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芳姿又嘆道:“我爹還說,這些年多虧了您和大表哥的照應,他無以爲報,一定會保佑您長命百歲、保佑時家的家業越做越大!還說,讓芳兒一定要好好的孝敬您老、好好的服侍表哥,報答你們對我們顧家的恩德!”
顧芳姿說着掩面抽泣起來,起身在王氏跟前跪下,深深的俯首磕頭。
“哎呀快起來、快起來!”王氏慌忙命人攙扶她,柔聲道:“你這孩子!你素來懂事,這些年對姨媽和鳳舉怎樣姨媽都看在眼裡呢!你已經很好、很孝順了!乖啊,別這樣啊!這不是存心讓姨媽心疼嘛!你爹也是,這種話根本用不着再交代一次嘛!”
王氏嘴角微翹,臉上露出兩分歡喜之色,心道顧金這人沒想到死了倒識理多了,還知道報恩!若真保佑我們時家越來越好,也算他對得住我們時家了!
顧芳姿哽咽着謝過起身,拭淚道:“我爹還說,我對他的孝心他已經知道了,孝順在心裡便可,形式上不必太過拘泥。他說,我既然已經進了時家的門,就是時家的人了,沒有必要再爲他守三年的孝!還說我孝敬了姨媽、伺候好了大表哥,便是,便是對他最大的孝了!”
顧芳姿說着從袖中抽出一張淡黃的箋紙起身雙手呈給王氏,“今日一早,我便求見了主持大師,將昨晚的夢跟大師說了,請大師爲我解夢,教我該怎麼做。姨媽您請看,這便是大師的解析。”
“哦?那我看看!”王氏說着忙展開了。
接了過去王氏纔想的起來自己其實不認識幾個字,可是看這紙箋的確是廣靈寺主持師父所用的。看寫得這麼工整、這麼好看,跟主持師父往日所寫的籤文一樣。
“還是你給姨媽念念吧!”王氏仍舊遞還給顧芳姿。
顧芳姿接過便將那上頭一共五六句話念了一遍,接着又給王氏解釋了一番,無非是知錯就改善莫大焉等與人向善的話,倒正合了顧金往日所爲今日所悔。還有一句最重要的,便是如顧芳姿所言,可酌情減少守孝期限。
“這爲亡父守孝那是天理人倫的大事,爹雖然這麼說了,可是我這個做女兒的也不知道究竟該守多長時間才合他老人家的心意,便問大師拿了主意。大師掐指算過,說半年即可。到時候再去寺裡做一場法事,在寺中供奉長生牌位,便可出孝!”
王氏聽畢便點頭道:“既然主持大師都這麼說了那必定不會有錯!那便照着住持大師說的做吧!”
顧芳姿心中暗喜,忙點頭說道:“芳兒也是這麼個主意!這樣全了對父親的孝,也,也可早日對姨媽盡孝,正是兩全其美!”
“嗯!”王氏滿意的一笑點頭,又嘆了幾句她父親。
正說着只聽見一道高亮的女音從門口傳來,“哎呀,這不是芳姿表妹嗎!表妹回來了啊!”
正是時玉梅。
只見她上前拉着顧芳姿的胳膊上下打量,吃驚道:“怎麼穿的這麼素淨!一年多沒見表妹怎麼臉色這麼不好、憔悴成這樣!是不是誰欺負你了?我二弟不是要心疼死!”
“大表姐!”顧芳姿眼睛一花,看清楚一身海棠紅繡纏枝蓮花褙子、暗紅印花十六幅湘裙、挽着扁平髮髻的女子系何人不由大喜,遂也親親熱熱的拉着她的胳膊喜道:“大表姐你回來了!真是,真是太好了!”說着眼眶一紅,輕輕道:“芳姿如今正在守孝,並沒有誰欺負芳姿……這家裡人人都對芳姿好着呢!”
表姐妹倆相見格外親熱高興,時玉梅拉着她一起坐下,哼道:“我們時家的人當然都對你好了,不過那外來的就不好說了!有的人啊慣會作,表面上賢惠,背地裡使絆子,這種事情啊我見多了!”
“哪有的事呢!大表姐您多慮了!咱們時家斷斷沒有這樣的人!”顧芳姿連忙笑道。
王氏也笑嗔道:“就是!你呀,還不如你芳姿表妹看得明白!咱們家是那樣的人家嗎!”
時玉梅撇撇嘴不再言語,轉而又向顧芳姿道了“恭喜”,說是如今可算是名正言順的一家人了,一時又嘆息:“怎麼偏偏姨父這當口就去世了呢!唉,這也是好事多磨,只是苦了你了!”
這句話說到了顧芳姿的心坎上,想到進門時的憋屈和時鳳舉大不如前的態度不由眼眶一紅,默默的撒了幾滴眼淚。“爹爹沒福,芳姿也福薄……”
“別說了快別說了!都是我不好,不該招你又想傷心事!”時玉梅連忙安慰。
顧芳姿亦破涕爲笑,點頭道:“嗯,不說了!好在姨媽福氣大,時家也是積善有福之家,令芳姿得以在此得到庇佑!”
