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桑婉突然一動,彷彿做了什麼噩夢呼吸也有些紊亂了、眉心緊緊的蹙了起來,溫柔恬靜的表情變得慌亂而痛苦。時鳳舉吃了一驚,正欲將她搖醒來,桑婉卻突然叫了起來:“夫君!夫君!”那聲音哀婉淒涼,帶着無限的傷痛和苦楚,聞之令人膽顫。
“婉娘!婉娘!”時鳳舉嚇了一跳,連忙輕輕的搖她,“婉娘,你醒醒,醒醒,是不是做噩夢了?快醒醒!”
好一陣,桑婉呆呆的睜開眼睛,目光直愣愣的望着前方,彷彿沉浸在某種不可言說的情緒之中,那哀涼傷痛的神情,是時鳳舉從未見過的。他忍不住在心裡暗暗的想:不知經歷過什麼傷害的人,纔會擁有這樣的神情,婉娘她這是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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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娘,婉娘,”時鳳舉一時有些手足無措,緊緊握住她的手低頭吻了吻她的臉頰,“婉娘,是不是做噩夢了?嗯?別怕,我在這兒呢,夫君在這兒,婉娘!”
桑婉僵硬的擡眸看向時鳳舉,清澈水潤的眼眸中似含淚光點點,好一陣方回神,澀聲道:“夫君?”
“是,”時鳳舉見她終於回神暗暗鬆了口氣,握着她的手緊了緊笑道:“夫君不是在這兒好好的陪着你嗎?是不是做噩夢了?嗯?”
桑婉一怔,搖搖頭,又點點頭。就在剛纔,她又夢見了前世,夢見在那偏僻敗落的小院中寒冬臘月病得七死八活,頭疼發燒,又冷又餓,連個看她一眼的人都沒有!
她的死活,沒有人在乎!甚至連她自己都不在乎了,活着一刻,也不過多受一刻的煎熬!
“別怕,”她這樣的眼神令時鳳舉的心突然感到無比刺痛,他下意識撫過她的眼睛,柔聲說道:“婉娘,別怕!只是夢而已,怎麼這麼傻呢!”
“真的?”桑婉呆呆的問道,真的只是夢而已嗎?
時鳳舉好笑道:“當然,你看,我不是在你身邊陪着你嗎?”
桑婉鼻子一酸,再也忍不住伏在他懷中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只是夢而已,只是遙遠的夢而已!他陪在她的身邊,他此時此刻的確陪在她的身邊!
“別哭,別哭了!”時鳳舉心中沒來由沉甸甸的,輕輕拍拂着她的背後柔聲細語安慰着,她哭得這麼淒涼而慘痛,彷彿那不是夢而是她親身經歷的一樣!意識到這一點令時鳳舉心裡格外的感到不舒服。
好一會,桑婉才漸漸止住了哭聲,輕輕的抽泣着。時鳳舉輕輕放開她,拿起帕子輕輕替她擦拭眼淚,見她哭得兩眼通紅忍不住心中大憐,柔聲問道:“婉娘,你到底夢見了什麼,怎麼難過成這樣!”
桑婉聞言心中又是一痛,抽噎着小聲說道:“我夢見,你不要我了!我——”
時鳳舉心上如同捱了重重一擊臉色驟然變得煞白,他猛的將她緊緊摟入懷中,咬牙一字字道:“你說什麼傻話!我怎會不要你!以後不準再做這種夢!”還夢得跟真的一樣!
桑婉難耐的哼了一聲,“你放鬆點兒,我喘不過氣來了!”
時鳳舉忙放開她,捧着她的臉氣道:“婉娘,你怎麼會做這種荒唐的夢呢!我怎麼會不要你!答應我,以後不許再胡思亂想!”
桑婉心中甜苦蔘半,心道這不是荒唐的夢,這是我切身的經歷的切膚之痛啊!夫君,你曾經拋棄過我,對我棄如敝屣,這是真的,不是夢!只是,上輩子太遙遠,如今回想起來,連我自己也覺是夢了!
桑婉勉強一笑,輕輕的點了點頭,“夫君,我只是有點害怕——”
“別說了,”時鳳舉輕輕掩住她的嘴,溫言道:“有我在,你不許再胡思亂想!一切的麻煩,我會解決掉的。”
桑婉不再多言,輕輕依偎在他的懷中。時鳳舉低頭看着懷中溫柔嬌婉的女子,不覺輕輕捧起她的臉,深深凝視着。這是他的妻,他心愛的女子,她居然會做如此感同身受的夢,真令他又惱火又心疼。
回到時府後,整個正月裡桑婉和時鳳舉各自忙得不可開交,各有親朋好友需要應酬,或是在府中接待來訪親友,或是上別人府上吃椿酒做客,桑婉作爲新媳婦,王氏每每出門自然都要帶着她去,十一二天轉下來,連桑婉自己都不知道見了多少人、說了多少話。
自打時鳳鳴離家出走後,時二夫人是絕對不願意出面接待客人或者拜訪親戚朋友的,好在時三夫人今年也在,多少分擔了王氏那邊一部分的,也令桑婉得以減輕不少負擔。
王氏對這種拜訪接待的事情也很煩擾,除了特別相熟的兩三家,其餘事前都要跟桑婉交代一句:“可要將人都記住了,明年我便不管了,該你獨自應付了!”令桑婉更加緊張。
這天正月十二,莊維賢幾個相熟朋友約了時鳳舉一塊小聚吃飯,有媳婦的都帶媳婦去,時鳳舉便稟了王氏帶桑婉一塊兒去。
“這些日子你也累壞了,今晚隨我去都是極相熟的,到了那裡不必拘禮。”時鳳舉心疼的捧着妻子的小臉笑着道。
桑婉打開他的手笑道:“那不如我不去了,在家裡歇一天豈不更好?”
“不行,”時鳳舉笑道:“我那些朋友都沒見過你呢,別人媳婦都去,我媳婦自然也該去!”
桑婉“嗤”的一笑,道:“去便去,只我不懂禮數規矩,回頭丟了你的面子,你可不能怨我!”
“我的婉娘是這世上最好的女子,怎會丟我面子?旁人不知多羨慕我娶了個好媳婦呢!”時鳳舉如今是一說起自己的媳婦便忍不住兩眼放光。
桑婉叫他說的不好意思,輕輕啐了他一下。
酒宴設在玉荷樓,共五六人除莊維賢外均帶了媳婦,都是青州城裡有頭有臉的人家。相互間廝見後,很快便熟絡了起來。這些女眷們基本上都從自家夫君那裡聽過時鳳舉和顧芳姿青梅竹馬之事的,對桑婉更是諸多猜測。如今見了面,見桑婉溫柔恬淡,氣質高雅,書卷氣甚濃,舉手投足言笑之間優雅大方,自有一種人所不及的風韻,卻又不顯輕浮只添靈動,令人見之心悅,情不自禁心生好感。又見時鳳舉對她十分關切維護,顯見兩人之間感情甚好。衆人不覺暗道,正室嫡妻同那二門外的妾室到底不同,單這身氣度便非常人所能及了!
衆人交談甚歡,直到月上中天方纔盡興而散,各自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