻絕不能容忍。今日這些邪修可以挑撥他們琉光宗與雲華門的關系,明日就能挑撥其他宗門的感情。
邪修果真是一群躲在陰溝里見不得人的老鼠,只會這種下作手段。
松河剛教完內門弟子的劍法,回洞府途中見一名親傳弟子匆匆從主殿出來,以為發生了什麼事,便多嘴問了一句︰“發生了什麼事?”
“師叔祖。”親傳弟子作揖道,“宗主方才下令,要加大力度宣傳邪修的各種不入流手段,讓修士與百姓提高警惕,注意人身安全。”
“讓大家有警惕心也不錯。”松河心中暗暗疑惑,前幾日宗主還說小心行事,怎麼今日突然改變了主意。實際上他本人也讚同這種做法,什麼低調行事,藏著捏著還不如讓修士與百姓都了解事情的真相,也好有防備心理。
老百姓安穩日子過得好好的,誰願意讓邪修破壞?
有些人瞧不起普通百姓跟資質不好的修士,但是他們卻忘了,這部分人才是凌憂界最多的。群眾的力量,有時候大得無法想象。
交代了這名弟子幾句,松河走進主殿找到金岳,把他剛才在外面遇到弟子一事說了。
金岳也沒有瞞他,把雲華門贈鮫人鱗以及邪修挑撥兩宗門關系的事情告訴了他。
“信呢?”松河道,“這事還是提早告訴雲華門一聲比較好,讓他們也有個準備。”
“信被我毀了。”金岳面上的表情一僵,隨即很快道,“你放心,此事我會轉告給珩彥道友。”
看著面帶怒意的金岳,松河想到了很多年前,他與金岳一同拜入琉光宗門下,那時候的宗主還是個喜怒於色的少年郎,遇到不平的事,就恨不得拔劍制止。隨著時間的流逝,宗主變得越來越穩重,在他臉上已經很難再看到明顯的情緒。今天的他,似乎有了幾分當年的模樣。
“毀了便毀了吧,只要珩彥門主相信我們的話便足以。”松河道,“剛好我有事要去雲華門走一趟,不如這件事就由我親自來說。”
“這樣也好。”金岳點頭,疑惑道,“雲華門那邊有什麼事需要你親自趕過去?”
“也不是什麼大事。”松河神情如常道,“前些日子約好與忘通道友論道,又豈能說話不算數。”
“那你便去吧。”金岳知道師弟是個言出必行的人,當下也不攔他,“那你早些過去,記得備份厚禮。”
國字臉門主早就派人蹲守著琉光宗的反應,聽到琉光宗的松河峰主親自趕往雲華門以後,他就知道自己這個計劃奏效了。琉光宗實力強大,劍修又是愛恨分明的性子,雲華門哄瞞琉光宗,琉光宗哪能輕易咽下這口氣。
“讓下面的弟子都警醒些,若是發現可疑的人物,一定不能讓他們作惡。”國字臉門主強調道,“打不過就跑,找琉光宗、昭唅宗、九鳳門這些門派求救,千萬別找雲華門,這個宗門的弟子靠不住。”
打擊邪修刻不容緩,把雲華門拉下十大宗門之列,也是重中之重。
一個都不能放棄。
國字臉門主並不知,松河峰主到雍城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掩飾了自己的身份,在雍城一家酒樓里點了一桌子酒菜,吃得心滿意足後才去了雲華門,把“邪修告密”事件告訴珩彥,還送上了一大堆厚禮,順便跟忘通論了半天的道。
忘通與松河的道並沒有太多相似之處,忘通的道講究順心而為,松河的道是遵循原則,不可放縱。
兩人對坐了半天,茶喝了幾壺,忘通忍無可忍道︰“借你的靈石我早就還給你了。”所以你現在坐在我這里不走,究竟是圖什麼?
