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
門內是一方寬闊的院落, 院落的風格依舊是中式設計,有落落假山, 有碧水池塘, 池塘邊還立著翹腳亭台,亭台後的那面院牆前載滿了蔥鬱修竹。
院落中有一條蜿蜒小路直接通向融入了現代化設計的三層中式別墅, 但在院落的兩側也有中式風格的白壁鏤花回廊。
石子小路一般是悠閒漫步時走的, 其他情況下,從院門口到別墅基本都走回廊。
徐老太爺和徐老太太一共有四位兒女, 其中的一兒一女在帝都, 另外一位兒子去了國外, 徐臨風他爸徐超群是家裡的老麼,留在了西輔陪伴家中二老。
徐老太爺在幾年前去世了,家中長輩只剩下了徐老太太,老太太年輕的時候也是位雷厲風行的人物,還是出身名門大戶,不僅知書達理,而且德才兼備, 徐家能有今天的地位,當年的徐老太爺少不了她這位賢內助的幫襯。
徐老太太年逾八十, 這兩年身體不太好, 去年還生了一場大病,落了個半身不遂的後遺症,如今去哪都需要人用輪椅推著,但是老太太的氣場不減當年, 何柔還是會懼她三分。
當年徐超群和李於蘭離婚後想再娶何柔進門,徐老太爺和徐老太太皆堅決反對,然而徐超群這種癡情種性格人的,在感情道路上越是坎坷曲折,就越是百折不撓,當年娶李玉蘭時他就遭到過父母的反對,為此不惜鬧自殺,現在又到了何柔,不過這次他沒再一哭二鬧三上吊,而是直接從徐家搬了出去自立門戶了。
但是徐老太爺和徐老太太這次說什麼也不妥協了,哪怕是何柔已經生了孩子也不允許她進門,因為徐家丟不起這個人。
越是大戶人家越是注重名聲,徐家在西輔幾乎有著百年根基,無論時局如何動盪,徐家向來是以光明磊落為人稱讚,而且徐家從他們這代往上數三輩都沒出現過拋棄妻子的不齒行徑,結果他們老兩口卻養出了這種兒子,不僅是老兩口的臉被丟盡了,就連徐家的聲譽也蒙羞了。
所以徐老太爺和徐老太太無論如何都不同意何柔進門,哪怕是徐超群出去自立了門戶也從未心軟過分毫。
那幾年徐超群雖然已經與何柔再次組成了家庭,但是兩人卻一直沒有領證,因為徐老太爺和徐老太太不給戶口本。
外人都道何柔成功上位,成了徐超群的正妻,但其中苦楚只有何柔自己知道,她沒名沒分的跟了徐超群七八年,換作別的女人早就忍無可忍了,但是她卻能忍,從未跟徐超群抱怨過一句,在徐超群眼中她一直是一位溫柔體貼的賢妻良母,相夫教子無私付出。
所以徐超群一直覺得自己對不起她。
直至女兒徐一諾的出生,成了何柔人生中的轉折,她和兒子敲不開徐家的大門,但是在加上女兒,分量就足夠了。
徐一諾出生之後,何柔只對徐超群說了一句:「我和一言有沒有名分無所謂,我們倆命不好,我們母子認了,但是女兒不行,她以後還要嫁人呢,沒名沒分的私生子,你讓人家怎麼想?」
說這話的時候,何柔的語氣中沒有抱怨,只有委屈和擔憂。
這下徹底激起了徐超群的保護欲和愧疚心,為了女兒,他也必須要娶何柔。
第二天他就回了徐家,不知道他是如何與徐老太爺和徐老太太抗衡的,反正成功的拿到了戶口本。
徐一諾滿月當天,徐超群就與何柔領了結婚證,何柔終於從一個沒名沒分的女人成為了堂堂正正的女主人,但是徐老太爺和徐老太太一直不願意見她,逢年過節徐超群帶著她回徐家看二老,二老卻隻允許兩個孩子進門,兩個大人不能踏入徐家半步。
直至徐老太爺病逝,徐老太太無人照料,徐超群才在三位哥哥姐姐幫忙安撫老母親的前提下搬回了徐家,承擔起了陪伴與照顧老人的責任,同時也替幾位兄姐向老母親盡孝。
至此,何柔才算是正式進了徐家的大門,成了有名有份的徐夫人。