“呵呵,你啊,還是這麼聰明伶俐,會說話!怎麼怨得人人都喜歡呢!”時玉梅大笑,伸手在她腮上捏了一把。
王氏先聽她說“福薄”下意識想起李嬤嬤的話心裡有兩分悶悶,聽了這話一下又高興起來,見她表姐妹二人親近,便笑道:“好了好了,芳姿你回去吧,你們姐妹倆有什麼話回去說去,在這兒啊吵得我煩!等晚飯時我再叫人去叫你們!”
“正好我有好多話要同表妹說呢!那就不打擾娘您了!”時玉梅笑嘻嘻的起身。
“正是呢!”顧芳姿一笑,與王氏道了別,同時玉梅相攜而去。
剛出正院的門,時玉梅便迫不及待的說起了桑婉,問起了有關桑婉的事。
顧芳姿心中暗樂,面上卻是神色微斂,下意識的掃了周圍一眼,笑着顧左右而言他,只管拿別的話來岔開去,問大表姐什麼時候到的?路上累不累?等語。
時玉梅氣得不行,不是氣顧芳姿,而是氣桑婉。顧芳姿是個明朗爽快、利索張揚的xin格,不想如今在桑婉的“打壓”下連句話都不敢說,可見桑婉平日裡有多專橫跋扈?
一個破落戶的桑家,能嫁進自己家那是她祖宗燒了八輩子的高香!她不說規規矩矩、老實本分的過日子,竟然還跋扈了起來!她以爲她是誰呀!
“芳姿,不是我說你,才一年多沒見,你從前的膽量都跑哪兒去了!叫那麼個破落戶給嚇成這樣!”時玉梅冷笑一聲。
“大表姐您說什麼呀!芳姿不懂!”顧芳姿笑着目光閃爍,見時玉梅氣得又要開口,她忙握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捏,眼巴巴望着她滿含祈求:“大表姐!”
時玉梅長嘆一聲,“罷了,等回了牡丹苑再說吧!”
看她這個樣子顯然是顧忌太深,如今她是妾,人家是妻,人家要拿捏她她的確不好辦。自己何必爲了逞一時口舌之快給她惹麻煩呢!
“嗯!好!”顧芳姿神色一鬆,連忙笑着點頭。
回了牡丹苑,時玉梅就用不着客氣顧忌了,開門見山直接相問。顧芳姿當然是以退爲進再三不肯說。
時玉梅本就是個急xin子、直腸子,三下兩下就給顧芳姿激得要跳起來,心裡頭火星子亂竄。
在她鍥而不捨、毫不客氣的逼問下,顧芳姿終於委委屈屈、吞吞吐吐、爲爲難難的透露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讓時玉梅自己發揮想象力去聯想。
想象的空間是無窮的,時玉梅越想越覺桑婉不是個東西。
“這個攪家精!二弟怎麼會娶了她呢!我就知道她不是個好的!要不然也不會把娘和二弟哄得團團轉!”時玉梅恨恨道:“娘真是老糊塗了!當初就該退了這門親事不該迎她進門!你樣樣都比她強,生意上又能幫襯二弟,你才最合適做我們時家的媳婦!”
這話顧芳姿愛聽,且她自己也是這麼認爲的,不由得心下一熱,緊緊握着時玉梅的手哽咽道:“大表姐,有你這句話芳姿便什麼都值了!是芳姿自己沒有這個福氣,怨不得旁人!”
時玉梅哼道:“胡說!你若沒這個福氣那桑家丫頭就更不配!哼,我倒要看看,她能得意到幾時!那狐狸精除了會勾飲男人還會做什麼!她哪點配得上我們鳳舉!”
顧芳姿聽得心懷大暢,忙勸道:“大表姐你可千萬別這麼說!如今,如今這府裡可是她當家……”
“那又如何!”時玉梅越氣,“我堂堂時家的大小姐還會怕她?我倒要看看她能拿我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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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表姐,您是時家的大小姐,又是姨媽的心頭肉,她肯定不敢對您怎樣的!您只管享福就行了,何必多事呢!”
“我這是爲你不平!也爲我們時家!現在娘還硬朗着在呢,她就敢這麼糟踐你,那將來還了得!”時玉梅瞪她一眼,不覺又蹙眉責道:“我說你也太老實了!什麼時候改了這麼個脾氣真正叫人生氣!她那樣欺負你,你不會同鳳舉說嗎?”
顧芳姿一下子被戳到痛處心中暗痛,心道我怎麼不說?可惜如今的表哥被她迷惑得團團轉,根本不肯爲我做主了!
嘴上又是另外一套說辭。
“這怎麼好呢!”顧芳姿輕嘆一聲連忙說道:“大表哥整日在外那麼忙,回到家中就該好好的休息放鬆,我怎麼還能拿這些小事去勞煩他呢!而且,大表姐你真的想多了,就是一些小事而已,你看看,衣食住行,姐姐她並沒有虧待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