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遲說這話時,臉上笑容從容寡淡,語調平緩不疾不徐,嗓音低而穩,音量不大,卻擲地有聲。尤其那“未婚夫”三個字兒,更是清清楚楚地傳入了在場每個人的耳朵。
白珊珊臉上微微一熱。
白岩山和餘莉的面色卻不約而同地微沉。兩人不動聲色地對視一眼,眼神來往間,表情都流露出一絲不悅。
白珊珊十四歲便跟着餘莉嫁進白家,在白岩山眼中,這個繼女一直是拖油瓶般的存在,當初若不是看在餘莉的面子上,他是怎麽也不會平白無故養個和自己沒有半點血緣關系的孩子的。白岩山從來沒有重視過白珊珊。
但,不被重視不受疼愛,并不意味着這個繼女就能無法無天,自作主張地與人訂婚,把自己送出去。
這麽多年,他好吃好喝地供着她,給她最好的物質生活,讓她讀最好的學校,把她養大成人,就這麽白白送給商家?怎麽可能。
白珊珊喊他一聲“爸”,她的婚姻大事就得由他說了算。等價交換,商遲想娶他的女兒進門,就必須給出相應的好處。
白岩山縱橫商場多年,是只徹頭徹尾的老狐貍。他心裏琢磨着,看向商遲時的笑容卻更加溫和,擡手比了個請,道:“商總,請。”
幾人進了別墅。
一層客廳內,金碧輝煌燈火通明。
商遲和白珊珊在沙發上落座,白岩山和餘莉則坐在兩人對面。周嬸送上茶果點心,随後便悄無聲息地退了下去。
一室安靜。
須臾,白岩山開口打破沉靜,笑道:“商總,這是西湖龍井,今年剛采下的新葉,是最鮮的。好茶迎貴客,嘗嘗?”
“伯父客氣了。”商遲很淡地笑了下,端起桌上的青花瓷茶杯抿了一口。
喝完茶,白岩山把茶杯慢條斯理地往桌上一放,忽然像想起什麽似的自言自語,道,“商總剛才說‘未婚夫’……”頓了下,笑起來,“商總真會開玩笑。”
說着一頓,視線又落在白珊珊身上,眼神帶着絲深意,“我這女兒啊,打小臉皮就薄,這不,談了戀愛也不知道跟家裏說一聲。你們交往的事,我還是從一些媒體朋友那兒知道的。”
聞言,白珊珊心下冷笑,瞬間便聽出了白岩山的言下之意:我這當爹的連你們兩個是什麽時候戀愛的都不知道,那麽,你給自己自封的所謂的“未婚夫”,我當然也就不會承認。
白珊珊微抿唇。
商遲冷漠的面容一如既往,沒任何反應。
這時,始終坐在一旁靜默不語的餘莉瞅準了時機,開口道:“久仰商先生大名,百聞不如一見。”
白珊珊挑眉,只見身段兒曼妙的旗袍美婦人端坐在沙發上,美眸打量商遲,彎彎唇,那修煉多年得來的名門氣質烙進了眉眼和神韻,一舉手一投足,就跟古代宅鬥劇裏的诰命夫人似的。
餘莉嗓音柔美溫婉,贊嘆道。說罷又轉頭看向白岩山,笑道:“現在的年輕人都是自由戀愛,難不成還要像以前那樣遵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麽?日子是人家兩個小年輕在過,告不告訴家裏又有什麽關系。”
白岩山想了想,“嗯,你說得也對。”
“我們珊珊的年紀也老大不小了。”餘莉說,“今天商先生登門,想來肯定是要向我們提親,跟我們商量他和珊珊的婚事。大好的日子,你啊,就別跟閨女計較她瞞而不報的事了。”
白岩山點頭,“嗯。”
中年夫妻你一言我一語地一唱一和,跟唱雙簧似的,搖身一變就成了白珊珊的慈父與慈母。
白珊珊覺得這情景還挺有意思,眨眨眼,津津有味地當看戲了。
就在她為白岩山餘莉夫婦的精湛演技深深折服時,身旁冷不丁響起一句話,調子冷冷淡淡,“你們誤會了。”
白珊珊微愣,擡頭轉眸。只見商遲坐在沙發上,兩只大長腿以一種非常随意而又優雅的姿勢交疊着,那張冷漠的臉已恢複他一貫的常态,面無表情,連那絲敷衍式的淡笑也不見了蹤影。
顯然,與她“樂呵呵看戲”的心态不同,這位大佬本就不多的一點兒耐心已經被這對戲精中年夫婦消磨殆盡。他眼底的光冷而沉,漆黑深邃,平靜無波。
不知為什麽,看着商遲冷黑的眸,白珊珊忽然聯想到了暴風雨和海嘯來臨前,深黑色的平靜海面。
白岩山和餘莉也是一怔。
“誤會?”白岩山語氣裏帶着一絲疑惑,笑容不減,“什麽誤會?”