從小三到正房,苦苦熬了多年,她算是熬出頭了,但她偏不知足。
徐臨風從小到大經歷過許多次意外,常與死神擦肩而過,姥姥姥爺一直覺得是因為這孩子命中犯衝,所以才經歷頗多劫難,為求平安,他們老兩口經常帶著徐臨風去各大香火旺盛的寺廟裡燒錢拜佛供奉香火。
西輔有座著名的菩提寺,徐臨風的姥姥姥爺還曾供了十萬塊香火錢在廟裡為他點了盞了佛燈求平安。
其實徐臨風並不信這些東西,但為了能讓姥姥姥爺安心,他還是會聽從他們的安排跟著老兩口一起去廟裡燒香拜佛。
對了,他還曾跟著姥姥姥爺在菩提寺裡吃住了一個月,那一個月絕對是他人生中最難忘的經歷,不是因為被無上佛法感化了,而是被廟裡那幾位講經的主持囉嗦怕了。
佛法無邊,經文複雜,幾位住持又講的太過深奧,他聽不懂。
他對菩提寺唯一感興趣的東西,是佛像。
大殿正中的釋迦摩尼像,兩側的十八羅漢,還有三大士和觀音像。
佛光閃耀,威力雄大。
在寺廟裡住的那個月,除了跟著姥姥姥爺拜佛聽講經,徐臨風其餘的時間幾乎都是抱著畫板度過的,他畫遍了菩提寺內的所有佛像。
佛化身於像,又包羅萬象,在畫佛像的過程中,徐臨風捕捉到了一種源於塵世又超凡與塵世的美感。
於是在離開菩提寺後,他又背著畫板去了洛陽,在龍門石窟裡泡了整整一個月,畫了上百張形態各異的佛像。
可以這麼說,徐天才沉浸在佛界整整倆月,無上佛法沒感化他,感化他的是佛像中的美和古代勞動人民的偉大智慧。
這倆月唯一的收穫,是幾百張佛像畫稿。
姥姥姥爺的香火錢,可能是白捐了……
但也可能是徐臨風佛像畫得好,感化了佛祖,才得以讓他次次險中逃生。
直至徐一言來提醒他,徐臨風才明白,他曾經歷的那些事故都不是意外,而是何柔的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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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歲那年夏天,他第一次與何柔交手,因為何柔激怒了他。
高考結束,他拿到駕照後開車帶著姥姥姥爺出去玩,那是一座古城景點,他帶著姥姥姥爺在古城裡玩了一天。
古城附近有兩座停車場,一座在景區南門,是景區建成時就有的停車場,另外一座在比較偏僻的景區北門,是古城的旅遊業發展起來後新建的,半個月前才剛剛建好,配套設施還不太齊全,只有進出口的位置有監控。
因為南門沒有停車位了,所以徐臨風來的時候把車停到了北門外的停車場,他們從古城出來的時候已經晚上九十點鐘了。
等姥姥姥爺系好安全帶後,徐臨風才緩緩踩下了油門,車輛平穩啟動。其實他早就學會了開車,對車的一切性能十分熟悉,只不過是年齡不夠一直沒考駕照而已。
車還沒開出停車場,他就感覺到了不對勁兒的地方,猛地踩下了刹車,但是車速卻不減分毫。
刹車失靈了。
萬幸的是徐臨風反應很快,直接打轉方向盤將車頭調向了旁邊的綠化帶,綠化帶內是半人高的灌木叢和小樹苗,層層疊疊鬱鬱蔥蔥,灌木叢在一定程度上阻擋了車速,最後不怎麼猛烈地撞在了樹幹上。
失控的車終於停了。
兩位老人被突如其來的意外嚇壞了,徐臨風倒是比較鎮定,因為自從確定刹車失靈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了什麼。
這輛卡宴是他剛買的新車,根本不可能存在刹車失靈的情況,而且來的時候刹車性能還好好地,怎麼可能才過了短短幾個小時就完全失靈了?
