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不可廢,孝道不可不遵,弟妹此舉的確不妥!大舅子理應教導!”任志賢也一本正經的說道。心裡更是對桑婉失望個透,不覺暗歎:這天底下,想找個志同道合的人怎麼就這麼難啊!
“是我不好,一時竟疏忽了!”桑婉連忙站了起來。
“婉娘!”時鳳舉不由暗怒,冷冷的瞟了任志賢一眼。他從來就沒看得起過這位道貌岸然、迂腐不堪的大姐夫。他若是個男人就不會把家產敗光不算、還把媳婦的嫁妝都變賣乾淨以此度日還認爲理所當然。更氣人的是,大姐四個陪嫁丫頭,嫁過去不到一年除了這個翠珠都讓他收了房,後來日子過不下去只得把那三個通房都給賣了,留了一個翠珠如今也梳起了婦人頭了!
自己的媳婦遭大姐說幾句也就罷了,憑什麼要他多嘴?他若真是個知規矩懂禮數的還能不知道避嫌?大舅子的媳婦是他能議論言語的嗎?
時鳳舉一把握住桑婉的手拉着她坐下,“都是自家人用不着那麼多規矩!大姐什麼時候生出這麼多講究來了!”時鳳舉笑笑,說的輕描淡寫,手中暗暗捏了捏桑婉的手,以示安撫。
“是啊玉梅,你誤會婉娘了!”王氏笑道:“你這弟媳懂規矩禮數着呢!我倒是嫌她太多禮了,一家人沒的弄得生分!呵呵,好不容易她在我面前放鬆了幾分,吃你這麼一說,指不定又得拘束成什麼樣呢!婉娘啊,你大姐就這麼一說,你別多心,呵呵,坐着吧!對了,晚飯備得怎麼樣了?”
“李嬤嬤在那邊看着呢,想必一會兒就好了!”桑婉忙笑答,朝婆婆感激一笑。
“是啊,我就那麼一說,弟妹你可別介意啊!呵呵,你真是有福氣,我娘和我弟弟都這麼護着你!”時玉梅見自己的娘和弟弟都幫着桑婉說話心中更加不快,卻也感覺到弟弟的惱意不便再繼續,眼睛一掃,卻又笑道:“怎麼不見芳姿表妹呢?二弟,芳姿表妹在做什麼、怎麼聽見我回來了也不來看我呢?”
時鳳舉心一緊,下意識朝桑婉瞧了一眼,這一眼落在時玉梅眼中更暗暗不平起來,心道好啊,這才嫁過來多久,把我弟弟竟拘管成這模樣了!這將來要是生下了兒子那還了得!
桑婉一臉恬淡平和,眉頭也不挑一下,心裡卻暗暗叫苦。時鳳舉這一眼和時玉梅不平不悅的神情她盡收眼底,心道這世上還有比我更無辜的嗎?大少爺您的姐姐問您話、您看我幹什麼呀!您的芳姿在做什麼同我何干?
“不巧昨天她去廟裡爲姨父做法事祈福超度去了,要明天才能回來!等她回來,自然該見你的。”時鳳舉有些不自然的勉強笑道。
“原來如此!我就說嘛,芳姿人極好,斷斷不會不來看我的!”時玉梅咯咯一笑。說着便芳姿長、芳姿短的誇起顧芳姿來,盡撿些他們共同的往事說笑着。
王氏上了年紀的人本就愛話說從前,可一旁的桑婉卻是半個字也插不上嘴,只能在一旁乾坐着,時鳳舉是怎麼聽怎麼覺得彆扭刺耳,也不想聽。終於忍無可忍尋了個空隙打斷,朝任志賢淡淡笑問道:“對了,大姐夫今年不是說要上杭州參加鄉試嗎?怎麼這會——”
他記得他娶親那會,大姐便是託人來說,要在家裡伺候相公用功讀書好參加今年的鄉試所以就不來參加他的婚禮了。
任志賢面色微變,隨即又鎮定下來,咳了咳有些不自然的說道:“那個,今年流年不利,不宜出行……不宜……下一屆,下一屆正好!”
時玉梅一聽時鳳舉提起這事便忍不住來氣。流年不利,的確是流年不利!不過不是他,而是她!把盤纏都花光了拿去青樓請那一幫什麼“才子”喝花酒也就罷了,還硬撐着門面不准她回孃家借!其實她也知道,他說的不準借不是真的不準借,而是不準告訴孃家真正借錢的理由!這也沒什麼,反正她孃家有的是錢,娘和弟弟也向來疼自己,隨意找個什麼藉口,從娘這裡弄個幾百兩不成問題!問題是,他丫的喝醉了酒竟一頭栽到了溝裡,扭傷了腳治了一個多月纔好!等他養好傷,報名的時間也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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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玉梅一下子沮喪起來,也沒心情再說別人的短長,硬撐着笑道:“是啊是啊,算命的說了,我們老爺今年不宜出遠門,東南方更是大凶!這鄉試嘛,反正三年一回跑不掉,這一次錯過了再一次再努力就是,這也沒什麼!只要有真才實學,還愁撈不到功名!”