商遲語氣慢條斯理:“我并沒有要跟你們‘商量’我和白珊珊婚事的意思。”
“……”白岩山笑容驟僵,眼底浮出詫異。
饒是心機深沉如餘莉着實吃了一驚,面露困惑。
日光晴好,微風輕拂。別墅外的花園內一片生機勃勃的景象。
幾秒後,商遲淡淡地說:“從今以後,白珊珊的人生由我負責,和你們不再有任何關系。”
話音落地,整個白宅裏裏外外上上下下瞬間都靜了。
連屋外的風聲似乎都有一瞬的消失。
“……”這是完全沒料到變态大佬會這麽直白地對自己宣誓主權、要求白家跟自己劃清界限的白珊珊。
“……”這是太過驚訝甚至以為自己聽錯了的白岩山。
“……”這是詫異得表情都有點扭曲的餘莉。
白岩山怎麽也是在商界摸爬滾打幾十年的人物,短暫的幾秒鐘震驚之後,他回過了神。霎時又驚又怒,皺緊眉,竭力克制着心中熊熊燃燒的怒火,看着商遲,道:“商總,白珊珊是我的女兒,是白家的二小姐,請問‘沒有任何關系’是什麽意思?”
商遲勾了勾嘴角,黑眸深處卻如布嚴霜。他寒聲:“意思是,白珊珊是我的女人,是商氏集團的女主人,是商家的主母。任何傷害過她、或者試圖傷害她的人事物,都必須從她的生命中消失。”
這番話直白露骨,根本不留絲毫情面。白岩山聽完再也忍不住,怒極反笑地質問:“商總是要我們和我們的女兒斷絕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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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落地,安靜站在商遲身後的江旭提步走了過來,一笑,溫文爾雅從容不迫,态度有禮有節又絲毫不顯低微。他打開手裏的公文包,從裏面取出了兩份文件,放桌上,推到白岩山面前的桌面上,道:“白老先生,稍安勿躁,這是我們拟定的一份協議書,一式兩份,是給你和尊夫人的。二位先過目,如果沒有什麽異議的話,就在結尾處落款簽字。協議即時生效。”
白岩山和餘莉的臉色都不好看。兩人看了眼那份協議書,都沒有任何動作。
白岩山皺眉,滿眼警惕防備:“什麽協議?”
商遲嘴角挑着一道冷淡的弧,沒說話,擡手比了個請。高大身軀懶洋洋地往沙發靠背上一靠,長臂環住白珊珊,修長的手指習慣性地在她光滑雪白的臉頰上摩挲。
片刻,白岩山拿起那份文件夾,翻開,浏覽起來。
餘莉也拿起協議書開始看。
協議書的內容并不多,精煉簡潔,言簡意赅,條款只有幾項。看完後,兩人的面色均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黑成了鍋底色。
白岩山把手上的協議書往桌上狠狠一砸,直接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朝商遲怒目而視,道:“商遲,我們白氏和你們商氏向來井水不犯河水,也從不涉及任何利益沖突,你休想用對付司馬邢那套來對付我!白珊珊是我白岩山養大的,我絕不會同意和她斷絕關系!”