那就只剩下了一種可能,刹車時被人為破壞了。
幕後真凶是誰,不言而喻。
徐臨風安撫好兩位老人後,迅速報了警,後來的調查結果也如他所料,刹車確實是被人為破壞了,但由於古城北側停車場的配套設施不健全,只有進出口的位置有一台監控,攝像範圍有限,所以沒有拍到兇手的身影,而且古城景點人多眼雜,犯罪嫌疑人也沒有在停車場內留下任何證據,最後因為缺少線索,調查就這樣中斷了。
但這並不意味著徐臨風不知道兇手是誰,這件事發生後第二天,他就回了徐家。
在此之前,他已經有好幾年沒回徐家了。
之前他不跟何柔計較,是因為他還沒有與她抗衡的資本,現在不一樣了,他十八了,成年了。
對於徐家這種名門世家來說,一位成年的子孫就意味著一份地位,徐臨風不傻,他當然能夠意識到這點。
而且何柔這次還觸及了她的底線,她不該威脅到他姥姥姥爺的生命,徐臨風徹底對她忍無可忍。
那次他回到徐家後,第一件事就是去見徐老太太。
徐老太太已經多年沒見過自己這個大孫子了,但卻一直沒把他忘了,每天都在心心念念的想著他。
那天老太太一見到徐臨風就哭了,抱著他哭得老淚縱橫,無論身邊人怎麼勸都勸不好。
吃午飯的時候,徐老太太執意讓徐臨風坐在自己的身邊,即便蒼老的雙手因生病烙下的病根而顫抖個不停,卻還是一直在給自己的孫子夾菜。
徐臨風備受感動的同時,也確認了自己的籌碼,他在徐家還是有地位和份量的。
午餐結束,徐老太太就去休息了。她的身體本就不好,今天見到孫子後情緒又起了太大波動,消耗了太多精氣神,實在是累了。
徐臨風一直陪著奶奶,直至她沉沉入睡,他才靜悄悄地離開她的房間,然而他才剛將老太太的房門關上,走廊裡就響起了「沙沙」腳步聲。
他循聲望去,在走廊的盡頭看到了何柔。
那天何柔穿了一件墨綠色的旗袍,腳上穿著繡花拖鞋,墨色的長髮盤在腦後,看向他的神色柔和平靜,單是看這幅溫婉嫺靜的外表,徐臨風無論如何也無法將她和殺人兇手這幾個字聯繫在一起。
何柔笑著朝徐臨風走了過來,和藹可親道:「你爸讓你去書房找他,一言和一諾都在,你看你平時也不常來家裡,你的弟弟妹妹們都快不記得有你這個大哥了。」說著,她還十分親昵地主動去挽徐臨風的手臂。
傭人們都在忙,走廊上沒人。
夏日炎炎,十八歲的少年上身只穿了一件短袖。
徐臨風在何柔的手指觸碰到他胳膊的那一瞬間就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既憤怒又厭惡地看著她:「你想幹什麼?」
他不明白何柔這個動作的意圖,但卻因此對這個女人反感到了極點。
何柔也不覺尷尬,反而如同一位調侃小輩的長輩似輕笑道:「你看你這孩子,反應怎麼這麼大,我不是給你帶路麼?」
徐臨風冷冷道:「這是我家,不必勞煩小媽帶路。」
「小媽」兩字令何柔的神色中閃過了一絲寒意,但很快便又恢復了慈祥柔和的模樣,一邊落落大方地領路,一邊繼續與這位「小輩」籠絡感情:「你也知道這是你家,那平時怎麼不多回來看看?老太太總念叨你,她可是想你想得緊,今天見了你可算是把她老人家高興壞了,所以你以後還是要多回來看看老人,多盡孝心。」
可真是能演戲。
徐臨風輕笑,配合她演,看似隨意的回了句:「我也覺得自己應該多盡孝心,所以剛和奶奶商量了,馬上就會搬回來住。」
何柔的笑僵在了臉上,腳步也跟著頓了一下。
顯然,徐臨風的話全然出乎了她的預料。
聽到這句話後,何柔的第一反應是兒子和女兒的利益受到了威脅,她必須要剷除這個威脅,但嘴上卻回道:「啊、挺好,老太太肯定特別高興,我今天就去安排,讓傭人給你收拾一間房。」
這時他們已經走進了客廳,書房在二樓,四下無人。
走到樓梯口的時候,徐臨風停下了腳步,忽然對何柔說了句:「我剛才一諾的兜裡塞了一顆糖,你猜她現在會吃麼?」
心中有鬼的人自然心虛,心懷不軌的同時,還會以相同的惡毒心理去揣測對方,所以何柔在刹那間神色大變。
那顆糖有毒,一諾不能吃——這是何柔的唯一想法,她原本和藹可親的臉色瞬間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難掩的惶恐與帶著仇恨的憤怒,如果不是擔心女兒的安慰,她一定當場就和徐臨風翻臉了。
