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賴皮小狐狸
迎晨笑了半天, 撿起這塊「硬漢面包」放在耳邊左敲敲,又敲敲,一本正經道:「嗯,實心的。」
厲坤低下頭, 笑容很輕,再抬頭時, 他說:「我走了。」
迎晨慢慢放下面包, 「好。」
厲坤走到門口,留了個背影。
迎晨忽說:「今晚謝謝了。」
厲坤難得的, 接了話:「上回你幫了我,這次算是禮尚往來,不用謝。」
他看了眼迎晨額上的傷, 「按醫囑用藥。」
迎晨點點頭,「嗯。」
她安靜的樣子, 很乖。
厲坤平靜收回目光,走了。
他一走,迎晨立刻跑到窗戶邊,躲在窗簾後面, 一根食指撩開窗簾,小心翼翼地偷窺樓下。
厲坤頭頂明月,旁若無人時, 也永遠背脊筆直地行走。他上車,倒車,遠光燈如柱, 然後開車,直至車身不見。
迎晨這才松開窗簾,輕鬆滿足地長吁一口氣,哼著小曲去洗澡。
———
週六,迎晨越好和徐西貝一塊去景山寺玩。
這段時間太忙,迎晨推了她好幾次邀約,今天終於得閒。
「我真服了你們公司,調回來比在杭州還累人。」徐西貝開車,走著一段環山公路,問:「工資漲了沒?」
迎晨悠閒地看窗外風景,「沒漲,平級調動。」
徐西貝:「還不如待杭州。」
迎晨問:「你呢?事情處理好了嗎?」
徐西貝:「我把渣男的東西一把火燒了,解氣!」
迎晨伸手在她腦袋上揉了揉:「這才乖。」
景山寺不大,但名氣頗盛,香火常年不斷。
車到了山腳就開不上去了,周邊居民把自家前坪空出來做停車場,十塊錢可停一上午。
弄好後,兩人步行上山。
迎晨聊天:「你怎麼想到來這兒?」
徐西貝:「燒燒香,去去晦氣。」
迎晨打趣:「再求個姻緣?」
徐西貝:「還求什麼姻緣,別來孽緣就行了。」她問:「你在杭州上班時,追你的那個老總呢?」
她說的是唐其琛。唐其琛追人的方式和他本人一樣,潤物細無聲,非常持久有韌性,這兩年沒少對迎晨用心。
「他也調回來了,任副總經理。」迎晨說:「還是負責經營這一塊。」
「他這種條件,幹嗎不留在杭州當一把手?」徐西貝嘖了聲:「晨兒,這男人,長情。」
迎晨細聲一嘆,承認:「我老闆是個好人。但一碼歸一碼,自己得拎清。」
徐西貝:「你就沒點兒想法?」
迎晨伸手拂開一根探出來的松樹枝,微微彎腰走了過去,才說:「沒想法啊。」
「我服了你,眼光怎就這麼高呢!」
徐西貝和她是大三時認識的,那會迎晨和厲坤已經分手,她也從未在別人面前提起過。徐西貝不知道也是正常。
一路好山好空氣,到了寺廟,香火味愈發濃郁。
徐西貝像模像樣地去買香燭,煞有其事地詢問。
「這個為什麼要288?」
「這是全家平安香,保佑一家人的。」
「這個呢?」
「這個是姻緣香,668。我們這啊,最靈的就是求姻緣,有求必應,不出三個月,你肯定有佳音。」
迎晨聽後,低頭驀地一笑。
徐西貝躍躍欲試,「行!就買這個!」她轉頭問迎晨:「晨兒,你也買一個唄。」
迎晨擺手,「你弄吧。」
寺裡有很多菩薩,迎晨走走看看,回到原處時,看到徐西貝扛著一米高的香燭,費勁地在點火。
