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聲調一直稱得上是平靜,可平靜之下有一種叫人窒息的、毀滅性的瘋狂。
南笳冷得發抖,一種心理層面的寂滅感。
但好像沒有多余的情緒叫她哭出來,所有的都在昨天那場戲裡掏空了。
她只有一種麻木的痛感,可能因為畢竟已不是第一回 了,面對這樣的周濂月。
好與壞反反覆複,一時的好,總會在不久之後,就迎來下一次更糟糕的壞。
像是……無期徒刑?
局面僵持,周濂月語氣更冷:“不是要幫他嗎,怎麽不動?”
南笳只有氣聲:“……你不如讓我去死。”
她仰著臉,那被頭頂慘白燈光照著的眼裡,只有徹底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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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濂月瞧著她的眼睛,過了好久,緩緩地松了手,“這就是你說的懂規矩。”
他退開,轉身走了。
南笳手臂用力地撐在鏡面上,許久,像自冰河裡浮上水面,大口大口地喘氣。她還沒有死,然而……
外面靜悄悄的,興許周濂月已經離開了。
南笳蹲下,去撿落在地毯上的衣服,她渾身脫力,直接躺了下來。
她一瞬不瞬地盯著頭頂的燈,那光淡白而微微刺眼,直到承受不了,她閉上了眼。
——
可能因為昨天在河水裡凍著了,也可能因為之前積攢的壓力一次性爆發,南笳感冒了。重感冒,到半夜裡,發起高燒。
蒙頭睡到了第二天下午,燒倒是自己退了。
整個人從心理到生理,虛脫得好似只剩下了一張皮囊。
南笳聯系了一個中介,讓對方幫忙找房子,這事兒沒跟小覃說,因為預料到她一定會告訴給周濂月。
南笳對房租價格沒有太多的限制,因此中介只花了兩天時間就幫她找好了。
她又聯系了一個搬家公司,全程交由工作人員整理打包,一天就收拾出來,搬了過去。
南笳以剛拍完戲,精力不濟為由,讓小覃跟關姐推掉了近期一些不重要的通告,然後回了南城一趟。
沒提前通知,因此她直接出現在那海鮮大排檔的門口,嚇了南仲理一跳。
已過了午市的檔口,店裡就還剩兩桌人。
那裡頭有個女大學生認出來了南笳,激動地問能不能跟她合個影。
南笳松了行李箱的拉杆,女生走過來,打開了美顏相機,連拍了好幾張。
拍完,南笳笑著囑咐:“麻煩別說是在這裡遇到的我,怕有人會過來打攪店裡的生意。”
女生連連點頭,拿了合影之後就不再打擾她了,只一邊吃東西一邊偷偷看她。
南仲理因忙前忙後的,出了一身的汗,這時候拿紙巾擦了擦腦門,打量著南笳:“怎麽突然回來了?”
“剛一個戲殺青了,回來休息兩天。”
南笳注意到,南仲理身上穿的那件棕色的毛衣,還是她媽媽當年手織的那件,洗了太多次已變得松松垮垮,腋下也冒出了兩個線頭。
南仲理雖然有個學者似的文雅名字,卻是個實打實的粗人,南笳媽媽走後,就過得更糙了,生活上的事兒能馬虎就馬虎,能將就便將就。
南仲理問:“要我陪你玩兒,還是……”
“不用不用。”南笳笑說,“我就過來打聲招呼,一會兒回去睡覺了。”
“晚上我給你帶夜宵回去。”
南笳說好。
晚上,南仲理從店裡帶了條酸辣烤魚回家,父女倆坐在桌邊,邊喝邊聊。
南笳說:“你少喝點兒啤酒,看你這肚子。”
“又大了?”
“你自己沒感覺?”
南仲理摸摸自己理成板寸的腦袋,笑了聲,“也別說我,你看你,瘦成竹竿兒了。平常多吃點飯。”
“您不知道上鏡胖十斤啊。”
“那也瘦得太病態了。現在不是有那什麽濾鏡嗎,開了多胖都能瘦成錐子臉。”
南笳啞然失笑,“……跟您說不通。哦對了,我的戲您看了嗎?”
“你瞧著我像是有空看電視的嗎?”南仲理不自然地別過目光,悶了口酒,“也就……店裡服務員看的時候,我跟著瞅了兩眼。”
“您坦誠點會難受死是吧。”
南仲理表情就更別扭了。
南笳不知道世界上是不是還有別的父女跟他們一樣,處得跟兄弟似的,多充沛的感情都在酒裡了。
吃完夜宵,南笳洗了澡,去自己房間裡套了牀單和被套,躺了下來。
怪道南仲理這人平時大大咧咧,每一回她回家,放在衣櫃的裡牀單和被套,都是洗乾淨過的,帶著股茉莉花的洗衣液的香味。
南笳睡了個好覺,第二天醒來,南仲理已經去店裡了。
她出門買了束白花,去了趟郊區的陵園掃墓。
南笳在戲的人生裡,可以盡情釋放情緒。但現實中,一次也沒像一些戲裡,會在親人的墓前獨白傾訴。
她每次來,從來都是默默的。
蹲在墓前,一根一根揪掉了附近冒出來的雜草,最後,看著那上面的照片,只輕聲說了句,“媽媽對不起。”
南笳在家裡待了三天就回北城了,走之前,特意去商場給南仲理買了幾件新毛衣、幾身秋衣、兩件羽絨服。
落地北城剛好趕上降溫,一場冷雨讓機場高速路堵得水泄不通,直到夜裡十點才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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