她下意識地邁開了步伐,想要衝上樓梯奔向書房,然而徐臨風卻一把扯住了她的手腕,神色冰冷地看著她:「怕了?」
關心則亂,何柔擔心女兒的安危,早已亂了陣腳,面色鐵青地瞪著徐臨風,也不再粉飾太平了,徹底撕破了臉:「你要是敢動我女兒,我一定會殺了你!」
那年徐臨風才十八歲,按理說還是個青澀少年,但是神色中卻帶著說不出的陰沉與鋒利,再次啟唇時,語氣冷得仿若一把刀:「我警告你,以後要是再敢對我和我的家人動手,我絕對饒不了你,你怎麼對我,我就加倍奉還給你的兒子和女兒。」
兒女是何柔的要害也是軟肋,她恨徐臨風,卻又不敢反擊,徐臨風的眼神太過陰沉了,一點也不像是在開玩笑或者裝出來的,沒有哪個十八歲的孩子能裝的這麼像。
說明他是認真的,他真的會對一言一諾下手。
何柔被威脅到了,但卻依舊在強作鎮定,深吸一口氣:「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知道。」徐臨風鬆開了何柔,神色極其寒冷地看著她,狠而輕地啟唇,「我一定說到做到。」
何柔虧心事做的太多,她很怕徐臨風會立即報復到一言一諾的身上,雖然徐臨風已經說了是以後,但她還是不放心,慌亂又怨怒地瞪著他,咬牙切齒:「他們是你的弟弟妹妹!」
徐臨風無動於衷,漠然道:「你覺得我在乎麼?顯然奶奶更喜歡我。」其實他也不是完全不在乎,畢竟是骨肉相連的手足至親,如果真的完全不在乎,那麼他和何柔還有什麼區別?
但他需要底牌和把柄去制衡何柔。
顯然,何柔被成功的威脅到了,雖然不甘心就這麼被擊敗了,但是卻又無可奈何,更何況徐臨風還是被徐老太太護著的,她怎麼鬥也都不過那個老不死的。
最終,何柔妥協了,冷冷地盯著徐臨風:「一言一諾如果敢出任何意外,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徐臨風客客氣氣地回:「那就看我高不高興了,希望小媽不要惹我不高興。」
這是徐臨風與何柔的第一次交手,可以說是大獲全勝,從此之後他的生命中再也沒出現過任何致命的意外。
但這並不意味著何柔已經不把他當眼中釘肉中刺了。
徐臨風明白,這個女人沒這麼容易服輸,她只不過是蟄伏了起來,等待著最好的機會而已。
他曾經的軟肋是姥姥姥爺,但自從姥姥姥爺去世後,他的心門就被關上了,整個人像是鐵打的,又冷又硬,除了畫畫以外,他就沒什麼特別的牽掛了,更別題軟肋了。
常言道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所以那幾年他壓根就沒將何柔放在眼裡,甚至都快忘了還有這麼一個威脅存在。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他有軟肋了。
佳佳和孩子就是他的軟肋,也是他在這世上最在乎的兩個人。
十八歲時的他年少輕狂,甚至敢豁出命去和何柔魚死網破,但是現在他卻不敢了,因為有了捨不得的牽掛。
然而正是因為有了想用生命去守護的人,他才會變得更加成熟,更加無堅不摧,他要成為一塊盾牌,去保護他的女人和孩子不受任何傷害。
……
徐家庭院占地面積很大,回廊悠長,何柔姿態優雅地走在他們兩個前方,腳上的白色高跟鞋踩在石板路上,發出清脆的「咚咚」聲。
這一路上,何柔沒有回過一次頭,也沒再說一句話。
北佳和徐臨風走在一起,跟在何柔身後,她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看到她曼妙的身姿和從容大方的步態,不得不感慨,何柔確實是位美人,就連歲月也對她多有優待。
何柔曾是徐臨風他爸的學生,比他爸小十幾歲,才二十出頭就生了徐一言,至今二十多年過去了,她也有四十多歲了,然而看上去卻像是僅三十出頭的模樣。
但北佳卻一點也不羡慕她。
美人在骨不在皮。
她的骨子裡是冷的,冷到令人髮指。