“這話也是!功名要緊,xin命更要緊!下回再考便是了!”王氏也笑道。
“呵呵!那兄弟我在此預祝大姐夫金榜題名、馬到成功!”時鳳舉微微挑眉,朝任志賢拱了拱手。
“呵呵,多謝賢弟!到時一定請賢婿過去好好喝幾杯!”任志賢一掃方纔的尷尬,容光煥發的笑着朝時鳳舉拱了拱手,好像只要自己想,一個舉人老爺穩穩當當拿在手心裡似的。
時鳳舉心裡冷笑,心道想你這樣的都能中舉,那舉人老爺還真是不值什麼!
說話間李嬤嬤進來,少不得見過大姑奶奶、大姑爺,稟晚飯已經準備好了,於是衆人便一起去了飯廳。
衆人起身,時蓮卻有些猶疑起來。雖然她是未出嫁的姑娘,按說不便同大姐夫一桌吃飯,可時家素來不太講究這些,以往有親戚來了也是不拘的。但時蓮深知自己這位大姐夫的德xin,生怕一會兒他有話說平白讓自己吃癟下不來臺,便陪笑道:“母親、二哥、大姐,我,我這兩日腸胃有點不太舒服,就……”
王氏對不是自己親生的閨女沒有虐待的興致也沒有視如己出的興致,況且時蓮又是個悶頭悶腦話少的,在她跟前也不討喜,聞言她便隨意道:“那你便回去吧,叫廚房做點清淡的。要是再不舒服就回了你大嫂叫人請大夫去!”
“是,謝母親關心!”時蓮忙施了一禮,逃也似的出去了。
這邊衆人入座,桑婉便沒有坐下,忙着吩咐人傳菜,又親自將碗筷湯匙爲王氏佈置好,便站在王氏身後,叫人拿過乾淨的筷子和碟子預備替婆婆佈菜。
大姑子先前既發了話,她總得舉一反三才行。
時玉梅見狀果然暗暗滿意,心道瞧我治不住你!
任志賢見了滿桌的菜卻又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因爲,桌上的菜還是沒有他最喜歡的,就連魚也是紅燒而不是清蒸!
任志賢不由得暗暗生忿,暗道時家欺人太甚!
“這些菜也太油膩了!大魚大肉的吃多了不好,應該做清淡一點纔是養生之道!”任志賢忍不住說道。
他臉色本就板得極嚴肅彷彿誰欠了他幾百兩銀子似的,如今這番並不算客氣的話說出來、聽在旁人耳中就顯得更不客氣了。
這晚宴是桑婉交代安排的,桑婉一時大窘,忙陪笑道:“實在是不知大姐夫的口味,一時疏忽還請大姐夫見諒!我這就叫廚房現做幾道清淡的上來!”
“不知道你大姐夫的口味?”時玉梅似笑非笑的笑道:“不知道就不知道吧,怎麼,你還想打聽了獻殷勤兒?弟妹你也太操心了!你只管伺候我二弟就可以了,別的人不消弟妹操心!”
桑婉一下子漲紅了臉,站在那裡不知該如何是好。
“玉梅!怎麼說話呢!”王氏皺皺眉。
時鳳舉也惱了起來,淡淡笑道:“大姐,婉娘一片好意瞧大姐你說的!李嬤嬤,去吩咐廚房現做一個清炒大白菜、一個清炒蘿蔔來,記住,要清淡,少放油鹽!大姐夫,你看這樣可行了?我記得我那次去你們家,大姐夫對這兩道菜格外鍾愛,還說這蘿蔔和白菜是好東西呢!我一直都記得大姐夫愛吃這個!”
“鳳舉記xin倒好!”任志賢一時訕訕。
當初時鳳舉去他們家,他那是故意叫人做這清湯寡水的菜上桌,滿心以爲時鳳舉生長於錦衣玉食的富貴窩肯定對那些東西難以下嚥,到時候他便可趁機拿出“姐夫”的款來語重心長的教導他何爲勤儉樸實之道,好贏得他的尊敬、令他刮目相看。
因爲他覺得他們家唯一比得上時家的就是這種“吃苦的精神”了。
誰知時鳳舉沒有給他表現的機會,一頓飯完全順利的吃了下來。而且,今日反倒還拿出來說他。
正院有現成的小廚房,新鮮食材隨時備有,廚娘也是極利索之人,很快,兩盤清炒的蔬菜就端了上來。
“給放大姑爺面前,好了,咱們吃飯吧!不然一會兒菜都要涼了!”時鳳舉呵呵一笑擡手做了個請的姿勢,見自家大姐動嘴好像有話要說,他便繼續笑道:“秀麗快給大姑奶奶夾一筷子筍絲雞蓉乾貝,大姐,這可是你最喜歡的!”
“還是二弟你記得我!”時玉梅立刻笑眯眯的接口,心滿意足的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