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珊珊有些詫異地睜大了眼睛,看着商遲道:“白宅?無端端的,你去白宅做什麽?”
商遲嘴角勾着一絲笑,那笑意卻絲毫不達眼底。他指尖捏住她軟白可愛的小耳垂,撚在掌心裏揉着玩兒,漫不經心地說:“要娶白家的掌上明珠過門,我這個做女婿的,當然得有所表示才是。”
白珊珊心思何等剔透,只略琢磨幾秒便已大概猜出這人想幹什麽。耳朵被他揉得發癢,絲絲入骨,她忍不住縮着脖子往旁邊躲了躲,小臉兒紅撲撲的,一把抓住那只欺負她耳朵的大手,靜默幾秒,輕聲道:“我知道你想給我出氣。但是,這是我的家務事,我自己可以處理的,不用麻煩……”
話音未落,商遲忽然捏住了她的下巴,擡起來。
白珊珊眸光突的跳了下,視線對上那雙漆黑冷沉的眸。
商遲直勾勾地盯着她看了片刻,沒什麽語氣道:“我不喜歡你對我說‘麻煩’或是‘謝謝’。”
白珊珊微怔,“但是……”
商遲低頭在她下巴上落下一個吻,微閉眼,語氣低柔而平靜:“珊珊,學會習慣我的存在,學會依賴我,學會把所有的困難交給我處理。你要知道,我是你的男人,也是你背後的千軍萬馬。”
“……”
“在這個爾虞我詐黑白模糊的世界上,你需要時刻警醒,防備所有人,但是不用防備我。你不能完全地信任任何人,但是可以信任我。我絕不會背叛你。”
他說這些話時,眉眼冷靜平和,調子低而穩,莫名令白珊珊聯想到了中世紀電影裏騎士對公主的宣誓。
不知為什麽,白珊珊鼻子忽然一陣發酸。她抱住他,臉頰軟軟地貼進他溫熱的頸窩,輕聲說:“我也不會背叛你。”頓了下,補充,“至死不渝。”
曾幾何時,幼時的白珊珊,為了餘莉的一個微笑,一句贊美,甚至一個肯定的眼神,就能不顧一切地付出所有。勤奮再勤奮,努力再努力。
她天真地以為,只要自己足夠優秀足夠聽話,媽媽就會給自己多一分關心和愛護。
然而,随着時間推移,白珊珊長大一天,清醒一點。少年時代,正處于三觀形成這一關鍵過程中的白珊珊逐漸明白了一件事——“愛”是世上最奢侈也最缥缈的一樣東西,就連自己的親生母親也吝于施舍哪怕一丁點的“愛”給她,遑論其餘世人。
在太早的年紀看透了太多不該看透的事,白珊珊骨子裏的淡定和漠然根深蒂固。逐漸的,她習慣了白岩山“慈愛繼父”面具下對自己的厭惡,習慣了餘莉對自己的冷漠,也習慣了那些所謂的名流們看她時那種鄙夷的眼神。
麻木了,因而事事都覺得毫無所謂。
愛這玩意兒,虛無缥缈,有時奢侈得連它是否真正存在于世,都是個問號。
高中時代,白珊珊時常和顧千與感嘆:要上輩子拯救了地球,這輩子才有可能遇到一個自己愛的人。要上輩子拯救了銀河系,這輩子你愛的人,才能夠剛好也愛你。
而今,此時此刻,白珊珊有生以來第一次,感覺自己也是被上天眷顧的。
她甚至覺得,自己前二十多年所有的壞運氣,也許都是在為這個人,這一刻,埋下伏筆。
腦子裏正亂糟糟地思索着,商遲察覺到什麽,低眸,在她俏麗微紅的臉蛋兒上審度。須臾,他微皺眉,手指輕輕刮了下她眼角處的皮膚,沉聲:“眼睛怎麽紅了。”
“沒。”白珊珊微窘,下意識別過頭躲開他的目光,擡起手,若無其事地在臉上胡亂地抹了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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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重新整個人都膩進他懷裏。
商遲抱她的姿勢就像在抱一只小寵物,又像在抱一個小孩兒,大掌在她背上輕輕地拍着,規律而緩慢,跟在哄幼兒園裏不肯睡覺的小朋友似的。他沒有再說話。
白珊珊坐在他腿上,小臉兒緊貼他胸膛,也靜默。
半晌,她忽然仰起脖子看他,臉紅紅的,一雙烏黑分明的眼兒也亮晶晶的。
商遲啄吻她的羞紅的臉頰,“怎麽?”
緊接着,她沒答話,只傾身吻住他的下巴,低聲甜甜地說:“商同學,辛苦您了。”
商遲輕輕一挑眉,“辛苦什麽。”
姑娘笑容促狹甜軟,大眼睛彎成兩道月牙,看着就像一只小狐貍。她抱緊他脖子,貼上去,“吧唧”一口又親在他臉頰上,眼眶濕濕的,甜聲:“一路馬不停蹄風塵仆仆地趕來和我相遇,辛苦你了。”
在茫茫人海中千辛萬苦找到并不起眼的我,辛苦你了。
在我敏感多疑懼怕傷害,于是一次次把你推開之後,仍然這麽堅定地抓着我的手,辛苦你了。
如果一切都是為了擁有這麽好的你,那麽曾經那些來自全世界的敵意和孤寂,我都願意虔誠擁抱,甚至心懷感激。
——
數分鐘後,黑色賓利在B市東郊的寬闊大道上轉了個彎,進了一條林蔭道。兩旁樹木蔥郁,滿目的翠綠色盡頭矗立着一座獨棟別墅,大鐵門鎖着。
賓利車停下。
白珊珊靜默幾秒,掏出手機給白繼洲打了一個電話,說:“哥,你在家麽?”