北佳一想到何柔剛才對她和徐臨風和藹可親的態度就感覺不舒服,笑裡藏刀也不過如此,還有之前下車時何柔落在她肚子上的那個目光,她總覺得她是想驗證什麼。
不過也可能是自己多想了,但北佳還是不能放心,朝著別墅走的時候,她一手挽著徐臨風,另外一隻手臂平舉在身前,一直用手腕上挎得包當著自己的肚子。
她今天特意選了一個大包,雖然和身上穿的衣服完全不配,但卻能有效地擋著肚子。
徐臨風似乎可以感受到她的不安,先鬆開了她的手,而後將自己的手臂搭到了她的腰上,輕輕地將她了護在了自己的懷中。
即將走到別墅門口的時候,一位小姑娘忽然從別墅裡走了出來。
這小姑娘很漂亮,十五六歲的年紀,五官精緻身材高挑,穿著白色長裙,紮著高高的馬尾辮,露出了修長而白皙的天鵝頸。
她的氣質也是一等一的好,是個公主一樣的姑娘。
緊接著北佳發現,這姑娘的五官模樣和徐臨風還有幾分像,很快她就猜到了,這女孩應該就是徐臨風的妹妹。
何柔是壞,但孩子是無辜的,北佳還當徐臨風的妹妹是專程來門口迎接她們的,於是就對她笑了一下,然而人家壓根就沒搭理她,甚至是對她熟視無睹,面無表情地轉身走了。
北佳有些尷尬,而且她還能清楚地感覺到徐臨風他妹對她的反感。
這時何柔回了次身,笑意慈祥地對北佳說道:「剛才那個是我女兒,臨風的妹妹,徐一諾,都說侄女隨姑,你們以後要是生了女兒,說不定會和我們一諾特別像呢。」
北佳不明白何柔為什麼突然說起孩子的事,她發現什麼了麼?
她忽然有點慌,不知道該怎麼回何柔這句話,而且這話說得她心裡還有點不舒服,孩子還沒出生呢就被下了跟誰像的定義,要像也是像爸爸媽媽,怎麼就扯到姑姑了?
像姑姑還不是重點,重點是這位姑姑明顯不是個善茬,她可不想讓自己的女兒也變成這樣。
如果她閨女以後見了客人就這態度,她估計真的會打她。
就在這時,徐臨風淺笑著回了句:「小媽這句話不准,一諾和姑姑長得就不像。」
小媽兩個字又觸到了何柔的痛處,她的神色明顯閃過了怒意,但很快就壓了下去,笑著回:「是啊,不一定准。」
……
剛才徐一諾等人等得有點不耐煩了,本想去門口看看人到底來了沒,結果誰曾想剛一走到門口就撞上了徐臨風。
他娶的那個女人竟然還對她笑,也好意思?嫁了個私生子她也笑得出來?
噁心。
徐一諾全然不把徐臨風和他帶的那個女人放在眼裡,直接轉身就走,而後一路小跑去了她哥房間,推開門後又「砰」的一聲關上了房門,咋咋呼呼地衝著她哥說道:「我看你見徐臨風和他老婆了!那女人真他媽醜,你知道她穿的什麼嗎?睡衣!那麼隨便,壓根就沒把咱們放在眼裡!而且她還挎了一個那麼大的包。」邊說徐一諾還邊伸出了雙手在身前比劃了一下,「那麼大,幹什麼呀,來要飯呢?」
徐一言原本正癱在沙發裡捧著手機打遊戲,他妹吵得他心煩,索性也不開第二把了,把手機往沙發上一撂,歎了口氣:「你聲音小點吧,這話傳到奶奶耳朵裡你就完蛋了。」
徐一諾不服氣地翻了個白眼,但再次開口時,還是乖乖地把嗓門降低了:「徐臨風也不知道什麼眼光,娶了個那麼醜的女人回家,他不嫌丟人我還嫌丟人呢!」
「他娶老婆關你屁事丟你什麼人?」徐一言覺得他妹這有色眼鏡實在是太厚了,有必要幫她矯正一下,「而且人家哪醜了?那妞就是單純的土,還真不醜。」
徐一諾捕捉到了一個爆炸性信息:「你竟然見過那妞?」
徐一言:「恩,上次開畫展徐臨風帶她去了。」
徐一諾:「你怎麼沒把那妞搶過來呀?」
徐一言不屑道:「等著哥臨幸的妞多了去了,我犯得上去跟徐臨風搶妞麼?」
徐一諾「切」了一聲:「你不是覺得她長得好看麼?搶過來睡夠了再把她甩了唄,噁心噁心徐臨風。」
徐一言的脾氣瞬間就上來了,氣急敗壞地指著徐一諾的鼻尖叱道:「再讓我聽見你說這種不倫不類的話我就抽死你。」
雖然徐一言平生一大愛好就是噁心徐臨風、給他使絆子,但他卻有著自己的底線和原則,兄弟的女人不能褻瀆,更何況是親哥的。
而且徐臨風沒和北佳結婚前他去使個絆子挑挑事那是愛好使然,但現在人家已經結婚了,他就不能再違背倫理道德了。
父母的婚姻令他畏懼婚姻,所以他打算這輩子都不結婚了,但是他沒想到,徐臨風竟然結婚了。
到底有多喜歡,才會讓他去相信婚姻?