與白岩山的情緒激烈不同,商遲坐對面,整個人泰然自若從善如流,淡淡地說:“協議上寫得很清楚。你同意斷絕關系,她不再需要對你們盡任何義務,那麽我保證,在未來至少二十年時間內,白氏在全球的發展會一帆風順。反之,白氏就消失。”
“商總的如意算盤打得還真好。早就聽聞,你作風霸道心狠手辣,今天倒真讓我長了見識。”白岩山冷笑,說着忽然頓了下,側目看向白珊珊,沉聲,“珊珊,你也想跟爸爸媽媽斷絕關系麽?”
白珊珊沉默數秒,擡眸,沒什麽表情地望向臉色鐵青的中年男人,眸色沉靜,語氣淡而冷,“爸爸。在你心裏,真的把自己當成過我的‘爸爸’麽?”
“……”白岩山被問住,臉色突的一變。
“至于媽媽。”白珊珊視線冷淡掃向對面沙發上的餘莉,微挑眉,語氣輕柔譏諷,“白夫人,白太太。從你決定改嫁進白家的那一刻開始,在你心裏,就沒有我這個女兒了吧。”
餘莉沒有出聲。她嘴唇緊緊抿着,臉色蒼白睫毛微顫,但那坐姿儀态卻一如既往的端莊優雅。
對面的中年夫妻俱是沉默。
白珊珊微微吸了一口氣吐出來,道:“這一聲‘爸爸媽媽’,我早就不想喊了。”
姑娘面容平靜,嗓音也四平八穩,但十指的指尖卻在輕輕地顫抖。她背脊挺得筆直,那根纖細的脊梁骨柔弱而堅強地支撐着全身重量,使得她看上去淡漠如常,仍舊是那副對什麽事都滿不在乎漠不關心的模樣。
商遲一眼看穿她內心的波瀾,眸色微沉,伸手握住那只雪白的小手。
白珊珊滞了下,側目對他露出一個寬慰式的淺笑,纖細的五根手指頭張開,反握住他。緊緊的,牢牢的。
十指交扣。
就在這時,那頭沉吟數秒的白岩山忽然開口,終于說出了真實目的:“白珊珊從小到大吃我的穿我的用我的,你要我和她斷絕關系,可以,這筆賬怎麽清?”
話音落地的瞬間,一道男聲忽然從二樓樓梯方向傳來,說:“爸,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麽?”
客廳裏的幾人聞聲,紛紛轉頭看過去。
一身休閑裝的白繼洲從二樓走了下來。他徑直走向白岩山,站定了,冷冷一笑:“白珊珊是我的妹妹,是你的繼女,你要把她‘賣’給商遲?”
不等白岩山開口,白繼洲又側過頭,看向餘莉。挑挑眉毛,說:“這是你的親生女兒,你也同意這麽幹?”
餘莉低着頭咬了咬唇,兩只手無意識絞着披肩下擺,沒有說話。
屋子裏有片刻死寂。
半晌,白繼洲緩慢地點了下頭,扭頭看向白珊珊,嘴角微勾,彎起一抹帶着幾分戲谑和吊兒郎當意味的苦笑,說:“看來你的決定沒有錯。這個‘家’,這樣的父母,确實不要也罷。”
白珊珊也笑了下。但笑容裏不摻雜任何的苦澀和遺憾,只有釋然和解脫。
那頭的白岩山凜目,問商遲:“我養了白珊珊将近二十年,吃穿用度,這筆賬怎麽清?”
“白老先生放心。”江助理微微一笑,“這些年你花費在白小姐身上的所有費用,我們會以三倍形式歸還。如果沒有其它問題,請兩位在協議書的右下角簽字。錢款會在明天下午五點之前彙至你的賬戶。”
白岩山聽完沒有再說什麽,拿起筆,把協議書簽了。
餘莉也拿起筆。在簽下名字的前一秒卻又忽的頓住。
江助理:“白夫人,還有什麽疑問麽?”
