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唐其琛番外四
當姜霖為著唐其琛這個擁抱的動作而滿心雀躍時, 唐其琛飛快的把人鬆開了。
姜霖抿抿嘴唇:「我喜歡你,你感覺不到嗎?」
唐其琛整個人都沉下去,半晌才說:「我送你回學校。」
「你又不是我男朋友,為什麼要送我回學校?」
唐其琛反倒冷靜了,「我要是你男朋友, 就不會把你送回學校了。」
姜霖心跳加快, 同時又覺得尷尬。
這男人像是罌粟, 神秘又讓人上癮。姜霖也就一顆少女心,哪經得起這樣的溫情。真是唐其琛這話說得, 聽著像斯文敗類,有心一想, 便是絕情與決然。
姜霖望著他:「如果你不喜歡我, 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唐其琛說:「投緣。」
姜霖不依不饒:「可是你沒有看出來,我對你特別特別好嗎?」
唐其琛一怔, 卻又無法反駁。
「我不要你送我回家了, 你這樣給我希望, 讓我遐想,真的讓我很痛苦。」姜霖頹然低頭,揪著自己的手指,「你知道少女心嗎?」
唐其琛無言片刻,就聽姜霖說:「遇見你,我就懂了。」
這一晚,她留給唐其琛一個倔強的背影,踩著路燈, 地面拖出長長的影子,有留戀,卻沒回頭。
就像輪船舵手偏離航線,再想各就各位,回到原處,卻發現驚濤駭浪,有始無終了。
像極了唐其琛此刻的心理。
自此,兩人很長一段時間都再沒有過交集。
傅西平覺得這姑娘或許不是很緊要,所以聊天也直蕩,「你對唸唸那點心思,別以為我不明白啊。」
唐其琛低頭看文件,「你明白什麼?」
「你和杏城迎家的小晨認識時,她也是唸唸這個年齡吧?」傅西平挑眉。
唐其琛簽字的筆頭一頓,然後抬起眼睛,不悅道:「我是那麼無聊的人嗎?」
傅西平:「不無聊,就是有點死心眼。」
唐其琛難得的飆了句髒話:「你知道個屁。」
傅西平嘖了聲,大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你真沒動過心思?第一次在酒吧那回,我可是看得真切,不然我怎麼可能照顧唸唸,從她手上買了四瓶紅酒?」
唐其琛說:「你錢多,花在值當的地方就當積德。」
「嘿?」傅西平氣樂了,「你還能再損點。」
玩笑了兩句,傅西平收了收笑意,認真起來:「其實也不是很像吧。小晨我見過,挺大氣的一姑娘,唸唸和她不是一個類型。」
啪的一聲。
是唐其琛不耐的扣上文件。
「傅西平,你最近來我這的次數有點多。」
「我這不是關心你麼。」
「那你就好好關心,別問些有的沒的。」
「這樣啊。」傅西平拖出個長尾音,嘻嘻笑:「那你究竟是有,還是沒有?」
唐其琛一支筆丟向他,跟小飛鏢一樣,不偏不倚戳中他的鼻樑。
「嗷!!」傅西平捂著大嚷:「你這是惱羞成怒,有你這樣報仇的麼!」
唐其琛冷颼颼:「有。」
氣氛稍瓦解,誰都沒有注意到,辦公室的門,從一條手掌寬的縫慢慢敞開。直至姜霖的身影完全出現。
唐其琛眸色沉下去,在看到她臉上的表情時,整個人都涼了。
傅西平暗叫不妙,趕緊起身打圓場:「喲,唸唸來了啊,這秘書怎麼也不過來通知一聲。你吃過飯了嗎?傅哥哥帶你去……哎?哎!怎麼跑了啊!」
姜霖轉身跑了。而下一秒,唐其琛出於本能的追上去。
姜霖蓄了滿眼的淚,先進電梯,使勁按關門,唐其琛急了,眼見就要關上,他不管不顧的把手一伸,電梯門重重的夾了下他的手掌。
「嘶——」他疼的倒吸氣。
唐其琛硬是擠上了電梯,「唸唸。」
姜霖掄起拳頭,照著他的身上送了過去。「不許你這樣叫我!」
她撐著倔強,把眼淚生生給逼回眼眶,哽嚥著說:「如果你對我所謂的眼緣,投緣,是這樣的方式和開始,那我寧願不要。」
她聽見了唐其琛和傅西平之間的全部談話。
女生感性,往往容易抓住幾個關鍵詞,加以思慮。
唐其琛說:「你先冷靜一點。」
「冷靜?」姜霖說:「你把我當猴耍,當影子找安慰,你還要我冷靜?」
「我把你當影子?」唐其琛擰眉:「你話沒聽囫圇,就不要妄自猜測。」