一旁的小和尚幫忙,幫完了問:「施主,還要求個平安不?」
小和尚晃了晃手裡的幾十個紅色平安符,熱情推薦:「菩薩面前開過光,巨顯靈,車上掛一個順利安康,小孩兒戴一個健康成長。」
徐西貝:「買了它,彩票能中獎嗎?不能就不買。」
小和尚沒過多遊說,正要走,迎晨把他叫住:「等等。」
小和尚眼睛蹭亮:「您要買嗎?」
迎晨笑著點點頭,「給我兩個吧。」
兩個四十塊錢,老紅布縫成的小袋子,裡面有米粒、竹葉、紅豆這些傳統玩意兒。迎晨拿著隨徐西貝一起去大殿。
菩薩低眉,金剛不親,焚香安寧。
迎晨跪在面前,雙手合十,閉眼虔誠。手心裡,是剛才的兩枚平安符。
她心裡默念:「心誠則靈,我不求姻緣,不求錢財,不求順心遂意,只求某人——」
迎晨俯腰叩首一拜,
「出入平安。」
敬完香,徐西貝還執意抽了個簽,上上籤,說是有緣人很快會出現。徐西貝高興極了,直接把五百大洋捐進了功德箱。
迎晨:「……」
下山後,兩人拜拜。
迎晨坐在車裡沒馬上走,而是給厲坤發了條短信。
[你在哪?]
短信雖然發出去了,但迎晨覺得,石頭扔水裡,不響是常態。
她壓根就不抱希望,收好手機,系好安全帶。
沒想到的是,厲坤竟然回了,而且是有問必答的那種:
[在部隊醫院。]
迎晨壓下心頭湧動,手指飛速:
[你怎麼了?]
這回厲坤回覆很客套:
[有事?]
迎晨想了想,發送:
[我有東西想給林德,你有他電話嗎?]
厲坤:[他去鄰市了,不在。]
迎晨:[我現在離你那兒很近,要不,你幫我轉交?]
過了很久。
久到迎晨開始焦躁不安,她不停把手機開鎖,解鎖,開鎖,解鎖。
一會兒嫌熱,打開車窗,打開了,外頭吹進來的風吹散頭髮,她又把車窗關上。
終於,手機一震。
厲坤:[好。]
迎晨盯著這個好字,倏地笑了起來,飛快回:[那我十分鐘後到,你等我哦!]
她轉動方向盤,把收音機的音量調大,跟著裡頭的歌一塊兒哼。
巧了。
原本很堵的一段路,跟她此刻的心情一樣,竟然暢通無阻,連紅燈都沒碰到過。
迎晨到後,在部隊大門口站著。
外頭有執勤官兵站崗,必須通傳才能放行。而她給厲坤打電話,對方提示在通話中。
等待間隙,迎晨抬頭張望,突然看到從門口警衛室走出來的一個熟悉身影。
迎晨眼看實了,「李大隊長!」
李碧山轉頭,反應過來,「你好,迎晨同志。」
迎晨走過去,笑著招呼:「軍訓過了這麼久,您還記得我啊?」
李碧山當然記得,他覺得迎晨總是和厲坤套近乎,動機不純,行為大膽,對她實在算不上好印象。
小美言情 www.mei8888.com/
於是清清冷冷地嗯了聲,然後轉身要走。
「李隊長。」迎晨快步趕上去,「我是來找厲坤的,和他約好在裡頭醫院見面。」
李碧山停下腳步,松翠綠的軍裝,把他襯得愈加嚴肅。迎晨晃了晃手機,「但他電話打不通,你能不能幫個忙,帶我進去?」
李碧山:「部隊有規定,我不能隨便帶人。」
迎晨笑臉:「也不隨便吧。」
李碧山:「對不起,我幫不了。」
一板一眼的態度,讓迎晨無話可說。
李碧山轉身走,走了幾步又回頭,說:「哦,你找厲坤?他不在,十分鐘前出門了。」
