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笳問他:“吃過早飯了?”
解文山把書往旁邊一蓋,笑說:“吃過了。”
“護工給您送來的?”
解文山點頭。
南笳玩笑道,“您這位學生,一定來頭很大吧?”一句話就能把人換到VIP病房。
一提到周濂月,解文山便顯出三分的局促,“興許是吧,反正是我平常打不上交道的那一類人。”
“怎麽會,多少達官貴人找您求賜墨寶,他不至於能比這些人還厲害。”
“我也說不清他具體是做什麽的,一直也沒問過。”
“不是您學生嗎?”
“學生和學生也不一樣。“
“怎麽不一樣?”
解老師不細說。
南笳笑笑,“他是您剛收的?您的學生我能數個七七八八,倒是第一次見這位。”
“那不是。我跟他認識也有三年了。”
南笳認真想了想,“我好像真沒見過他。”
“可能是不湊巧。”解文山明顯不想多聊,換了話題,“對了,小笳,我還沒謝謝你,要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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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煽情,您知道我討厭這個。”
解文山笑了,“那我不說了。”
南笳跟解文山認識有四年多了,解文山年過六旬,終身未婚,膝下無兒無女,也沒見有別的什麽親人。
起初南笳覺得人怪可憐的,這麽一孤寡老頭兒,獨自守著這麽一爿小店。久了才發現,跟解文山來往的那些人,各個有來頭。後來一時興起去搜他的資料,才知他曾經是書法協會的副主席。
北城就這麽一神奇的地兒,再怎麽不起眼一老頭,也有可能是大隱隱於市的掃地僧。
解文山很照顧南笳,念及她一外地姑娘,在北城打拚不容易,逢年過節,總會叫上她去他那兒吃飯。
解文山博覽群書,性格儒雅隨和,兼有三分風趣。做飯手藝也好,一手紅燒魚,不比外頭的高級餐廳差。
能蹭飯,又能聽解文山講古,南笳簡直求之不得。
南笳在北城的朋友很多,但真正稱得上像是親人的,解文山是為數不多的幾個之一。
南笳從自己給解文山帶的水果裡,拿了只橙子出來,拖開椅子在病牀旁邊坐下,邊剝邊說:“對了,跟您說個事兒。”
解文山看她。
“我上周不是跟您說,我接到了一個角色,不久就要進組麽?”
“這事兒……”
“黃了。”南笳很平靜。
解文山比她更失望,“不都簽過合同了,這也能反悔?”
南笳笑笑,“人家也是混口飯吃,不想惹麻煩。”
“這種不講信義的劇組,不去也罷——小笳,你別失望啊,以後肯定多的是機會。你業務能力這麽強,大紅大紫的時候還在後頭呢。”
“但願吧。借您吉言。”
說著話,南笳手機響起來。
她騰出手拿出來看一眼,還是鄭瀚撥來的。她把剝好的橙子掰成兩半,遞到解文山手裡,扯了張面巾紙擦擦手,“我出去接個電話。”
南笳拿上手機走到病房外,順手掩上門。
電話接通,鄭瀚的聲音裡帶了點兒宿醉未醒的含混:“哪兒呢?我來接你,一塊兒吃早餐去。”
南笳笑笑:“醫院裡。我有個朋友病了。”
“搪塞我也不帶拿你朋友開玩笑吧?”
“真的,要不鄭少撥視頻過來看呢?”
“那你自己說個時間——南笳我告兒你,欲擒故縱那也得適可而止,多了就沒意思了啊。”
南笳在心裡罵髒話,語氣倒還是笑嘻嘻的,“我哪兒敢對鄭少欲擒故縱呀——下周?下周我朋友就出院了。
——
一周後,解文山恢復得不錯,如期出院。
這期間,南笳倒沒再見過周濂月。
解文山出院之後就在店裡將養,搬書理書的這些笨重的活計,南笳有空就去幫他做了,解文山只用乾些不費事兒的,倒也不影響書店的正常經營。
老實說,書店生意也就這樣,賣的都是些佶屈聱牙的老古董,除了老主顧,根本沒什麽新客和散客。
南笳有別的事情煩心——鄭瀚下了最後通牒,她敷衍不過去了。
——
周濂月在朋友的場子裡,再次碰見南笳。
屈明城新開一座莊園式度假酒店,吃喝玩樂一應俱全,只對會員開放。
周濂月應他的一再邀請,過去捧捧場。
他倆打小的交情,生意上關涉不大,反倒能成為較為純粹的朋友。
屈明城親自到門口去接上周濂月,一邊帶他往裡走一邊介紹,這裡頭的裝修一水日式風格,那是溫泉,那是咖啡廳,那是娛樂中心……瞧見庭院裡那棵槭樹沒有?花大價錢從日本移植過來的,等秋天一到,紅得那叫一個漂亮。
他見周濂月不甚有興趣,便問:“老周,你有什麽想法?我這地方還算地道?”
周濂月說:“多折騰這些花架子,你賠得更快。”
屈明城笑說:“這回我還真不信邪。”
他倆穿過走廊,屈明城一停,往一旁的一間房裡瞥了一眼,裡頭有個他的熟人,“老周你先去茶室坐會兒,我打聲招呼再過去找你。”
走廊盡頭便是茶室,很地道的日式風格。
周濂月走到窗戶邊上,松了松襯衫領口,點了支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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