“忘通兄這話從何而來?”松河放下茶杯,“你我多年交情,我怎麼會因為這點小事來找你。”
忘通挑眉看他,那坐在這里作甚?他們倆的確是認識多年,但松河痴迷於劍道,而他因為手中拮據,大多時候都待在山上,要說交情親如兄弟,那也談不上。
“實不相瞞,我是因為修為久無寸進,才找個借口出來走走。”松河喝茶的姿態很優雅,平和的表情,行雲流水的動作,很難讓人看出他是一名劍修。
“原來如此。”忘通點頭,“我早就說你們劍修把自己逼得太緊,修行修心,哪能一味苦修。”
聽著忘通的話,松河頻頻點頭,時至午時,他忽然道︰“貴宗門是在此時用飯?”
忘通︰“……”
若不是因為松河是劍修,他幾乎要懷疑對方不是來尋找突破修為的方法,而是跑來雍城蹭吃蹭喝的。
松河到雲華門的第一天,國字臉沒有等到雙方鬧矛盾的消息。
松河到雲華門的第三天,國字臉還是沒有等到他們鬧矛盾的消息,但是聽說琉光宗送了雲華門一份厚禮。
松河到雲華門的第七天,兩個宗門還沒有鬧矛盾,聽說松河與忘通一同出現在湖上垂釣論道,兩人還一起去酒樓吃了最新出的炭火銅鍋肉。
松河到雲華門的第十天,松河與忘通一起吃了賣幾枚靈石一份的烤兔肉。
國字臉門主等啊等,等得山花都開了,也沒有等到想要的消息。反而是門下的弟子,抓住了幾個行事可疑的邪修。
他不相信,他不相信琉光宗與雲華門關系有這麼好,這一定是琉光宗為了聯合雲華門抵抗邪修,才勉強咽下這口氣。
等邪修的事情處理完了,雲華門一定會倒霉,一定會。
“來人。”國字臉門主神情凝重道,“讓弟子加大排查邪修的力度,絕對不能讓他們陰謀得逞。”
沒有什麼能夠阻擋他把宗門代入十大排名的決心,礙事的邪修也不能!
林斛去過很多門派,接觸過很多宗門弟子,但是像吉祥閣這樣的宗門,他還是見得太少。早起穿衣服會算卦,晚上幾時入睡算卦,就連吃飯時坐哪個方位,都有人特意算一卦。
不過也因為這個宗門,他終於知道,也有箜篌不擅長的東西。
掐算推演幾乎是所有修士都會的手段,只是除了卜師以外,其他修士只是憑借修為高低,算個大概而已。但是像箜篌如此不擅長的,也不多見,偏偏她還對這些感興趣,天天捧著一套孫閣主送的龜甲算來算去。
更可怕的是,公子與成易道友還十分配合,裝作箜篌姑娘算得很準。今天說公子破財之災,公子就丟塊玉佩,明日說成易道友要注意腳下,成易道友就平地“摔”了一下。
好好一個小姑娘,怎麼能這麼慣著,這是教育小輩的下下策。
“林前輩。”箜篌捧著龜甲走到林斛面前,小聲道,“你今日要小心些,龜甲的卦象顯示,你今日好像有血光之災,不過能夠平安度過,應該不是什麼大問題。”
林斛︰“……”
“箜篌姑娘,你以後不會走卜算一道吧?”林斛覺得,這個問題很重要。
“怎麼會。”箜篌失笑,“我在卜算一道上沒有多少天分,若是由卜算入道,恐怕此生都沒有飛升的希望了。”
還好,總算還有自知之明。
林斛出門辦事,回來的路上,忽然想起箜篌早上給他算的那一卦,面無表情地走到樹邊,把手指在樹幹上蹭了兩下,乾硬的樹皮磨破了指背,滲出了點點血絲。
寵小姑娘的人那麼多,多他一個……也不算多。
林斛轉過頭,看到站在吉祥閣門口的公子,他把手背在身後,走到桓宗面前︰“公子今日沒有與箜篌姑娘出門?”
“她在跟孫閣主學移栽樹木。”桓宗瞥了眼他身後,“快些進去,外面風大。”
林斛︰“……”
公子這是把他當箜篌姑娘一樣擔心?