餘莉好幾秒沒有說話。随後轉過頭,看向在雙方攤牌之後,就一眼都沒再看過她的白珊珊。
餘莉忽然開口:“珊珊,我們母女能單獨聊聊麽。”
白珊珊看她一眼,須臾,笑了下,語調無波無瀾地說:“好啊。”
——
白宅書房內。
陽光透過窗戶灑進屋子裏,一室都籠罩在一片淺金色的光線中,寧靜祥和。
白珊珊迎着光走到窗前站定,沒什麽表情地看向窗外,淡淡地說:“你要聊什麽。”
餘莉站在距離她半米遠的位置,沉默了會兒,道:“珊珊,你真的這麽恨媽媽麽?”
聞言,白珊珊不由輕聲重複了一遍,“恨?”
她回轉頭,目光有些奇怪又有些好笑地看着餘莉,道,“你怎麽會覺得我恨你?”
餘莉眼中浮起疑惑。
“你錯了。我不恨你。”白珊珊說這話時,冷靜平淡,嘴角甚至帶着一絲極輕微的上揚,“很多年前,的确恨過。恨你為什麽眼裏只看得見弟弟和白岩山,看不見我,恨你為什麽對我不聞不問不管不顧,恨你為什麽總是忽略我。”
餘莉微皺眉。
“但是後來,這些感覺就都消失了。”白珊珊說着話,指尖輕輕撫過書櫃上的雕花紋路,“當你完全不在乎一個人,不再對那個人抱有任何期待和幻想的時候,你對她是不會有任何情緒起伏的。所以我早就不恨你了。”
聽她說完,餘莉眼底忽然湧現出濃烈的悲傷,道:“珊珊,媽媽不是故意的……”說着,餘莉哽咽了下,又繼續道,“你也知道我們是什麽處境。從小縣城嫁進大城市,嫁進白家,多少人指着我的脊梁骨看我笑話,我如果不強大起來,不融入這個圈子,不幫白岩山再生下一個兒子,我們母女倆在白家、在B市的名流圈根本就不會有任何地位。”
“嫁進白家以來,白岩山表面上對我好,但實際上呢?他心裏根本就看不起我。”餘莉越說越傷心,流出眼淚,又連忙拿紙巾擦掉,“他覺得我是鄉下地方的女人,英語說得不好,肚子裏沒多少墨水,連那些奢侈品都不認識。在事業上幫不了他,帶出去也沒面子……剛嫁進白家不久,我就感受到了自己和這個環境格格不入。沒有辦法,我只能努力學習各種知識,努力再冒着高齡生産的危險生下小洋……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鞏固地位,讓我們母女倆不會被人看不起而已。”
白珊珊安靜地看着她,沒有打斷。
餘莉:“我是個做母親的。天底下有那麽母親會不愛自己的孩子?”
餘莉說着,忽然抓住了白珊珊的手,淚眼婆娑地抱緊她,道:“媽媽知道自己以前做得不對,做得不好,冷落了你讓你受了很多委屈,媽媽知道錯了。珊珊,你原諒媽媽,不要跟媽媽斷絕母女關系好不好?媽媽是愛你的,媽媽真的很愛你,舍不得你。”
婦人的容貌本就柔媚眼裏,雖已年過五旬,但長期健身又保養得當緣故,梨花帶雨這麽一哭,着實我見猶憐。
換做尋常人,看見自己的母親在自個兒懷裏邊訴苦邊哭,只怕早就心軟原諒,和她一起抱頭痛哭。
然而,白珊珊打小就不是什麽正常人。
在餘莉聲淚俱下向她哭訴的這數分鐘裏,她全程都表現得非常冷靜且理智。就連餘莉最後直接過來抱着她哭,她的反應也很平淡。
她雙手垂在兩側,沒什麽表情地邊聽餘莉哭,邊被迫聞着餘莉身上Dior最新款的女士香水。
良久,餘莉似乎哭累了,她抱着白珊珊抽泣道:“珊珊,你是我和傑凱唯一的回憶……媽媽不能失去你。你肯原諒媽媽了麽?”