這個氣氛,兩人的情緒都不太好了。
姜霖又委屈又生氣,跟個小鋼炮似的凶回去:「渣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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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其琛沉臉:「好好說話。」
「我說你渣男!」
伴隨著電梯門開,十樓行政部的幾名員工出現在門外,正一臉懵的看著自家老闆。大家你推我,我推你,沒一個敢上電梯。
唐其琛暴躁的狠狠踹了腳電梯門,「關上!」
員工狂按關閉按鈕,一臉戰戰兢兢。
裡頭繼續吵。
唐其琛一團莫名火氣燃燒胸口:「我要真想當渣男,你還能站在這裡嗎?」
到底是公子哥的習性,骨子裡依舊有股狂妄勁。這話沒惡意,但此情此景在姜霖聽來,無意識把兩人畫出一條涇渭分明的楚河漢界。
她眼淚唰的一下就出來了,聲也發不出了,就默默的淌著。
唐其琛見不得她哭,一哭,太陽穴狂烈的跳動,疼死了。
半晌,他軟下音:「唸唸,你要是願意聽,我可以向你解釋。我要真想要女人,還犯得著找替身麼?」
姜霖捂著耳朵,是真拗了勁兒,恰逢電梯到一樓,門劃開,她就奪命而逃了。
唐其琛氣血往上湧,這一鬧,比商業談判時還緊張,胃疼如剛鑽往肉裡絞,豆大的冷汗剎那佈滿額頭,他想追,都力不從心了。
傅西平從另一座電梯下來,見到他人,嚇得:「其琛,撐得住麼?!」
唐其琛一把按住他掏手機的動作,虛著聲音說:「喊人跟,跟著唸唸,跑的那麼快,讓,讓我怎麼追。」
「祖宗你別說話了,我去辦。」傅西平一通電話安排好所有事,問:「這下放心了?」
唐其琛背靠牆,微弓身體,頭低著,模模糊糊的嗯了聲。「以後你少來我這。」
「得得得,不來不來。」傅西平些許愧疚:「要不,我去解釋一下?」
如果不是他聊起這個狗屁話題,就沒了之後這麼些麻煩事。
唐其琛把這提議給拂了:「你少給我惹事。」
傅西平:「其實這樣也好,你自個兒想想清楚,對這姑娘究竟是什麼意思。要是喜歡,就把她當自己人,如果沒那份心思,就算了。」
別耽誤人。
唐其琛聽後久久未吭聲,一臉的陰沉,也不知是被胃疼折磨的,還是被話給惹惱的。傅西平最近越來越難摸透這位唐公子了。
「司機來了,」傅西平掐斷震動的手機,「來,扶著我手臂,送你去檢查。」
唐其琛突然說了一句話,傅西平沒聽清,像是自言自語。
「我沒那麼齷齪,可是你就不能……多給我點時間麼。」
———
他沒想清楚。
不是因為懷疑自己的動機,而是沒分辨出對唸唸的感情究竟是哪一種。
但傅西平那句話說得對,先想清楚,再做決定。
唐其琛沒再刻意的去聯繫姜霖。姜霖這麼自強自立的女孩兒,當然也不會屈膝討好。直到過完椿節,唐其琛才覺得,交集後又是兩道平行線了。
只是年後一次慈善晚會,期間碰到復旦大學的一主任,閒聊之間說起這屆畢業生的就業情況。外省居多,而且是剛發展的小公司,而北上廣這邊,崗位也有,可實習待遇較同期水平略有下滑。
總之,形勢不太樂觀。
助理全程陪同,察覺這是個敏感話題,一直小心翼翼的觀察老闆反應。可唐其琛聽聽,笑笑,應聲幾句,便就不了了之了。
助理以為小丫頭是過去式了,結果晚宴結束後的回程路上,唐其琛坐在後排閉目養神,忽說:「柯理,去跟徐總打聲招呼。」
那是一家位於徐家匯的經貿名企,系統規範,業務面的涉及龐大,因為穩定正統,所以不輕易對外招人。
助理明白了唐其琛的意思,點頭應道:「好,我去辦。」
數日後,助理向他匯報此事:「唐總,事情沒辦成。」
唐其琛擰眉:「徐總不同意?」他已經拿出手機:「我親自來說。」
「不是。」助理略為難:「學校那邊說,姜小姐已經簽好實習單位了。」
「哪家?」
「萬鑫實業。」
唐其琛蹙眉,飛速過濾記憶。
「唐總,這家不在上海。」助理說:「在姜小姐的老家。」
唐其琛端著溫水瓶的手沒穩住,一抖,杯子連蓋兒全灑在桌面,半杯水嘩啦一淌,像突然甩開的摺扇,浸濕了一疊報告與合同。