在徐一言的眼中,他和徐臨風就像是一對奇怪的雙生,父母的抉擇導致他們倆的人生軌跡基本一樣——一樣的不幸。
他不清楚徐臨風的童年是否被人指指點點過,反正他上幼兒園和小學的時候,總是被班裡的小孩罵「狐狸精生的私生子」。
所以這就是他討厭徐臨風卻又對他惺惺相惜的原因,他總是能在他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一個被童年的不幸所籠罩的孤獨的孩子。
他們是兄弟,即使他不想承認。
也只有徐臨風能明白他的內心。
所以徐一言還是希望徐臨風能好好過日子,既然選擇了婚姻,就別重蹈父母的覆轍。
徐一諾比徐一言小好幾歲,她記事的時候何柔已經是徐超群的合法妻子了,所以她並不理解徐一言當了那麼多年私生子的感受,而且從她一出生起父母就把她當寶貝寵,所以壓根就沒把徐臨風這位大哥放在眼裡,在她心裡,他就是一丟人的私生子。
雖然她知道徐臨風繼承了父親的藝術天賦,才十六歲的時候就已經開了人生第一場畫展,但徐一諾依舊對他不屑一顧。
不就是畫畫麼?誰不會呀?
徐一諾在繪畫上也很有天資,這點她自己是知道的,所以她覺得自己遲早會超過徐臨風,而且她也知道自己的親哥在繪畫這方面並無過人之處,所以總是有點瞧不起他,覺得他拖了她和媽媽的後腿。
徐一言訓她的話,她壓根沒放在心上,還冷嘲熱諷地反擊:「怎麼著呀?你還想打我?哎呦你什麼時候跟徐臨風統一戰線了?我說話怎麼不倫不類了?還是說我真相了,你倆真睡了?」
徐一言炸了,直接從沙發上站了起來,面色鐵青地瞪著徐一諾:「你是想死吧?人家倆結婚了,她現在是嫂子!你嘴巴給我放乾淨點!」
「我呸!」徐一諾毫無畏懼,一臉厭惡,「我才不會認徐臨風這個私生子當哥呢,我更不會認那個女人當嫂子!」
「你不想認徐臨風就不是徐家人了?你他媽算老幾?」徐一言半是發火半是無奈地教育他妹,「人家是臨字輩,咱們是一字輩,大伯二伯家的孩子用得哪個字你心裡不清楚麼?哪個字在族譜上你自己心裡沒點B數嗎?你不喜歡人家,你以為人家喜歡你?還是你覺得自己在奶奶心裡的份量比徐臨風還沉?」
徐一諾不說話了,因為奶奶真的不喜歡她,如果按照受寵程度來說的話,在那個老太婆心裡,徐臨風排第一,她哥排第二,她是最後一個。
但徐一諾還是不服氣:「那是因為奶奶偏心,還重男輕女!」
「你放屁。」徐一言道,「徐家咱們這代小輩大大小小加起來十幾號人,就你沒大沒小天天和奶奶頂嘴,老太太憑什麼喜歡你?我警告你,今天給我老實點,不然晚上罰你跪祠堂我肯定不會去撈你。」
徐一諾不屑地甩了句:「我用得著你去撈我?咱爸肯定捨不得我跪祠堂!」言畢,她轉身就走。
徐一言歎了口氣,緊跟著他妹出門了,同時又特別心累,感覺他妹已經被爹媽慣成草包了,遲早要捅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