電話那頭的白繼洲有點兒狐疑,“在啊。怎麽了?”
“我到門口了……。”說着頓住,側目,飛快看了眼頭頂上方那位正在把玩自己頭發絲兒的大佬的冷漠俊臉,默了默,補充:“商遲也到門口了。麻煩你讓周嬸過來開下門。”
一聽這話,聽筒另一端的白繼洲眼底迅速掠過了一絲驚訝,動了動唇想問什麽,又咽回來,沉吟幾秒,最後只說了一個“好”字便挂斷了電話。
不多時,一個中年婦人從別墅裏走了出來。
周嬸臉上的神色不太好看,走到大鐵門前一瞧,只見一輛純黑色的商務車穩穩地停在門外。那輛車的車身沒有丁點灰塵,幹淨得可以說是纖塵不染,就連在底下滾的四個車輪子都透出一股子難以言說的尊貴調調。
它安安靜靜地停在那兒,像頭處于蟄伏狀态的猛獸。
周嬸在白宅當了幾十年的傭人,自身雖不富貴,但也見過不少豪門子弟,卻沒有一個像這樣,連車輪子都拾掇得這麽精細的。她心裏毛毛的,有點兒發怵,擡眸下意識地往車裏瞧。幾扇車窗卻都關得嚴嚴實實,黑漆漆一片,什麽都看不見。
“……”周嬸定定神,把門開了。
黑色賓利開了進去。
那一頭,白岩山和餘莉原本還在白宅客廳裏商量着怎麽把白珊珊拎回來興師問罪,白繼洲卻忽然從樓上下來了,沒什麽語氣地說:“得了,您二位省省心吧。”
白岩山和餘莉都是一愣。
白繼洲看兩人一眼,冷笑着道:“你們真的太不了解白珊珊了。她性格天不怕地不怕,從小到大躲過什麽事兒?”
餘莉微皺眉,“繼洲,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白繼洲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沖大門口的方向擡了擡下巴,“她帶着你們的未來女婿,已經到大門口了。”
話音落地,白岩山和餘莉的表情不約而同便都是一變。兩人相視一眼,神色複雜心思各異,沒再說什麽,只快步走出別墅大門迎客去了。
若只是白珊珊一人回來,倒沒什麽,可再加上一個“商遲”,那意義就全變了。商遲是何許人物,商氏集團的大老板,白岩山做夢都想着利用白珊珊這個繼女順利攀上商家這棵大樹,如今這準女婿自己上門兒,他又疑惑又欣喜,自然不敢怠慢。
相較于白岩山,餘莉一個婦道人家想的可就簡單多了。商場上的門道和利害關系,她了解得不多,只知道,商家財力富可敵國。白珊珊榜上了這麽一個鑽石王老五,以後在上流社會的身份地位就大不一樣了。
必然也會為她這個當媽的帶來十分可觀的利益。
兩人心裏各自打着自個兒的如意算盤。因此,當白珊珊最先從車上下來時,破天荒般瞧見白岩山和餘莉笑容滿面地迎了上來。
“你這孩子,要回來也不提前跟媽媽說一聲。”一身旗袍的餘莉身姿婀娜,臉上精致的妝容幾乎掩蓋去所有歲月的痕跡。她嘴角彎着笑,伸手就牽住了白珊珊的手,語調溫柔,“你提前說了,媽媽才好交代廚房做你喜歡吃的菜等着你啊。”
面對餘莉突如其來的熱情,白珊珊靜默幾秒,也笑,清亮的明眸定定地看着這個身份是自己母親的婦人,語氣天真不帶絲毫敵意,“媽媽知道我喜歡吃什麽嗎?”
“……”聞言,餘莉像被問住了,臉上的笑容突的微僵。
視線中,女兒笑容甜美,看她的眼神卻冷淡而漠然,像隔了一層拒人千裏的嚴霜一般。餘莉微蹙眉,眸色一寒。
白珊珊仍是笑着,不動聲色地把手抽了回來。
“你媽當然知道你喜歡吃什麽,這孩子,問的什麽話。”白岩山故意打趣似的笑了兩聲,及時為妻子解圍。他說完,頓了下,正要開口繼續問什麽,便看見一個男人從黑色賓利的後座下來了。
青年的年紀約二十八九,西裝筆挺,英俊迫人,渾身上下的氣質極其地沉穩而冷硬,帶着一種極強的攻擊性和壓迫感。他走上前,在白珊珊身旁站定,目光沉沉,銳利如鷹,即使不說一句話,也能教人感覺到那股從骨子裏透出的威嚴和冷酷。
沒絲毫人情味兒。
須臾,青年伸出手臂,極其自然而又親昵地将白珊珊攬入懷中,與此同時,嘴角挑起一個冷淡漠然的弧,淡淡地說:“伯父,伯母,幸會。我是商遲,是珊珊的未婚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