一聽“傑凱”二字,白珊珊的眸色突的冷成冰霜。
白傑凱,她父親的名字。她親生父親的名字。
白珊珊說:“住口,你怎麽配提爸爸。”
餘莉:“……”
白珊珊伸手一把把她推開了。
餘莉被推得踉跄半步,詫異地看着眼前的女兒。
白珊珊冷冷地笑了下,道:“知道麽。我以前覺得,你愛的是小洋和白岩山,現在我才知道。不是的。你誰也不愛。你唯一愛的,只有你自己。”
餘莉錯愕的瞪大了眼睛,有點心虛,更多的是憤怒:“你胡說什麽?”
白珊珊笑容斂盡,一雙寒眼看着她,道:“你從來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為自己帶來利益的機會。當年你在南城的制衣廠上班,貪慕虛榮,想坐一個小領導的位置。爸爸為了幫你,四處找關系,請客吃飯送禮,讨好制衣廠的廠長。十四年前的那個淩晨,那個廠長喝多了,讓他去接,他那天發着燒身體不舒服,不想去,你死纏爛打,說不能得罪廠長。那天晚上,爸爸的車被一輛大貨車碾碎了……”
餘莉面上的悲傷之色此時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她沉聲:“閉嘴。”
“爸爸是為你死的。爸爸真的很愛你。”白珊珊輕聲,一字一句。
“閉嘴。”
“而媽媽你做了什麽呢?”白珊珊臉上綻開一抹天真純潔人畜無害的笑,眨眨眼睛,眸色卻如冰,“爸爸去世三個月不到,你就認識了到南城出差考察的白岩山。大城市來的有錢人,風度翩翩一表人才,是你改變命運的關鍵。所以,你勾引了他。”
“閉嘴!白珊珊!你給我閉嘴!”餘莉像被戳中痛處,忽然尖聲叫了出來,揚手就要打白珊珊。
手掌還未落下,腕子便被人硬生生攔截在半空。
拽住餘莉手腕的五指修長有力,骨節分明,看似輕描淡寫,力道卻極大。餘莉痛得花容失色低呼一聲,還沒來得及回頭,便被那股大力狠狠甩開。
餘莉高跟鞋一崴,直接跌坐在了書房的地毯上。
餘莉驚慌擡頭,商遲不知何時進的屋。男人西裝筆挺俊美如畫,一手自然而然地将白珊珊護進懷裏,一手替她捋了捋耳邊的碎發。
沐浴在金色暖陽中的一對璧人。
白珊珊面無表情地看着餘莉,寒聲道:“剛才也是在演戲吧。”
餘莉:“……”
“為什麽希望得到我的原諒?因為突然發現,這個累贅的女兒,馬上就要變成商家的女主人,自己馬上就要成為商氏CEO的岳母,這麽大一個利益,你怎麽會放手呢?”白珊珊說,“對麽。”
餘莉臉色唰的一片慘白,呆坐在地上,說不出話。
“對白岩山好,是因為白岩山讓你成為了白家的太太,對小洋好,是因為他能幫你分到白岩山的家産。我,爸爸,白岩山,甚至是你的親生兒子白繼洋,都只是你為了達到自己目的的工具。必要時刻,你什麽都可以犧牲。”白珊珊用一種極其陌生的眼神看着這個女人,淡聲,“你是個只愛自己的人,自私至極。”
“我不會原諒你,爸爸也不會。永遠。”白珊珊說。
餘莉低着頭,忽的,一滴眼淚落下來,砸在她精致的旗袍上,緩慢暈開。
白珊珊和商遲一道離去了。
餘莉獨自一人靜靜地坐在書房的地上,發着呆,忽然不知想到了什麽,她低低地笑了起來。對面書櫃的玻璃門上映出一個婦人,滿臉的淚,妝花了,深深淺淺的細紋暴露無遺,仿佛眨眼之間老去了十歲。
