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徐臨風的語氣很輕, 但卻很堅定,北佳愣在了原地, 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甚至震驚到忘了呼吸。
他竟然要和她結婚?
他到底愛不愛她?
北佳不知道, 也想不明白。
男女間的相處方式有很多種, 有朋友,有戀人, 有知己,也有介於朋友以上戀人未滿的璦昧關係,她覺得自己和徐臨風現在正處於這種璦昧階段,還是一種畸形的璦昧——不清不楚的男女關係,卻又無法拒絕牀笫之歡,一次又一次的上牀,一次又一次的放縱, 明知沒有結果, 卻又無法自控。
她真的很喜歡徐臨風,把他當成自己的男人, 甚至有點離不開他了, 她也覺得徐臨風對自己應該是有感情的,但卻不是愛人間的那種喜歡, 而是一種暫時的感情寄託。
他與她做了情人間該做的所有事, 也願意在她遇到危險的時候挺身而出, 甚至願意去討好她爸媽, 但卻從來沒向她表白過。
她明白有時候只言片語並不代表什麼, 不說出口並不代表不喜歡,可是她也曾滿含期待地問過他喜不喜歡自己,但他卻回避了這個問題,這讓她很受打擊。
他還是不夠喜歡她,甚至沒有到可以向她表白的程度,或者說他心裡還有更重要的人——那個與他互相喜歡,最後卻沒有在一起的女孩。
他親口承認過自己喜歡她。
或許這麼多年,他一直在等那個女孩,遇到她之後便把她當成了感情寄託,但也只是暫時的,說不定那個女孩一回來他就會立即回到她身邊,所以當他說出「結婚」這兩個字的時候,北佳簡直感覺自己像是在做夢,虛幻,不真切,卻又令她無比憧憬。
他也是愛她的吧?不然為什麼會承諾結婚?
他很有可能也是愛她的……北佳深吸了一口氣,壓制著心頭洶湧翻滾著的激動情緒,目不轉睛地看著徐臨風:「如果我沒懷孕,你還想和我結婚麼?」
面對著她的灼灼目光,徐臨風呼吸一窒,他知道她想問什麼,再一次條件反射般陷入了惶恐。
離開他的麵團,拋棄他的父親,還有騙了他的女孩,他都曾對他們承認過自己的喜歡。
但他的喜歡是詛咒,只要他說出口,他喜歡的東西就會離開自己。
可是他不想讓她一次又一次失望,雙拳緊握,極力克服著自己的心理障礙,鼓足所有勇氣回答她的問題:「想……我想。」
北佳的內心又騰起了希望和期待,激動萬分,甚至有些喜形於色——他也是愛她的,他愛她。
她忍不住翹起了唇角,看向他的雙眸如墜繁星般明亮:「為什麼想?你喜不喜歡我?」
徐臨風很想向她承認自己愛她,很愛,可欲言又止數次,卻無論如何也開不了口,剛才的那個問題已經是他的極限。
人的一生其實很看運氣,童年時的遭遇,成長過程中的經歷,都在不斷影響著人生,有些影響是正面的,有些卻是負面的。
如果說北佳可以用她的童年和家庭去治癒一生,那麼徐臨風就需要用自己的一生去治癒支離破碎的童年。
年少時的心理陰影並沒有那麼容易去跨越,他跨越不了心裡的那道傷疤。
他怕自己對她說出「喜歡」兩個字之後,她就會離開他。
徐臨風的沉默令北佳不知所措,但她這次不想就這麼不了了之,不死心地追問:「為什麼想?你喜不喜歡我?」
徐臨風說不出口,回避了她的目光:「我會對你負責。」
原來只是為了對她負責。北佳眼中的星光再次黯淡了,眼眶有些微微發紅,咬緊牙關忍著沒哭,過了一會兒,她極其平靜地回了句:「我不用你對我負責,而且我也不可能懷孕,就算懷孕了也不用你負責,我不可能剛畢業就生孩子。」說完她轉身就走。
徐臨風很害怕,急切又惶恐地去抓她的手腕,半是哀求半是起誓地對她說:「我會娶你,我一定會娶你。」
「我不用你娶我。」北佳掙開了他的手,頭也不回地走了。
……
一個紅包一塊錢,家裡晚輩多,北佳給她姥姥買了二十個紅包,收銀台附近的貨架上還擺著五顏六色的糖果,結帳的時候她又拿了一盒巧克力和幾只棒棒糖。
收銀員的掃碼機剛掃完紅包,徐臨風就來了,把一盒避孕套放到了巧克力的旁邊,收銀員隨口問了一句:「一起的?」
徐臨風:「一起。」
北佳:「不一起。」
收銀員看了看徐臨風,又看了看北佳,覺得這兩人應該是一對小情侶,現在吵架了,很明顯女孩在生氣。
徐臨風歎了口氣,又說了一遍:「一起。」
北佳沒再多說什麼,直接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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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臨風這次沒去追她,留下結帳,同時也想一個人冷靜冷靜,最後用手機掃碼支付的時候,他問了收銀員一句:「附近有沒有提款機?」
收銀員回道:「門口有個建行的。」
……
北佳一出超市的大門,冬日冷風就撲面而來,空氣乾燥凜冽,卻沒冷卻她內心的煩躁和焦慮,她害怕自己會懷孕,糾結自己和徐臨風之間的關係,同時又覺得自己特別沒出息,明知道徐臨風不喜歡自己,還偏要去問他,現在知道結果了,心裡又難受的要命,這不就是活該麼?