他記得,姜霖曾說過,她最想留的地方,還是上海。如今卻義無反顧的回去了老家。
這種感覺,奇異的演變為一種久違的失落。從中激發出的衝動,是想去找她。
但這股衝動平靜得異常迅速。唐其琛遣走助理,一個人陷在皮椅裡,掐著眉心發了許久的呆。他拿出手機給姜霖打電話。顯示無法接通。繼續換座機撥,依舊不通。
助理離開前匯報的最後一個消息是:「她室友說,姜小姐是下午的高鐵票,回德城。」
唐其琛先是打開微信,給姜霖發了一句話,
「老天有眼,如果我騙你,罰我孤獨終老。」
然後他給助理打電話:「再去問她室友具體的車次和時間。」邊說,邊拿車鑰匙往停車場去。
車子駛入大道,助理短信回覆:「G1256,15:10,上海南。」
還有四小時。
唐其琛飛車回公寓,連鞋都沒換,進去拉開冰箱,把裡頭所剩不多的食材全翻了出來。然後砧板,菜刀,鍋碗瓢盆,手忙腳亂的折騰。
灶台邊放著他的手機,上面播放的,是一個錄下來的視頻。
視頻裡,是姜霖以前為他做飯的畫面。
當初他胃病犯了,承蒙這丫頭照顧了十幾天,簡單菜式返璞歸真,蒸煮熬湯,每一味都是用心。
如今,唐其琛一個人,也不知哪兒來的邪勁,自己跟自己較真,跟自己賭氣,學著視頻裡姜霖的步驟,笨手笨腳的做飯。
一菜一湯黑不溜秋的做好,他往保溫瓶裡一裝,拎著急匆匆的出了門。
趕到上海南站是一個小時後。唐其琛在廣播屏幕上找到列車信息,離檢票還有半小時,他時間規劃精準,就站在安檢口,提著保溫瓶守株待兔。
十分鐘。
二十分鐘。
廣播裡標準的主播腔——
「各位乘客,G1256次,上海南出發的列車已經開始檢票。」
唐其琛盯著進站口,手指一下一下的摳著保溫瓶的壁身。絡繹不絕的人群是常態,異地情侶在擁抱和流淚,趕時間的旅客在拔足狂奔……
車站,是見證悲歡離合的濃縮鏡。
保溫杯裡的飯菜都涼了,唐其琛也沒等來那個小丫頭。
站在這裡的時間太久,許多工作人員都紛紛側目。
手機在大衣兜裡嗡嗡作響,響到第二遍,唐其琛才淡聲接聽:「嗯。」
助理語氣戰兢:「唐總,姜小姐其實上午就走了,室友說,姜小姐很久之前就拜託過她們,如果有人問,就按這個虛假的時間轉告。對不起,是我辦事不利。還有,姜小姐的手機昨天被小偷扒了。」
唐其琛未吭聲,聽完便掐斷。
他面色平靜,走了幾步,把右手拎著的保溫瓶默默的隨手一擱,男人挺闊的背影寂寞如沉水,是逆流的人群裡,最鋒利的一道收尾。
自此,他真的是一個人了。
晚上,助理將姜霖的手機送到唐亦琛辦公室,「唐總,需不需要我處理一下?」
唐其琛劃開屏幕,他今天發的微信,打的電話,記錄都在——
「老天有眼,如果我騙你,罰我孤獨終老。」
每一個字都是無盡失落與遺憾。唐其琛呵的一聲,低低道:「老天不長眼。」
助理擔心:「唐總?」
唐其琛把手機放在桌面,腳尖一推,跟著皮椅往後。他轉了半圈,直面正片落地窗,望著清晰高聳的東方明珠,在夜色裡璀璨依舊。
他狠下心,說:「算了,就這樣吧。」
與窗外的景色相比,一窗之隔,此刻人間的所有失落,都蜂擁而至於這個男人的肩膀上。
助理默然,「好,唐總,有事您叫我。」
偌大的辦公室,唐其琛的側臉在光線裡明暗不一,他頭枕著座椅,忽然閉目。
那是他們關係尚算融洽,唐其琛拿手機拍她做飯的時候,姜霖問他在幹嗎?
「拍你做菜。」
「那有什麼好拍的。」
「錄個教學,以後你不在,我也能自己照著做。」
姜霖笑話他,半真半假的說了句玩笑話——
「你會下廚,我跟你姓呀!」
而今日留在高鐵站的那隻保溫瓶,算是給玩笑誓言的一場告別。唐其琛再睜眼時,收拾好內心深處的幾分黯然,也罷。
她於他,是第一眼的投緣,那句有緣人,是他的真心不假。
可從緣分過渡至感情,總是晚熟的。
唐其琛把薑霖的手機收進了抽屜,然後起身走到窗戶邊,落寞的身影,彷彿與窗外的月夜江景融為一體。
今天的月亮,不圓了。
……….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