“別把傷口吹乾了。”桓宗神情平靜道,“別忘了你今日有血光之災。”
林斛︰“……”
男人啊男人,為了美色真是什麼都做得出來。
“有些樹移栽的時候,需要洗根,剪去所有枝丫。比如這幾種,都需要洗根。”孫閣主指著園子里的各種樹木,園子里靈氣很濃郁,很多靈氣正是這些樹木散發出來的。
箜篌跟孫閣主蹲在一塊兒,手上拿著鐵鍬,裙擺上沾上了泥巴。一老一小蹲在草叢里,打眼看上去,還真有幾分果農的模樣。
“種花也一樣麼?”箜篌看著孫閣主把一株幼苗移栽到另外一個坑里,用水壺給小樹澆了一點點水。
“花跟樹差別很大。”孫閣主拍了拍土,站起身道,“它們唯一的共同點是都長在土里。”
箜篌︰“……”
那相同點可太多了。
“來。”孫閣主小聲對箜篌道,“我帶你去吃一種果子,五百年就只結了兩顆,我們一人一顆分了。”
箜篌看了眼四周,確保沒有被其他吉祥閣弟子听見︰“這樣會不會不太好?”她一個外人,把好東西給吃了,這讓吉祥閣弟子怎麼想?
“我的東西想給誰就給誰,有什麼不好的。”孫閣主從收納戒里掏出一枚如鴿卵大小的果子,放到箜篌手里,“我的那些後輩都沒人愛種樹,這些果子肯定不想被他們吃。”
不愛種樹,所以樹上結的果實也不給他們吃?
孫閣主……還挺任性。
“這顆果子好漂亮。”箜篌看著掌心紅艷艷的靈果,這種紅十分純粹,比最美的紅寶石都好看,她有些捨不得吃。
“這種果子叫尋雲果,被稱為長在雲端的靈果。我當年進入五百年才打開一次的秘境中,因為修為不足,不敢往里走,最後乾脆就在外面采點草藥礦石等物。”提到當年發生的事情,孫閣主就覺得十分好笑,“得到這兩枚果子實屬意外,大家都急著往秘境里面走,一天後待在外面的就只有我一個人。我坐在地上起卦時,發現秘境上空有朵雲飛得特別低,我就飛上去看了看。哪只這根本不是雲,而是一顆飄在半空中的樹。我在古籍中看過相關記載,有種樹在雲中生長,千年開花,千年結果,染上塵土便會枯亡,你可知道這種樹叫什麼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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箜篌想到了一種可能,神情有些激動︰“是不是……尋雲樹?”
“你猜得沒錯,就是尋雲樹。”孫閣主點頭,“這枚果子就是我從那棵樹上摘下來的,以你現在的修為,吃下這個還有些勉強,留著你金丹化嬰後再用吧。”
“閣主,你那里可有尋雲樹的枝?”箜篌顧不上怎麼吃尋雲果,反而問起另外一件事來。
“尋雲樹枝?”孫閣主搖頭,“尋雲樹是有靈智的植物,能讓我摘它身上的果子已是不易,怎麼可能讓我折樹枝。”
“那秘境在哪兒,可還會打開?”
孫閣主也不問箜篌為何對這個如此感興趣,只是笑著回答道︰“說來也巧,距離上次秘境打開已經過去了五百年,再過半個月,秘境就會再次打開。”他從袖子里拿出一張地圖遞給箜篌,“這是尋找秘境的路線圖。”
箜篌接過地圖看了一眼,地圖上的地點標著奎城。
奎城……那好像是屬于元吉門管轄範圍?
“多謝閣主,你幫了我一個很大的忙。”箜篌站直身體,對孫閣主行了一個大禮。
孫閣主笑容慈和,搖頭道︰“不必謝我,我這是為了討好你。”
“討好我?”箜篌愣住。
“你是主宗里最有天分的弟子,我們吉祥閣在附屬宗門里並不起眼,現在我討好了你,就等於討好了主宗。”孫閣主笑容更加溫和,又掏出一張泛黃的羊皮紙遞給箜篌,羊皮紙上畫著尋雲樹長什麼樣子。看著面露欣喜的箜篌,孫閣主撫著潔白的胡子道,“不知我這個討好方法可還有用?”