迎晨皺眉:「走了?」不可能啊。
李碧山斬釘截鐵:「對,走了,你再聯繫吧。」
迎晨納悶兒了半天,搞什麼啊,說話不算話,一開始就別答應啊。
她垂頭喪氣,一腳踢飛地上的小石頭。
石子兒飛了兩三圈,咕嚕咕嚕滾到一雙腳邊上,停住了。
迎晨蔫噠噠地抬眼,怔然。
厲坤站在她面前,因為今天來隊裡,所以他穿的是正兒八經的軍裝,綠色襯衫,肩膀上的徽章熠熠生光,同系列的深色軍褲筆直貼順。
迎晨意外極了,「你不是出去了嗎?」
厲坤皺眉。
迎晨往大門方向指:「李大隊長說的。」
厲坤眉頭更深,但一瞬即松,很快,他瞭然於心,於是避開這茬話題,問:「東西呢?」
迎晨垂下來的碎髮拂向耳朵後,「你來醫院,怎麼了?是上回爬樓受的傷好沒好嗎?」
她目光關心,這種自然而然的本能,就像身體一部分。
赤誠而明烈。
厲坤淡淡移開眼,嗯了聲,「化膿了,過來處理一下。」
迎晨:「處理好了嗎?怎麼會化膿呢?我記得傷口不深的呀,你是不是碰水了?」
她接連發問,厲坤沉默無言,告誡自己要冷靜。好一會才說:「不礙事。你東西呢?」
迎晨把平安符拿出來,「這個給林德。」
厲坤看了看,「好。那我先走了。」
「等等。」迎晨把人叫住,「這個,是給你的。」
她手心還藏著一個,似乎怕他拒絕,於是飛快地強塞給他。
「買一送一,別浪費。」
這個理由簡直敷衍,厲坤有點想笑。
迎晨撓撓鼻尖,雖未作表示,但還是忐忑不安。
半晌,厲坤把這枚平安符收攏於掌心,接受了。
迎晨開心著呢,就聽到熟悉的一嗓子——「姐!!」
林德興奮地從門口奔過來,「哇靠,真是你啊!」
見著他,厲坤臉色瞬間跟煤球似的,心想,真他媽的豬隊友。
迎晨有點懵,「你,你不是去鄰市了嗎?」
林德嗓門大:「我沒有啊!我在休假呢,還有十天呢,誰說我出去了?」
迎晨轉頭,對厲坤眨巴眨巴眼睛。
林德突然聰明,「啊?厲隊?是你說的啊?」
厲坤:「……」
林德:「我剛才,明明和你在一塊啊。你是不是記錯了?我跟你說的,是去上廁所,你咋聽成去遠地方了呢?」
厲坤:「……」
林德不留餘地地撕開了自家隊長的真面目:居心叵測,悶騷壞壞,可以說是很打臉了。
迎晨聽了個明白,這種感覺怎麼說。
就像身體吹進一陣椿風,融雪褪寒,從天靈蓋到腳底板,一路椿暖花開。
她很「懂事」的裝作沒聽懂,給厲坤留了台階,對林德說:「我給你帶了個平安符,小玩意兒圖個吉利,你問你們隊長要吧。」
林德高興壞了:「謝謝姐!」
「沒事。」
「對了,姐,你吃飯了嗎?」
「沒。」
林德拍著手掌:「太好了,那你和我們一塊吧!去我那,我正好請厲隊吃飯呢!」
厲坤恨不得把他的嘴給縫起來。
林德感覺到了身邊的強大怨氣,有理有據道:「反正要做飯,多一個人多一雙筷子,反正菜是我買的,反正鍋碗瓢盆也是我的——反正,走,姐。」
迎晨笑了起來,覺得這孩子太可愛。可千萬別辜負了,於是爽朗答應:「行啊。」
厲坤:「……」
一路上,林德嘴皮子熱鬧,一會介紹自己的拿手菜,一會兒告訴迎晨,厲坤對他有多好。到他住處短短十五分鐘路程,基本上把厲坤這幾年的生活狀況交待得一清二楚。