——
餘莉最終簽了那份協議書。
黑色賓利從白宅駛離。
白珊珊坐在後座,趴在車窗上歪着腦袋閉目養神,腦子裏亂糟糟的,無數畫面在她眼前交錯閃過。童年的,少年的,剛才的。爸爸儒雅英俊的面容,餘莉震驚的眼神,和商遲緊緊握住她手的五指……
從此之後,她和白家再沒有任何關系。
這個她生活了将近二十年的冷冰冰的大宅,如果說,真的還有什麽值得留戀的話……
白珊珊突的睜開了眼睛,落下車窗,伸出腦袋往已經遠離白宅望去。雕梁畫棟的別墅在日光中逐漸遠去,遠遠的,依稀能瞧見一道模糊的身影站在林蔭道上目送着他們。
白珊珊抿了抿唇,摸出手機打開微信,找到一個頭像,發送消息:
——哥,你永遠是我哥。
白繼洲秒回:
——廢話。
“……”看着屏幕上兩個言簡意赅的大字,白珊珊心情忽然轉晴,突的嘴角一彎,笑起來。
商遲察覺到身旁姑娘的小表情,微挑眉,伸手輕輕捏了捏她的小臉蛋兒,“笑什麽。”
白珊珊收起手機沒說話,靜了靜,手腳并用爬到他腿上坐好。自動調整到一個更加舒服的狀态,抱着他的脖子,臉頰軟軟地貼近他溫熱的頸窩。
商遲抱住她,大手輕輕撫摸着她腦後柔順微涼的烏黑長發,然後低頭,在她眉心處吻了吻。
良久,
小姑娘悶悶的嗓音在安靜的車內空間裏響起:“遲遲。”
前面的江旭和司機同時抽了抽嘴角:“……”
商遲應:“嗯?”
“我好像,沒有親人了。”白珊珊輕聲道。十四年前,她失去了爸爸,十年前,她失去了爺爺,而她的媽媽,似乎從來就沒把她當回事。
商遲薄唇貼在她臉頰上,說:“你有我。”
白珊珊擡起小臉兒看他,忽然噗嗤一聲笑出來,湊過去,膩膩歪歪一口地親在他下巴上,“對,有我家遲遲就夠了。”頓了下,鬼使神差地脫口而出,“而且以後我們還會有寶寶。”
商遲黑眸中略過一絲詫異,勾起她的下巴,盯着她,“孩子?”
“……”白珊珊聞言,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臉蛋兒瞬間唰一下竄起兩朵小紅雲,有點尴尬又有點羞澀地點點頭,“應該……會有吧?”
就他這身體素質,他這頻率,他這需求量。
白珊珊忍不住在心裏“啧”了聲。
怎麽可能沒有。
商遲那頭卻眸色微沉,半天沒有說話。在他心中,白珊珊獨屬于他,從頭發絲到腳指頭都是他的個人所有物。商遲從沒有想過,未來的某一天會出現任何人事物,來和他一起分享他的白珊珊。
白珊珊有所察覺,一雙大眼詫異地眨巴兩下,“你在想什麽?”
商遲不語。
白珊珊眯了眯眼睛,一琢磨就明白過來,湊近他,在他冷峻的面容上細細打量,忽然噗地笑出聲:“不是吧,商同學,你連自己未來寶寶的醋都吃嗎?”
商遲語氣淡淡的,“我不喜歡孩子。”
白珊珊:“……”
變态大佬的偏執占有欲。切。
她暗搓搓的嘟了嘟嘴,別過頭不再跟他繼續這個話題了。
忽的,商遲薄唇貼近她雪白微紅的耳垂,呼出的氣息吹拂過她耳朵上的絨毛,用只有她才能聽見的音量低語道:“但是你生的,我喜歡。”
因為是白珊珊。
所以,和她有關的一切,他都會愛入骨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