她不想再這樣了,她想結束這段不清不楚的關係。
他有他的人生,她也有自己的人生,她不想再這麼毫無結果的耗下去了。
剛開始的時候她只是想跟他表個白,但卻沒控制好自己,之後又想著不讓自己後悔就好,哪怕他不喜歡自己也沒關係,再然後她又開始奢望他會喜歡上她,但之後她很快就認清了現實,那是她第一次想儘快結束這段關係,可是當天晚上她就屈服了。
現在她的要求越來越高,貪心也越來越大,不僅要求他喜歡她,還妄想著他不去巴黎,真的能娶她,她陷得越來越深了,也越來越貪婪,但他根本不喜歡她,再這麼下去,她一定會被自己無休無止的貪心折磨死。
今天必須要和他說清楚,她真的不想再這樣了。
在停車場等了幾分鐘,徐臨風回來了,北佳想快刀斬亂麻,沒有任何鋪墊,直接對他說了句:「別繼續了行不行?我不想再這樣了。」
她的語氣聽起來十分堅決,還帶著幾分決絕,徐臨風僵在了原地,心頭忽然覆上了一股恐懼感,這種感覺他十分熟悉——失去,父母離異,麵團的離去,還有姥姥姥爺的離世。
他很懼怕這種感覺,本能性的抵觸、抗拒。
深吸了一口氣,他像是什麼都沒聽見一樣神情如常地從購物袋裡拿出了一支棒棒糖,抖著手撥開了糖紙,然後將棒棒糖遞到了她的唇邊,哄孩子一樣溫聲說道:「吃糖。」
他的手一直在發顫,北佳的眼圈酸了,狠了狠心,又說了一遍:「我不想再這樣了,等過完年就別再聯繫了,我不用你對我負責。」
徐臨風面不改色,手裡還一直舉著那顆糖,嗓音卻啞了:「吃糖,吃完糖給你發壓歲錢。」
北佳哭了,視線瞬間就模糊了,心裡特別委屈,徐臨風到底把她當什麼了?
徐臨風抬起了另外一只手,給她擦了擦眼淚,然後又把糖遞到了她的唇邊,柔聲說道:「吃糖,糖是甜的。」
北佳哭得更厲害了,像是個受了欺負的小女孩,但卻沒抵擋住糖果的佑惑,最終還是把那顆粉色的糖果含在了嘴裡。
草莓味瞬間化開了嘴裡的苦澀味,甜味佈滿味蕾的那一刻北佳就知道,她又妥協了。
她總是這樣沒骨氣,一次又一次的下決心和他一刀兩斷,最後又毫無底線的妥協。
徐臨風舒了口氣,從兜裡拿出了一個早就準備好的紅包,遞給了她:「給你發壓歲錢。」
北佳眼裡流著淚,嘴裡含著糖,低著頭盯著紅包看了一會兒,囔著鼻子說了句:「我不要。」
徐臨風不容置疑,命令道:「拿著。」
北佳抬眸,淚眼汪汪地看著他,徐臨風忽然有種自己在欺負小孩的感覺,語氣放柔和了些:「剛取的錢,特意為你準備的。」
北佳又糾結了一會兒,遲疑地接過了紅包。
徐臨風:「打開看看。」
剛才買紅包的時候北佳沒仔細挑圖案,隨便拿了一遝就去結帳了,現在才發現這紅包上印了個白白嫩嫩的大胖娃娃,穿了個紅肚兜,腳下踩著荷花葉,懷裡還抱著條大鯉魚,整得跟蓮花送子一樣。
人在擔心一件事情的時候,看什麼都帶著焦慮情緒,哪怕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都會被賦予預兆的意義。
正在擔心自己會不會懷孕的北佳並不是很喜歡這個紅包的寓意,甚至是抵觸,生怕自己收了個這紅包後就真的被送子了,但她最終還是打開了紅包。
裡面裝了五張一百的,一張二十的,還有一張一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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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意思?
北佳抬起頭,怔怔地看著徐臨風。
徐臨風道:「給你的壓歲錢。」
北佳沒再多問什麼,簡單回了個:「哦。」
她臉上還掛有淚痕,徐臨風伸手把她臉上殘餘的眼淚擦乾了,然後把她抱進了懷裡,溫聲說道:「別想那麼多了,不是你想的那樣。」
北佳還是不明白他的意思,不承認喜歡她,卻又給她發了個有象徵意義的紅包,一句話說出口有那麼難麼?
歎了口氣,北佳放棄了,她也不想去想那麼多了,嘴裡的糖還沒吃完呢,想什麼以後的事。
隨後徐臨風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道:「如果你真的懷孕了,一定要告訴我,千萬別自己做決定。」
雖然這件事很令她不安,畢竟他們這幾次都沒用安全措施,概率一定不會低,但聽到徐臨風這樣說之後,北佳那顆懸著的心確實冷靜了不少,倒不是說不怕懷孕了,而是有人和她一起承擔責任了,或者說,她有依仗了。
如果真的懷孕了,到時候她一定會害怕到不知所措,再讓她一個人去面對這件事的話,她一定會崩潰。
最後北佳點了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