“有有有。”箜篌笑著應下,“我回去就到師伯面前死命誇貴門派的好。”
兩人相視而笑,讓整個行賄受賄現場充滿了和平歡快的氣氛。
“無論如何,都很感謝閣主告訴我這個消息。”箜篌朝閣主抱拳道,“我想起還有些事需要與桓宗道友商議,失陪。”
“請隨意。”孫閣主看著箜篌匆匆離去的背影,臉上的笑容不變。
事實上他並沒有說謊,他確實在討好箜篌。不過,並不是因為雲華門,而是因為箜篌本身。身為卜師,他看到箜篌的第一眼時,就發現她面相格外奇特。本應是早夭之相,卻因一線生機獲得新的際遇。從此以後,便是平步青雲,氣運加身。
氣運好的修士,被天地大道厚愛。與之交好的人,也容易受其命格影響,變得越來越好。若是有人與之過不去,自身氣運又不足,最終的下場可能不會太好。孫閣主本想再算一算箜篌的命運走向,可惜她命格已改,想要算出來,除非月星門門主望宿親自出手,不然沒人能做到。
以他的修為與能力,能算出箜篌氣運加身,已是極限。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算的方法不對,箜篌姑娘除了氣運加身外,竟然還背負著孽障。一個年僅十六歲的小姑娘,不到十歲便入了雲華門,手上也沒沾什麼人命,怎麼會身帶孽障?
難道……是父輩造成的?
原本他也不想給自己找麻煩,只打算好好招待便是了。可是看著小女娃認真的听他講怎麼種樹,甚至還跟他一起蹲在地上挖坑栽樹,他就忍不住多說了幾句。
年紀大了,對討喜的後輩,總是忍不住心軟,這毛病要改。
“箜篌姑娘……”林斛見箜篌出來,正準備提他手上受了傷,她今天早上算得真準時,箜篌已經難掩激動地對他道,“林前輩,我找到尋雲樹的線索了。”
林斛愣住,他沒有想到這麼快就有新的線索︰“尋雲樹在哪里?”公子的藥方中,有一味藥是尋雲樹枝,可是古籍中關於尋雲樹的記載極少,連一張圖都沒有留下來。
“在奎城。”箜篌道,“我們要盡快趕去奎城,尋找秘境打開的地方。”
林斛點頭︰“好,我馬上去準備東西。”
“等等……”桓宗看著林斛大步從自己面前經過,剛準備叫住他,林斛已經閃身走出很遠。
“桓宗。”箜篌跑到他面前,把地圖與羊皮紙放到他手里,“放好,千萬別丟了。”
兩張紙很輕,但是桓宗卻覺得重逾千斤,為了得到這個,箜篌究竟付出了多少努力?
“箜篌……”桓宗聲音沙啞,“這是孫閣主給你的?”
箜篌點頭,調侃道︰“孫閣主說了,這是用來討好我的。”
“討好?”桓宗還沉浸在感動中沒有回過神來。
“嗯,孫閣主說我是主宗的天才,為了吉祥閣的未來,一定要討好我。”箜篌笑眯眯道,“拿人手短,你以後一定要記得提醒我,讓我多誇一誇吉祥閣。”
“好。”桓宗點頭,眼如春水,“我以後一定提醒你。”
“那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不急。”桓宗搖頭,“你與成易道友多日未見,在吉祥閣多待幾日也無妨,從這里到奎城並不需要多少時間。”
箜篌不放心︰“可我怕錯過秘境打開的時間。”
“不會。”桓宗肯定道,“我闖過很多秘境。”
“對哦。”箜篌恍然,桓宗都靠著闖秘境發家致富了,論過秘境經驗,肯定還是他比較厲害。
某宗門內,一名心腹弟子面帶狂喜跑進主殿。
“門主,好消息!”
“琉光宗與雲華門打起來了?”國字臉門主激動的站起身問,“沒鬧出人命吧?”他雖然野心勃勃,但還是不想鬧出太多人命的。
“不是。”
國字臉門主神情冷漠地坐了回去。
“但是琉光宗給吉祥閣送禮了,而且還是送的大禮。”
國字臉門主精神一振,琉光宗竟然開始挖雲華門牆角了?有琉光宗出手,雲華門還能剩下幾個附屬門派?
嘖,還是他們凌憂界第一大宗門呢,做事竟然這麼不要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