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墅的院門是鐵藝欄杆,姥爺在院子裡種滿了各種花花草草,一到夏天便枝繁葉茂,但現在是深冬,還是大雪,別墅前的院子不可幸免的被白花花的大雪覆蓋了,僅留下兩條被清掃出的人行道和車道。
媽媽一手牽著他,一手拎著給姥姥姥爺帶得新年禮物,走到別墅門前後,她松開了他的手,然後摁響了鐵藝門旁的門鈴。
很長時間都沒有人出來開門。
媽媽又摁了一遍,等待許久後,還是沒有動靜。
陸宇翎有點不耐煩了,伸手扯住了媽媽的衣角:“媽媽,姥姥姥爺家沒人,我們走吧,走吧。”
媽媽還是不死心,又摁了一遍門鈴。
這已經是第三遍了。
或許是屋內的人被騷擾煩了,別墅的大門終於被打開了,緊接著,一位身穿紅色坎肩的中年婦女從屋內走了出來,看到來者後,長歎了口氣,快步朝著鐵藝門走了過來。
陸宇翎認識她,她是王阿姨,是姥姥姥爺家的保姆。
在他的印象裡,王阿姨是個好人,很溫柔,不像姥姥姥爺那麽凶,所以看到王阿姨後他開心又有禮貌地對她喊了聲:“王阿姨新年快樂!”
“誒、誒新年快樂!”小小的他並未看出來,王阿姨臉上的笑容很勉強,似乎是在被什麽事情為難著。
等她走到鐵藝門旁,卻沒給她們母子開門,而是再次長歎了口氣,隔著鐵欄杆,為難又無奈地看著門外帶著孩子的那位媽媽:“小姐,老爺和夫人還是、還是……”她搜腸刮肚地還是了半天,終於找到了一個沒那麽傷人的詞匯,“還是那樣,人年紀大了,脾氣倔。”
言外之意就是,還是不讓給你開門。
媽媽早已料到了會是這個結果,歎了口氣,她將自己帶來的東西從欄杆縫裡塞了進去:“這是給我爸的護膝,他老寒腿,這種天肯定要犯病,還有給我媽的毛衣和圍巾,都是我親手織的,你幫我給他們吧。”
王阿姨猶疑了一下,似乎已經料到了不久後會發生什麽,但她還是接了,並好心說了句:“快走吧,孩子臉都凍紅了。”
媽媽笑了一下:“王姐,謝謝你。”
“也沒什麽好謝的。”王阿姨拎著東西回屋前,又提醒了她句,“快走吧,這麽冷的天,別把孩子凍壞了。”
媽媽點了點頭,卻沒動,她還在期待著什麽。
王姐歎了口氣,無奈又心疼地看了她一眼,拎著東西離開了。
她進屋後又把房門關上了,但是媽媽還是沒走,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伸著脖子朝院子裡看,眼中帶著些許忐忑,又帶著些許期待。
陸宇翎並不知道媽媽在期待什麽,只想趕緊回家,再次扯住了媽媽的衣角:“媽媽,回家吧,我想回家。”
媽媽安撫道:“等一會兒,再等一會兒。”
等了一會兒,房門再次被打開了,這回來開門的是姥爺,媽媽的眼中閃爍起了亮光,身體前傾,幾乎貼在了鐵門上,急切又激動地喊了聲:“爸!”
看到姥爺後,一直吵著鬧著要回家的小男孩也不鬧了,他有點害怕姥爺,因為姥爺很凶,總是很凶。
老人打開了房門,看到了自己的女兒,聽到了一聲“爸”,但是卻絲毫沒有喜悅,神情硬冷如同這冰天雪地,甚至比這冰天雪地還要冷,他走出門後,抬起胳膊直接將剛才王阿姨拿進去的東西扔了出去,面色鐵青地瞪著鐵藝門外的母子,好像來的人不是女兒和外孫,而是仇人,怒不可遏地衝著她們母子咆哮了起來:“給我滾!丟人現眼的東西!帶著你的野種滾!”
媽媽像是被冰封了一樣,僵在了原地,緊接著,她的眼圈紅了,眼淚滾滾流出了眼眶。
大年初二,她站在自己門口,哭得泣不成聲。
陸宇翎看到媽媽哭了,小小男子漢瞬間爆發出了怒火,立即蹲下身體從地上捧了一大團血,壓起了一個大雪球,用力朝著門內的姥爺砸了過去:“大壞蛋!你欺負我媽!你就是個大壞蛋!我砸死你!”
孩子力氣小,雪球壓根飛不了那麽遠,最終落在了距離鐵門不遠處的地面上,“撲”的一聲,碎成了一片。
小男孩鍥而不舍地又從地上捧起了一團雪壓成了雪球,再次用力朝著門內砸了過去:“讓你欺負我媽!砸死你!大壞蛋!大壞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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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球再一次的碎在了地上。
姥爺站在屋門口,紅著雙眼看著門外的母子,他在深呼吸,似乎是在壓製情緒,又像是在聚集力量,最後再次咆哮了句:“滾!我沒生過你這種丟人現眼的東西,以後別再讓我看見你和你的野種!”言畢,老人轉身,快步走回了屋子裡,砰!的一聲關上了房門。
雪花紛飛,萬籟俱寂,陸宇翎只能聽到媽媽啜泣的聲音。
他不再怒罵姥爺大壞蛋了,而是扯住了媽媽的衣角,半是害怕半是哀求地說道:“媽媽你別哭了。”
他的世界只有媽媽,媽媽對他來說就是一座無堅不摧的大山,現在媽媽卻哭得這麽傷心,小小的他很慌亂。
媽媽感知到了兒子的惶恐,深吸了一口氣,拚命壓下了自己的崩潰情緒,而後她牽起了兒子的手,對兒子擠出了一個還帶著眼淚的微笑,囔著鼻子說道:“好,不哭了,我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