他住處在四樓,到三樓時,林德哎呀一叫:「大蒜忘買了。你們先進去,我買了就回來。」
二話不說,把家門鑰匙塞給迎晨,然後風一樣地跑了。
樓道安靜下來,只剩厲坤和迎晨。
迎晨把鑰匙握在手心,叮鈴脆響後,問:「哪一戶?」
厲坤默聲帶路,上樓,直走,左手邊的402。
兩人悄無聲息地交換位置,迎晨到門前拿出鑰匙。
推開門,兩室一廳的老式住房,白牆瓷磚地,裡頭的東西擺放整齊,到底是部隊的好男兒,最懂嚴於律己。
迎晨問:「這是他租的?」
厲坤說:「買的二手房,這小子想退伍後,把父母都從農村接過來住。」
迎晨點點頭,「孝順。」她看了圈客廳,找到廚房,「我去洗個手。」
厲坤順手把菜放在餐桌上,剛放下,就聽到迎晨失聲尖叫:「啊啊啊!」
厲坤趕忙轉身,她人已經像個小飛彈一樣從廚房飛奔而出。
迎晨邊叫邊跑到他面前,摟住脖頸就是一跳,厲坤被迫無奈地伸手托住,呵斥:
「你幹什麼!」
迎晨已經整個人掛在了他身上,兩腿張開,夾住男人的腰,臉蛋兒皺成一團:
「有,有蟲,好大一條在蠕動!」
厲坤:「……」
迎晨特別害怕,摟著他更緊,覺得不夠,又往上挪了點。
這個姿勢,囂張的璦昧。
女人身軀的柔軟,鑲嵌在男人敏感的腰腹間。
她動一下,厲坤就僵一分。
迎晨天地不怕,偏偏怕小蟲飛蛾,抱緊厲坤說:「它身上還有毛,我天,那毛都能紮辮子了!」
她說話的時候,身體跟著呼吸一起輕顫。
厲坤忍無可忍,「放開。」
荷爾蒙氣息,貼著迎晨的臉,連心跳都在加快。
迎晨摟著他,輕輕搖頭:「不放,我害怕。」
厲坤本是托著她的腰,但她一動,人就往下滑,厲坤不得不改位置,托著她的……臀。
手心好燙,溫度穿透布料。
迎晨微微側頭,看著他高挺的鼻樑,她眨眼的時候,厲坤能感覺到睫毛在輕刷臉龐。
「下不下來?」
迎晨搖頭。
厲坤空出右手,對著她屁股就是一巴掌——「啪!」
迎晨痛叫:「厲坤你變態啊!!」
厲坤作勢再抬手,眯著眼縫,威脅:「下不下去?」
迎晨突然軟聲:「緊嗎?」
厲坤一僵。
迎晨嬌俏得像只小狐狸,對著他的耳朵說:「我有堅持練瑜伽哦。」
厲坤:「……」
迎晨好心安撫:「你別害怕呀,我又不會吃了你,繃得這麼緊幹什麼?放鬆一點,你腹肌磕得我屁屁好痛。」
厲坤回混清醒,厲聲:「迎晨!」
迎晨極輕地應了聲:「迎晨喜歡你——還是那麼喜歡你。」
清清軟軟,至情至深。
厲坤火焰頓滅,半點兒脾氣都發不出了。
迎晨的手從厲坤的脖頸往上移,捧住了他的臉。然後飛快傾身,親了他一口。
厲坤雖面無神情,但托住她臀部的手勁,明顯增大如烙鐵。
「砰咚。」
門口傳來聲響,兩人齊齊回頭。
林德站在那,顯然受到了驚嚇。手裡的大蒜頭掉下來滾了一地。
他迅速摀住眼睛,稍息立正向後轉——
「報告!我什麼都沒看到!你們繼續!」
他步伐太急,沒留心踩著了一個蒜,林德滑溜地摔倒在地,四仰八叉,仰面朝天。
「哎呦哎呦!」林德唉聲痛呼。
厲坤和迎晨「噗嗤」兩聲,齊齊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