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到了兩年前的自己。
她爸出車禍離開的那天晚上,她也是這樣一個人抱著腿蜷曲在樓梯間裡哭,世界崩塌的感覺,所以她不敢走出去,怕被分崩離析的現實砸的粉身碎骨。
最後還是她媽把她抱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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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最開始的時候她媽並沒有立即把她從樓梯間裡抱出去,而是坐在她身邊,一言不發地陪著她,直至她哭累了,哭不動了,她媽才對她說了句:“走吧,該吃飯了。”
當時她年紀還小,不懂事,不明白為什麽爸爸死了媽媽還有心情吃飯?她不難過嗎?她為什麽不哭?於是她特別不懂事的對她媽吼了句:“我爸沒了,你還有心情吃飯?”
她媽並沒生氣,也沒有因為她的一句話崩潰,而是輕輕地揉著她的腦袋說:“我們總要活著呀?不吃飯怎麽活?”
當時樓梯間很暗,她看不清她媽的臉色,不過卻清楚地從她媽的語氣中聽出了難掩的嘶啞和哽咽,盡管這個女人一直在假裝平靜。
那一瞬間,她長大了,心裡像是被刀捅了一樣疼,特別後悔剛才對她媽吼出那句話,後來她哭著對她媽說了句:“對不起……對不起……”
她媽伸手摟住了她的肩膀,把小小的她抱緊了懷裡,像是對她說,也像是對自己說:“沒事,都會過去的,一切都會過去的。”
那天絕對是她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天,得知父親死訊的那一刻,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以後該怎麽辦了。
不過幸好她有一個好媽媽,帶著她走出了黑暗,重新給了她光明。
陸宇翎現在這副模樣,特別像是當初的她,哭得不能自己,渾然不知所措。
她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這麽傷心,但卻能感覺到他的絕望,因為這種絕望的感覺她很熟悉。
或許,他也正身處黑暗。
而且他哭得特別讓人心疼,看起來無助又孤獨,像是被整個世界拋棄了。
如果轉身離開,似乎太冷漠了,而且他們倆還是同班同學呢。
遲疑片刻,李西寧沒有選擇離開,而是坐到了他的身邊,一言不發地陪著他。
外面下著雪,樓梯間很冷,時不時的還有穿堂風吹過,李西寧被凍得瑟瑟發抖,最後也抱住了自己的膝蓋,蜷曲成了一團。
冬日天黑的早,尤其是雪天。
夜幕降臨,萬籟俱寂,耳畔僅存風聲與雪聲。
不知過了多久,陸宇翎終於不哭了,或許是眼淚哭幹了,但他也沒說話,依舊保持者蜷曲的姿勢,像是在自我保護。
李西寧想了想,從兜裡拿出了一包五顏六色的糖,但是伸手掏兜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的胳膊都被凍僵了。
這糖是她下午進校門前在門口小賣鋪買的,老板的自製糖,夾心水果口味,她很喜歡,平時上學的時候經常會買上幾顆放在兜裡。
今天是她最後一次回學校,於是就一次性買了一大包。
她打開了包裝袋,從裡面拿出了一顆粉紅色包裝的糖果,是水蜜桃口味的,聲色溫和對他說道:“吃顆糖吧,吃完嘴裡就不苦了。”
剛大哭過一場的人,嘴裡都會苦澀的像是喝了中藥。
剛開始陸宇翎還挺不領情,沒接那顆糖,甚至看都沒看李西寧一眼,看起來依舊處於一種自閉狀態。
李西寧也沒覺得尷尬,輕歎了口氣,把那顆糖放回了透明包裝袋裡,封上袋口後,她將整包糖放在了陸宇翎的腳邊,最後對他說了句她媽曾經對她說過的話:“都會過去的,一切都會過去的。”
她的語氣輕柔、溫和,但卻帶著十足十的堅定和穿雲破霧的力量。
言畢,她起身從樓梯上站了起來。
天黑了,她要回家了。
四肢都被凍僵了,下樓的時候她的行動還有些遲鈍和趔趄。
然而當她下到緩台處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了陸宇翎的聲音,因為哭得時間太長了,他的嗓音變得暗沉嘶啞,但李西寧還是聽清楚了他的話:“你叫什麽名字?”
那一刻李西寧簡直崩潰到了極點——咱倆同班一年,你竟然不知道我叫什麽?我到底是多沒存在感啊。
但她還是轉過身,回答了問題:“李西寧。”
樓梯間雖然沒有亮燈,但是外面的雪卻反射了光,所以他們彼此還是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對方的臉龐。
緊接著,陸宇翎又問:“哪幾個字?”
李西寧:“木子李,西北望長安的西,安寧的寧。”
陸宇翎蹙起了眉頭,遲疑地問:“我們一個班?”
李西寧:“……”怪不得不知道我叫什麽呢,合著壓根不記得我和你是同學……
咬了咬牙關,李西寧衝陸宇翎點了點頭:“恩,一個班。”
不過很快就不是了——但是她並沒有對陸宇翎說這麽多。
之後陸宇翎沒再說話,再次陷入了沉默狀態。
李西寧猶疑了一下,最後說了句:“再見。”
十二三歲的孩子心總是軟的,離別前難免會有傷感,更何況是轉學去陌生的異鄉,她剛才之所以留下陪他這麽長時間,除了聯想到了曾經的自己之外,也是想在自己離開故鄉前做一件有意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